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市刑警支队。
陈凛的办公室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投下一片孤独的光晕。
白板上，围绕着“新纪元”和“陆兆麟”的线索网已经变得更加复杂。
但核心区域，依旧是一片巨大的空白。
档案馆的线索断了，那只看不见的黑手让所有常规调查都寸步难行。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手卷烟，点燃。
辛辣的尼古丁气味呛入肺里，短暂地压制住了脑中那根紧绷欲断的神经。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邮件图标，无声地闪烁了一下。
是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陈凛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没有立刻点开，而是先将邮件拖入一个虚拟沙箱中进行隔离分析。
几秒钟后，林薇的即时通讯弹了出来。
“陈队，有高危邮件！”
“发件IP经过了至少七层代理服务器和TOR节点跳转，最后一跳在境外，无法追踪。”
“邮件本身不含病毒，但附件建议谨慎打开。”
“寒霜客。”
陈凛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这是挑衅，也是一次直接的“问候”。
他深吸一口烟，在沙箱环境中，点开了邮件。
邮件正文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附件，附件是一张图片。
图片被打开的瞬间，陈凛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那是一张被撕掉了一半的老旧照片。
照片的质感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柯达相纸，色彩已经有些泛黄。
剩下的一半，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
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奥特曼玩具，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笑容很灿烂。
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走廊。
墙上贴着卡通贴纸，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在照片被撕去的那一半，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小小的穿着粉色裙子的脚。
原本，应该还有一个小女孩，站在小男孩的身边。
这张照片，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陈凛记忆的深处，用力一拧。
市儿童医院，他认得那个背景。
八年前，叶峰的儿子也曾因为肺炎住过那里。
他去探望时，见过一模一样的走廊，一模一样的卡通贴纸。
而这张照片撕裂的方式，也充满了刻意的恶意。
它没有从中间整齐地撕开，而是沿着那个看不见的女孩的轮廓，粗暴地将她从画面中剥离，只留下一只孤零零的脚，和一片刺眼的空白。
仿佛在说：看，她曾经存在过，但现在，她消失了。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用哥特式字体打出的英文：
“For the wages of sin is death.”因为罪的工价乃是死。
《圣经·罗马书》第六章二十三节。
陈凛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这不仅仅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宣言。
凶手在用这张照片，告诉他一些事情。
关于一个消失的女孩，关于一家医院，关于罪与罚。
他立刻将照片发给了林薇：“查！给我查清这张照片的来源！”
“重点排查十年前后，市儿童医院所有住院的儿童病历，特别是涉及‘新纪元’相关药物的！”
“收到！”林薇的回复简洁。
陈凛关掉图片，目光重新落在那行《圣经》箴言上。
罪的工价乃是死。
张启明的贪婪，苏倩的伪善，在凶手眼中，都是必须用死亡来偿还的罪。
那么，这张照片里的罪，又是什么？
他再次看向那半张照片，那个小男孩苍白而灿烂的笑脸。
在他眼中，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和另一张脸重叠在一起。
叶峰的脸。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叶峰的死，和“新纪元”有关？！
而“新纪元”的受害者，很多都是儿童。
这张照片的出现，是否意味着，叶峰当年追查的，不仅仅是陆兆麟的洗钱网络，还触及了更深层，更黑暗的秘密？
关于这些孩子的秘密？
“陈队，有发现！”林薇的通讯再次弹出。
“我通过图像增强和像素比对，在照片的噪点中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数字水印。”
“这是一个网络论坛的ID签名。”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暗紫色的logo，logo的图案是一块碎裂的黑冰。
“黑冰论坛。”林薇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一个臭名昭著的暗网平台。”
“聚集了大量的黑客、军火贩、和极端思想者。”
“这个论坛采用邀请制，并且需要特定的密钥才能进入。”
“匿名邮件的发件人，很可能就是这个论坛的深度用户。”
暗网！凶手的活动范围，已经超出了常规的互联网。
他就像一只生活在深海的巨兽，偶尔浮出水面，投下一个巨大令人不安的阴影，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潜回无人能及的黑暗之中。
陈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冰”logo。
他知道，这封邮件，是“寒霜客”为他打开的一扇门。
一扇通往黑暗世界的门，门后，或许就藏着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但也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凌晨的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满室的烟味，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玻璃棺”冰冷的轮廓。
在这片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有多少像“黑冰论坛”这样的暗河在汹涌奔流？
他摩挲着口袋里的弹壳，金属的触感冰冷而坚硬。
叶峰，你当年，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所以你才会被灭口？
他没有答案。
但他知道，他必须拿到那把密钥，走进那扇门，无论门后等待他的是什么。
这是“寒霜客”的邀请，也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对决。
市局物证中心的地下档案室，灯光惨白，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这里存放着过去二十年所有重案要案的物证和卷宗，每一份档案背后，都是一个或多个破碎的家庭和无法瞑目的灵魂。
陈凛独自一人站在这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份编号为“08-A-327”的卷宗。
封皮已经泛黄，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四个大字：“黑豹行动”。
这是八年前，他和叶峰搭档捣毁大型贩毒网络的收网行动，也是叶峰殉职的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