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踢踏踏的马蹄阵阵,携同一声爽朗的呼声响在耳畔:
“马赫、小马赫!”
依稀尚能见到娜莎和罗伯特唠着闲话远去的马赫,循声扭头,“呀,是卢梭哥,你怎么来了?”
骑着一匹栗毛马儿的卢梭,提拉缰绳、“吁……”过一声,解释来意,“哈,你小子在这傻愣着做什么,快跟我走”。
“走?”马赫疑惑,不禁反问,“去哪、做什么?”
卢梭纵马停步,径直伸手在前,“去了你就知道,别娘里娘气得不像个男子汉”。
马赫迟疑着将头转向娜莎和罗伯特远去的方向,“可是……”
见状将视线投向猎场的卢梭,摆摆手、又一拍胸脯,“放心就是,他们要是知道,定会让你随我一同前去”。
“是这样吗?”马赫嘀咕一声,便率直地抬臂。
“好咧,这才像话嘛!”卢梭运劲儿一拉,两人一骑往入口奔去;
“驾、驾驾……”
颠簸得几欲散架,马赫终于听到卢梭的再度“吁……”声;
于是,他费劲巴拉地疾呼,“卢梭哥,咱么是到了吗?”
“对,咱们下马,”卢梭率先翻身下马,两手护着马赫左右,似是老父般宠溺,“你这小身板也太娇弱了些,可得好好锻炼,不然以后可没法接我们的班呐”。
“接班?那是什么意思呀?”
听着马赫奶声奶气地困惑,卢梭下巴尖一挑,“喏,现在就让你长长见识”。
“冤枉、冤枉呀,我怎么会是那勃纳摩十七世的残党?肯定是你们哪里搞错啦!”
一名身上裹着枣红色毛毯、上露肩且下露膝盖的五十岁上下男人,被两名披坚执锐的年轻壮小伙给生拉硬拽着往门外拖。
年轻熊壮的小伙,呲牙一笑,分明是蔑视模样,“冤枉?‘最近天气愈发阴冷,可真不让人消停。’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明明是疑问的言论,到他口中转述,就变成为确凿无疑,让中间被架住的毛毯男人,陡然冷汗直冒,连声辩解,“两位爷,我不过只是在聊天气——”
话到嘴边,门外刮来嗖嗖冷风。
“啊……阿嚏!”
毛毯男人顾不得擦拭,指着他自己的鼻头处,一再说明,“瞧,两位爷,我说得没错吧,‘最近天气愈发阴冷,可真不让人消停’”。
“胡说八道!”上一刻还呲牙笑着的壮小伙,面色陡然一变,眼中的轻蔑愈甚,“还想狡辩?等回到肃反办公室,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另一年轻壮小伙,听到门外越发临近的马蹄阵阵,机敏地抬眼瞧去;
就这一眼,顿时打过一个激灵,“哎,少说两句,快看!”
“看什么?”还想再斥责两声的壮小伙,依言瞥眼,立时背脊绷紧、行一见礼,“卢梭长官好!”
相隔毛毯男人的另一年轻壮小伙,也是同样姿态,背脊绷紧、见礼迎声,“卢梭长官好!”
踢踏;
卢梭牵着被两名壮小伙盯着颇感局促的马赫,近前止步,挥手见礼,“两位兄弟幸苦了,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其实,这话问得挺多余;
眼前的状况如何,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理个大概。
这不,隔着大老远的行人们,便偷偷摸摸地朝这边指指点点:
“奥斯格莱院的二掌柜,也真是惨,一大早的被从炕头上给押出来,真是遭老罪喽!”
“可不是嘛,不过比起昨晚的那事儿,算是好上不少哩。”
不明内里的旁人纷纷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别说话大喘气。”
“是呀,昨晚又出了什么事儿,你快说说!”
被围聚中间的一人,悄咪咪着斜眼互为敬礼的三人,撇嘴低声喝骂,“奥斯格莱院的老鸨,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一晚上愣是被整得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妪——”
“怪不得一大早没见着奥斯格莱的老鸨出门,原来……”
“呸呸,那肃反办公室真没人性!”
身旁的一人,听罢,颜色大变,作噤声状,“嘘!瞎说什么,要是没有肃反办公室,那罪大恶极的勃纳摩十七世,卷土重来怎么办?”
一人疑惑,“可奥斯格莱院的老鸨,能和勃纳摩十七世扯上什么关系?”
另一人附和,“是呀,要说奥斯格莱院的二掌柜、或是大掌柜和那罪该万死的勃纳摩十七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联,我倒还信上几分”;
他的语气一顿,似是恍然大悟地现出一副猥琐笑意,“难不成,那老鸨是勃纳摩十七世私下里的那什么?”
一言既出,“嘻嘻……”和“哈哈……”的畅快笑意,从诸位憋闷已久的嘴边纵情释放。
这一幕,引得才将见礼放下的两名年轻壮小伙,怒目而视,“肃反办公室行事,闲杂人等休要围观!”
一模一样的辞令,如出一辙的口吻,致使本就只敢远望的行人,个个捂脸、四下散去。
卢梭蹙眉、复又抬手、出言制止,“两位兄弟,处理正事要紧”。
不咸不淡的吩咐,让正要直呼“冤枉”的毛毯男人、即奥斯格莱的二掌柜,嘴巴干张几下,仅能面色涨得极红的情况下,咳嗽几声,“呕、咳咳、咳咳……”
三人离去的背影,在不敢乱发一言的马赫眼中,忽高忽低;
突兀一声痛彻心扉的“冤枉、冤枉呀!”,窜入他的一侧耳蜗,引得他应声哆嗦数下。
似是感受到来自手边的颤栗,卢梭垂目关心,“怎么,被吓到了?”
马赫抽着几乎滑落嘴角的鼻涕,一挺胸膛,“没、就是有点冷”。
“哦,是这样啊,”卢梭极为体贴地将身上的枣红大衣一把脱下,罩在马赫的全身;
稍作打理,他看着大衣边角拖地的情况,提议,“等这件事儿处理完,咱们去领件棉服,可不能让咱们未来的接班人,冷着、冻着”。
‘接班?’又一次听到这个不解其意的词汇,马赫感受着身上大衣传递来的温暖,直言不讳地求解,“卢梭哥,你总说接班,到底是要接什么班呀?”
卢梭随手从柜台拿过一颗椰果,“喏,起了个大早,又颠簸一路,渴了吧?”
马赫下意识地推辞,“卢梭哥,教父曾说过,‘导师、亚里士多德指导我们不能——’”。
“不能什么?”卢梭粗着鼻孔闷声开导,“这奥斯格莱院胆敢窝藏为勃纳摩十七世效力的残党余孽,就该全数充公”;
大义凛然地摆臂之后,他将一手托着的椰果,更近脸颊,“来、让你拿着就赶紧的”。
‘充公?’听着陡然接触到的再一新词汇,马赫嘴唇蠕动几下,但还是没能拒绝卢梭的好意,两手接过椰果。
“这才对嘛,”卢梭颇为满意地转手搭在马赫的头顶,轻抚几下。
踢踏、踢踢踏踏……
嘈杂的马蹄声,纷沓而至;
与之伴随的,是凄厉的一声声哀嚎,“长官、卢梭长官!出事了、出大事儿啦!”
马赫看着刚到嘴边、被啃出两个牙印的果肉,心中似是响起学院教父的淳淳教诲,‘……’
他借机将椰果放回柜台的果盘里,往门外、街道上分散报信的传令兵们投去视线,“卢梭哥,外面是出什么大事儿了吗?”
“谁知道呐,那帮臭小鬼一惊一乍的可不是头一回,说不得是又逮到哪个和勃纳摩十七世有关联的残党余孽吧。”
“哦,是这样么。”
听着马赫意兴阑珊的语气,见他把椰果放回柜台果盘;
卢梭干脆将椰果硬生生塞入马赫随身的挎包内,“这是你的,可别在随手乱放,记好喽”。
踢踏、踢踢踏踏……
杂乱的匆匆步履,以及那愈发刺耳的哀嚎,直直刺在马赫的耳膜上,“长官、卢梭长官!出事了、出大事儿啦!”
卢梭收敛面对马赫时的一脸亲近,绷起面容骂骂咧咧,“有话就说,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