第四十九章 楚地盟誓,浙东惊变
湖广的秋日,比福建更添几分苍凉。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摇曳,如同垂暮老人的白发;远处的群山被夕阳染成暗红色,连绵起伏的轮廓如同凝固的鲜血,在天际线上铺展开来。黄道周带着五名随从,站在大顺军营地外的土坡上,望着营内连绵的帐篷和飘扬的“闯”字红旗,眼中满是激动的泪光——历经一个多月的艰险,躲过清军七次盘查,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营地外的哨兵早已发现了他们,四名大顺军士兵手持长枪快步走来,为首的是个面色黝黑的青年,名叫赵三,脸上带着一道浅疤,是早年与明军作战时留下的。他眼神警惕地打量着黄道周一行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站住!再往前走,休怪我们刀枪无眼!”
黄道周连忙上前,微微躬身,声音洪亮而沉稳:“我乃南明督师湖广特使黄道周,奉隆武帝陛下之命,前来拜见李过、高一功二位将军,商议联合抗清之事!绝无恶意!”
赵三与同伴对视一眼,眼中仍有疑虑,却也不敢怠慢,对身边一名瘦高个士兵吩咐道:“你速去禀报将军,就说南明特使黄道周求见!”瘦高个士兵应声跑向营地,赵三则持枪守住路口,目光紧紧盯着黄道周,生怕他们有异动。
片刻后,营地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过和高一功率领着十余名亲兵,骑马疾驰而来。李过依旧身着玄色铠甲,甲胄上的铜钉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甲缝里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腰间悬挂着一把虎头刀,刀鞘上的虎皮纹路早已磨损;高一功则换了一身深蓝色战袍,战袍的袖口和下摆打着靛蓝补丁,腰间挂着一把弯刀,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
“黄大人!”高一功看到黄道周,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语气带着几分激动,“没想到大人真的能冲破清军封锁赶来!一路辛苦了!”
黄道周躬身回礼,声音哽咽,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二位将军!黄某不负陛下所托,终于见到二位将军了!如今大明危在旦夕,清军铁蹄踏遍江南,百姓流离失所,还望二位将军以大局为重,与南明联合抗清,共复中原!”
李过走上前,伸出粗糙的大手握住黄道周的手,掌心的老茧如同砂纸般硌得黄道周生疼,却也传递着坚定的力量。他身材魁梧,足有八尺高,站在黄道周面前如同铁塔般巍峨,声音浑厚如钟:“黄大人,我们早已决定与南明联合!清军杀我大顺兄弟,占我中原土地,此仇不共戴天!只要能赶走清军,恢复中原,我们大顺军十万将士,愿听大人调遣!”
黄道周大喜,连忙从怀中取出用明黄绸缎包裹的隆武帝圣旨,小心翼翼地展开,递了过去:“这是隆武帝陛下的圣旨,封李将军为兴国侯,高一功将军为郧阳侯,赐良田万亩,每年供应粮草二十万石、军械五千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生死同盟,共同抗清,共复大明!”
李过和高一功接过圣旨,目光落在“隆武之宝”的玉玺印记上,眼中满是激动。他们单膝跪地,高举圣旨,声音震得周围的野草都微微晃动:“我等谢过隆武帝陛下!愿与南明同心协力,共抗清军,恢复中原,誓死不渝!”
身后的大顺军将领们——身材粗壮的刘体纯、满脸络腮胡的郝摇旗、面色冷峻的袁宗第等人,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呐喊:“同心抗清,恢复中原!誓死不渝!”声音震天动地,在山谷中回荡,惊飞了栖息在松树上的飞鸟,翅膀扑棱的声音与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悲壮。
当晚,大顺军营地内举行了隆重的盟誓仪式。十堆篝火在营地里熊熊燃烧,火焰跳动着映红了半边天,将士兵们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黄道周、李过、高一功站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手中各端着一只粗瓷大碗,碗中盛满了浑浊的米酒。李过亲手将酒洒在地上,作为祭天的仪式,酒液渗入泥土,散发出淡淡的酒香。
“我黄道周,以尚方宝剑为证,愿与大顺军同心协力,共抗清军!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尸骨无存!”黄道周高举瓷碗,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满是决绝。
“我李过,以闯王遗志为证,愿与南明联合抗清,恢复中原!若有背叛,不得好死,永堕地狱!”李过的声音如同惊雷,碗中的酒都因他的激动而微微晃动。
“我高一功,以大顺军十万将士为证,愿与南明同心同德,共复大明!若违此誓,甘受军法,凌迟处死!”高一功语气沉稳,却字字千钧,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三人同时饮下碗中的酒,随后将瓷碗狠狠摔在地上,“哐当”的碎裂声在营地里回荡,碎片飞溅,象征着同盟的坚定不可破。士兵们欢呼雀跃,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刀,高声呐喊:“抗清!抗清!恢复中原!”欢呼声此起彼伏,在山谷中久久不息,连篝火的火焰都仿佛被这股气势点燃,烧得更加旺盛。
黄道周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欣慰——联合大顺军的目标终于达成,大明的抗清大业终于有了新的希望。他连夜派人回福州禀报喜讯,信使是个名叫陈六的年轻随从,机灵过人,曾多次在清军盘查中化险为夷。临行前,黄道周亲自将奏折交给陈六,反复叮嘱:“务必将此折亲手交给陛下,告诉陛下,湖广同盟已成,抗清大业有望!路上务必小心,避开清军巡逻队!”
陈六躬身应道:“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辱使命!”说罢,他换上粗布短打,带着奏折,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与此同时,黄道周与李过、高一功走进中军大帐,帐内悬挂着一幅简陋的湖广地图,是用麻布绘制的,上面用炭笔标注着清军的布防和大顺军的驻地。李过指着地图上的荆州,沉声道:“黄大人,清军孔有德部一万骑兵驻守荆州,金声桓在江西有两万兵马,博洛在浙江还有五万精锐。依我之见,我们先派军攻占公安,切断荆州清军的粮草供应,再联络湖南的堵胤锡将军,形成合围之势!”
高一功补充道:“公安是荆州的门户,拿下公安,便能牵制孔有德的骑兵,让他们无法南下。而且公安有粮库,我们正好可以补充粮草,解决军中缺粮的困境。”
黄道周点头赞同:“二位将军所言极是!就按此计划行事!李将军率五万兵马攻公安,高将军率三万兵马守澧州,防备金声桓;我则坐镇常德,联络堵胤锡将军,统筹全局!三日之后,同时行动!”
三人商议至深夜,才各自歇息。可他们都不知道,陈六刚走出湖广境内,行至江西瑞昌时,便被清军的巡逻队抓获。带队的清军把总名叫吴六柱,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他从陈六身上搜出黄道周的奏折,见上面写着“南明与大顺军联合抗清”的字样,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命人快马将奏折送往浙江,禀报清军主帅博洛。
博洛此时正率领五万精锐驻守浙江衢州,营帐内灯火通明,他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听完信使的禀报后,突然冷笑一声,将玉佩扔在桌案上,声音冰冷:“南明与大顺军联合又如何?郑芝龙已答应献城投降,仙霞关很快就会被攻破,福建唾手可得!到时候,我再率军南下湖广,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当即下令,命清军前锋将领图赖——一个身材高大的满洲将领,脸上带着一道深疤,手持一把鬼头刀——率领两万兵马,即刻进攻仙霞关;同时派亲信额尔德尼快马前往福州,通知郑芝龙,按照约定,在清军进攻仙霞关时献城投降。
仙霞关的郑森,此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粮草早已告罄,士兵们只能靠挖野菜、剥树皮充饥,不少士兵因为饥饿和寒冷病倒,营地里的草药都已用尽,只能靠喝热水勉强维持。更糟糕的是,清军的两万精锐已抵达仙霞关下,将关口团团围住,连一只飞鸟都难以飞出。
“将军!清军来了!足足有两万兵马,还带着十二门红衣大炮!”斥候队长林虎气喘吁吁地跑来,他面色苍白,身上的铠甲都沾满了泥土,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前锋将领是图赖,下手狠辣得很!”
郑森登上关墙,手扶着斑驳的墙砖,望着关下黑压压的清军。清军士兵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长枪,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十二门红衣大炮架在关前的空地上,炮口漆黑,对准了仙霞关的城墙,炮身上还缠着防雨的油布,显然是做好了随时轰击的准备。
“将军,我们的粮草已经用完了,士兵们两天只吃了一顿野菜粥,都饿得没有力气了,根本无法抵挡清军的进攻!”军需官王福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郑森的眼睛。
郑森握紧手中的青虹剑,剑鞘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们,士兵们大多面色蜡黄,嘴唇干裂,却依旧眼神坚定地望着他,没有一人露出退缩之色。
“将士们!”郑森高声说道,声音洪亮,穿透了关墙上的风声,“清军已至关下,仙霞关危在旦夕!我们身后,就是福建的百姓,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若是仙霞关失守,清军就会踏入福建,我们的家人就会惨遭屠戮,我们的家园就会被付之一炬!今日,我郑森与大家同生共死,死守仙霞关!就算是战死,也要让清军知道,我们大明将士的骨气!就算是饿死,也要死在抗清的战场上!”
“死守仙霞关!与将军同生共死!”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哪怕饿得头晕眼花,依旧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刀,枪尖和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决绝的光芒。
“轰!轰!轰!”清军的红衣大炮同时轰鸣起来,一颗颗炮弹如同黑色的流星,朝着仙霞关的城墙飞去。城墙被炮弹击中,砖石飞溅,尘土漫天,城墙瞬间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缝,碎石不断从城墙上滚落,砸在关下的清军士兵身上,却丝毫没能阻挡他们的攻势。清军士兵们趁机架起云梯,朝着关墙上爬来,云梯上的铁钩牢牢抓住墙砖,如同毒蛇的獠牙。
郑森手持青虹剑,亲自在关墙上指挥作战。他挥舞着宝剑,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声响,每一次劈砍都能斩杀一名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剑刃上沾满了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滴落在他的银甲上。士兵们也纷纷拿起长枪、弓箭,奋力抵抗——士兵陈武用长枪刺穿一名清军的胸膛,自己却被另一名清军的刀砍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咬着牙,将长枪向前一送,再杀一人;士兵赵四抱着一名清军士兵,一起滚下城墙,两人在地上扭打,最终同归于尽;还有的士兵点燃火把,扔向清军的云梯,火焰在云梯上蔓延,烧得清军士兵惨叫连连,从云梯上坠落。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清晨打到黄昏,仙霞关的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多处墙体坍塌,士兵们也死伤过半,原本五千人的守军,如今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且大多带伤。郑森浑身是伤,左臂被炮弹碎片划伤,鲜血染红了他的银甲,伤口处的布料早已与血肉粘连,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却依旧坚守在关墙上,不肯后退一步。
“将军,清军太多了,我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城墙东侧已经被攻破,清军快要冲进来了!”林虎跑来禀报,声音嘶哑,脸上满是血污,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重伤。
郑森望着关下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清军,心中满是绝望。他知道,仙霞关迟早会被攻破,可他依旧不肯放弃。就在这时,他看到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了一支兵马——旗帜上绣着“郑”字,是父亲郑芝龙的兵马!
“是父亲的兵马!父亲派援兵来了!”郑森大喜,高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士兵们也看到了援兵,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援兵来了!”,更加奋力地抵抗清军,想要为援兵到来争取时间。然而,他们不知道,这支兵马并非来支援他们的,而是来接应清军,攻占仙霞关的。
领兵的将领是郑芝龙的亲信陈豹,他生得身材矮胖,脸上满是横肉,率领五千兵马来到仙霞关下,却没有进攻清军,反而勒住马缰绳,朝着关墙上的郑森高声喊道:“郑森将军!国公爷有令,仙霞关难以守住,命你即刻撤军,返回福州!不得有误!”
郑森心中一愣,眉头紧紧皱起,疑惑地喊道:“父亲为何突然让我撤军?我们还能抵挡!只要再坚持片刻,定能守住关口!”
“将军,这是国公爷的死命令,你必须遵守!”陈豹高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清军势大,我们不是对手,再坚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速速撤军!”
郑森犹豫了——他知道父亲向来看重利益,却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生死关头让他撤军。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清军趁机发起了猛攻,二十余名清军士兵爬上关墙,挥舞着刀枪,朝着郑森冲来。
“将军小心!”士兵陈武扑上前,挡在郑森面前,被一名清军士兵一刀砍中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依旧死死抱住那名清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将军快走!”
郑森大怒,眼中布满血丝,挥舞着青虹剑,剑影翻飞,瞬间斩杀了冲来的清军士兵。他看着关下的陈豹,又看了看身边死伤惨重的士兵们,心中满是愤怒和无奈——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让更多的士兵牺牲,这些士兵都是福建子弟,不能让他们白白送命。
“撤!”郑森咬了咬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士兵们听到命令,眼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遵命撤离。郑森率领残余的士兵,沿着事先挖好的小路撤退,朝着福州方向逃去。陈豹则率领兵马,打开了仙霞关的城门,高举着“郑”字旗,迎接清军入城。仙霞关,这座被誉为“福建北大门”的险关,终究还是被攻破了,清军的铁蹄踏过关门,朝着福建腹地疾驰而去。
清军攻占仙霞关后,博洛大喜,立刻率领大军,朝着福州方向进军。与此同时,郑芝龙在福州城内,早已做好了献城投降的准备。他关闭了福州的四座城门,禁止士兵们抵抗,还命人在城楼上悬挂起“欢迎清军入城”的白旗,同时派亲信郑彩前往清军大营,迎接博洛入城。
福州城内的百姓们得知仙霞关失守、清军即将入城的消息后,纷纷涌上街头,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卖豆腐的王老汉挑着担子,站在街头,望着北方的方向,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大明完了……”;林大娘抱着六岁的孙子,躲在街角的破庙里,用破旧的麻袋裹住孙子的身体,瑟瑟发抖,生怕被清军抓住;还有的百姓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想要逃出城去,却被郑芝龙的士兵拦在城门内,只能无助地哭泣。
隆武帝朱聿键在承运殿内得知仙霞关失守、郑芝龙献城投降的消息后,如遭雷击,手中的龙泉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鞘上的旧布被摔得散开。他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绝望和悲痛,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郑芝龙,竟然真的背叛了他,背叛了大明,将福建的百姓和土地,拱手献给了清军!
“陛下,清军已经抵达福州城外,郑芝龙关闭了城门,不让我们出去!我们该怎么办?”司礼监太监李德全跪在地上,声音哽咽,他是崇祯帝的旧臣,一路跟随隆武帝,此刻脸上满是泪水,却依旧保持着太监的礼仪。
隆武帝缓缓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方,那是北京的方向,是大明都城的方向。他捡起地上的龙泉剑,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决绝:“朕乃大明皇帝,岂能向清军投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抗清的战场上!朕要与福州共存亡!”
他率领残余的五百名禁军,试图打开城门,突围出去。然而,郑芝龙早已派亲信郑鸿逵率领兵马守住了城门,禁军们一次次冲锋,却都被挡了回来,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城门下的青石板。
清军很快便攻入了福州城,士兵们四处烧杀抢掠,沿街的店铺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遮住了整个天空。隆武帝率领禁军,在城内与清军展开巷战。他手持龙泉剑,亲自上阵杀敌。他虽年近四十,且久居深宫,却依旧身手矫健——早年在凤阳高墙的八年囚禁生涯,让他练就了一身坚韧的筋骨。龙泉剑在他手中挥舞,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复仇的怒火,斩杀了数十名清军士兵,剑刃上的鲜血顺着剑穗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陛下,快走!清军太多了,我们抵挡不住了!”禁军统领李虎护在隆武帝身边,他身材魁梧,手持一把大刀,刀光闪烁间,不断有清军士兵倒下,可自己的肩膀也被砍中,鲜血浸透了铠甲,“末将护送陛下突围,前往广东!”
隆武帝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决绝,他指着前方燃烧的民居,声音嘶哑:“朕不走了!你看,百姓们都在受苦,朕身为大明皇帝,岂能弃他们而去?今日,朕便与福州共存亡,与大明共存亡!”
说罢,他不顾李虎的劝阻,手持龙泉剑,朝着清军最密集的地方冲去。禁军士兵们见陛下如此英勇,也深受鼓舞,纷纷跟随隆武帝冲锋,哪怕身上带伤,也依旧拼尽全力,与清军展开殊死搏斗。
然而,清军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李虎为了保护隆武帝,身中数刀,倒在地上,临死前,他依旧死死抱住一名清军将领的腿,高声喊道:“陛下快走!大明不能没有您!”
隆武帝看着李虎的尸体,眼中满是泪水,却依旧不肯后退。就在这时,一名清军将领率领一队士兵,包围了隆武帝。这名将领名叫谭泰,是满洲正黄旗人,身材高大,面容凶狠,手持一把大刀,指着隆武帝,厉声喝道:“朱聿键!你已无路可逃,速速投降!本将可饶你不死!”
隆武帝冷笑一声,擦去脸上的血污,目光坚定地望着谭泰,声音冰冷:“朕乃大明皇帝,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岂会向尔等鞑子投降!今日,朕便用这把龙泉剑,斩尽尔等逆贼!”
说罢,他手持龙泉剑,朝着谭泰冲去。谭泰见状,冷笑一声,挥舞着大刀,迎了上去。两人展开激烈的厮杀,龙泉剑与大刀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巨响,火花四溅。隆武帝虽然受伤,却依旧英勇善战,龙泉剑招招致命,逼得谭泰连连后退。可谭泰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丰富,很快便找到了隆武帝的破绽——隆武帝因失血过多,动作渐渐迟缓,谭泰抓住机会,一刀砍中隆武帝的肩膀。
“啊!”隆武帝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龙泉剑掉在一旁,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染红了他的龙袍。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四名清军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陛下!”李德全想要上前营救,却被一名清军士兵一刀砍倒在地,鲜血溅满了隆武帝的龙袍,他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却依旧看着隆武帝,眼中满是忠诚,“陛下……老奴……陪您……”
隆武帝看着李德全的尸体,眼中满是泪水,声音沙哑:“李德全……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大明的百姓……朕无能……没能守住大明的江山……”
谭泰走到隆武帝面前,用脚踩住他的手腕,冷笑一声:“朱聿键,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本将手中!没想到你这个落魄皇帝,倒还有几分骨气!押下去,交给博洛王爷处置!”
清军士兵们将隆武帝五花大绑,用铁链锁住他的手脚,押出福州城。福州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百姓们的惨叫声、清军的狞笑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昔日繁华的福州城,如今已沦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鲜血染红了街道,连护城河的水都变成了暗红色。
博洛的大营内,灯火通明,数十盏灯笼将大营照得如同白昼。隆武帝被押到大营中央,他虽然被绑着,头发散乱,龙袍沾满血污,却依旧挺直了脊梁,头颅高高昂起,目光坚定地望着坐在虎皮椅上的博洛,没有丝毫畏惧。
博洛看着隆武帝,眼中带着几分嘲讽,语气带着几分诱惑:“朱聿键,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只要你肯归顺大清,本王可以奏请皇上,封你为‘恭顺王’,让你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隆武帝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如同冬日的寒风:“博洛,你休要痴心妄想!朕乃大明皇帝,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尔等鞑子投降!你们侵占我中原大地,屠杀我大明百姓,这笔血海深仇,朕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好!好一个‘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博洛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案,案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既然你不肯投降,那就休怪本王无情!来人!将朱聿键打入大牢,明日押往南京,交由皇上处置!”
两名清军士兵上前,押着隆武帝走向大牢。隆武帝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牢房内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地上只有一堆稻草。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依旧没有放弃。他用指甲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血书:“朕死之后,尔等当继续抗清,恢复中原,不可投降……大明万岁……华夏万岁……”血字鲜红,如同他的忠魂,在这阴暗的牢房中,诉说着对大明的忠诚和对亡国的悲痛。
与此同时,郑森率领残余的两千余名士兵,历经艰险,终于逃到了厦门。厦门是郑氏家族的根据地,这里有郑氏的水师战船,还有忠于大明的百姓。郑森刚抵达厦门港,便得知了父亲郑芝龙献城投降、隆武帝被擒的消息,他悲痛欲绝,忍不住放声大哭,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银甲。
他跪在厦门港的码头上,朝着福州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眼中满是愤怒和决绝:“父亲!你降清叛国,背叛大明,乃是千古罪人!我郑森,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改名‘成功’,字‘大木’,誓要继承先帝遗志,恢复中原,以报国仇家恨!”
说罢,他拔出腰间的青虹剑,一剑斩断身边的一棵大榕树,树干轰然倒地,断裂处的年轮清晰可见,如同他与郑芝龙的父子情分,彻底断绝。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的大海,大海波涛汹涌,如同他心中的怒火。他高声呐喊:“将士们!隆武帝殉国,福建沦陷,可我们不能投降!我们要以厦门、金门为基地,打造水师,继续抗清!定要恢复中原,为陛下报仇,为大明雪耻!”
“愿随将军,誓死抗清!恢复中原!”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在厦门港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息。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眼中满是坚定的光芒——他们虽然失去了福建,却没有失去抗清的信念,厦门的海浪,将见证他们的忠诚与不屈。
而此时的湖广,黄道周正在常德的府衙内处理政务,突然得知福州沦陷、隆武帝被擒的消息。他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纸上,墨汁在纸上晕开,如同一片黑色的血迹。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案才稳住身形,眼中满是泪水,声音哽咽:“陛下!臣无能,未能保护好您!未能保住大明的江山!臣对不起您,对不起大明的百姓!”
李过和高一功听到消息后,也匆匆赶来。李过面色凝重,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直流;高一功则面色沉静,眼中却满是悲痛和愤怒。他们走上前,扶住黄道周,沉声道:“黄大人,节哀顺变!隆武帝虽被擒,但大明的抗清大业不能停止!我们还有大顺军十万将士,还有厦门的郑成功将军!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赶走清军,恢复中原,为隆武帝报仇!”
黄道周擦干眼泪,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他走到桌案前,拿起隆武帝赐予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声音洪亮:“二位将军说得对!大明的抗清大业不能停止!隆武帝虽殉国,但他的遗志还在,大明的百姓还在!我们要继续联合抗清,坚守湖广,为陛下报仇,为大明雪耻!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住大明的血脉!”
李过和高一功看着黄道周,眼中满是敬佩。他们也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声说道:“愿与黄大人同心协力,死守湖广,抗清到底!”
营外的大顺军士兵们得知消息后,也纷纷聚集在府衙外,高声呐喊:“抗清到底!为陛下报仇!大明万岁!”声音震天动地,在常德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息。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结束。清军博洛在攻占福州后,并未停下脚步,他下令命金声桓率领两万兵马,从江西进攻湖广常德;孔有德率领一万骑兵,从荆州进攻澧州;自己则率领三万精锐,从福建南下,直扑长沙,想要一举消灭大顺军和南明的抗清力量。
湖广的抗清形势,瞬间变得岌岌可危。黄道周、李过、高一功站在常德的城楼上,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心中满是沉重。他们知道,一场生死决战,即将到来。但他们没有退缩——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为了心中的信念,他们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在楚地的土地上,书写南明抗清史上最悲壮的篇章。
而被押往南京的隆武帝,在途中得知黄道周和大顺军依旧在湖广抗清,郑成功在厦门举起抗清大旗的消息后,眼中满是欣慰的泪水。他知道,大明的抗清大业并未结束,他的遗志,终将有人继承。哪怕他即将赴死,也能含笑九泉——因为他知道,大明的火种,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