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陷入沉睡,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老旧的居民楼里一片寂静。
苏晚的心却像擂鼓一样狂跳。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小小的行李箱和背包,确认证件、机票、钱都在。她轻轻摇醒睡梦中的安安。
“宝贝,醒醒,我们要出发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安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小声嘟囔:“妈咪……天还没亮……”
“我们要去赶飞机,去看大海。”苏晚快速给儿子套上外套,戴上小帽子,将还带着睡意的安安抱起来,另一只手拉起行李箱。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门锁,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标识散发着幽光。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才拉着箱子,抱着安安,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老旧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下到了一楼。单元门外,清冷的空气混合着雨后的湿气扑面而来。苏晚稍稍松了口气,伸手去推那扇沉重的铁门。
“这么晚了,苏小姐带着孩子,是要去哪里?”
一个冰冷、低沉,如同大提琴般醇厚却毫无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楼道口响起!
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单元门外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顾承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大衣,肩头还沾染着夜露的微凉。他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直直地刺向苏晚。
他身后,无声地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男人,像两座沉默的铁塔,彻底堵住了苏晚的去路。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将狭小的楼道口瞬间冻结。
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陌生人吓醒了,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小脸埋在苏晚颈窝里,身体微微发抖。
苏晚脸色惨白如纸,抱着安安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维持住站立。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他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是在她自以为能逃离的时刻!
“顾……顾先生……”苏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顾承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缓步上前,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的心尖上。他在离苏晚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和她怀里的孩子。
他的目光先是冰冷地扫过苏晚惊恐的脸,然后,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落在了她怀里那个只露出小半个侧脸和柔软头发的孩子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有隐晦的震动,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顾承渊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苏晚心上,“带着我的儿子,深更半夜,打算逃到哪里去?苏晚。”
“我的儿子”四个字,如同惊雷在苏晚耳边炸响!他果然知道了!他亲口确认了!
“不……不是……”苏晚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却虚弱得毫无底气,她本能地将安安抱得更紧,侧过身试图挡住顾承渊的视线。
“不是什么?”顾承渊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苏晚几乎喘不过气。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她慌乱的眼睛,“不是我的儿子?还是……”他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你打算带着他再次消失五年?就像你五年前做的那样?”
苏晚被他话语中的指控和寒意刺得浑身一颤,恐惧和绝望交织,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她猛地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带上了困兽般的倔强:“顾先生,请你离开!安安是我的儿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权利干涉我们的生活!”
“没有权利?”顾承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他低低地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再看苏晚,目光再次投向安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这就是最大的权利。”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更加森冷,“而你,苏晚,偷走我的孩子,隐瞒他的存在整整五年。这笔账,我们该怎么算?”
“我没有偷!”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拔高,在寂静的楼道里激起回音,“当年……当年是你……”
“当年什么?”顾承渊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当年你拿着一张支票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偷偷生下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偷’?”他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苏晚心上,“还是说,你觉得我顾承渊的儿子,只配跟着你住在这种地方,像老鼠一样见不得光,随时准备着逃跑?”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周围破败的环境,那眼神深深刺痛了苏晚的自尊。屈辱、愤怒、恐惧、还有对儿子未来的绝望,在她心中翻江倒海。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
“不许你欺负妈咪!”一直躲在妈妈怀里瑟瑟发抖的安安,此刻却突然抬起头,带着哭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顾承渊喊道。小家伙的眼睛红红的,满是泪水,小脸上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保护母亲的倔强。他紧紧搂着苏晚的脖子,像只愤怒的小兽,瞪着眼前这个高大可怕的男人。
安安的突然爆发,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顾承渊的目光落在安安那张与自己幼时几乎如出一辙、此刻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孩子眼中那份纯粹的、对母亲的维护,像一根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他一下。他冰冷锐利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苏晚则因为儿子的维护,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和更深的绝望。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顾承渊的目光在泪流满面却眼神倔强的苏晚和像小刺猬一样保护着妈妈的儿子身上来回扫视。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缓缓地、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它,在苏晚眼前,如同展示审判书一般,轻轻晃了晃。
文件袋的封口处,清晰地印着本市最权威的DNA亲子鉴定中心的LOGO。
冰冷的白纸黑字,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刺痛了苏晚的眼睛。
“苏念安,生物学父亲:顾承渊。确认亲生。”顾承渊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如同最终宣判的落槌。“99.99%的亲权概率。白纸黑字,科学认证。苏晚,”他微微倾身,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雕塑的脸逼近她,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和一种被彻底触怒的、危险的占有欲,“现在,你告诉我——”
他刻意停顿,冰冷的视线锁住苏晚惊恐放大的瞳孔,将那份象征着无法辩驳的铁证的文件袋,重重地拍在苏晚紧抓着的行李箱拉杆上!
“**偷生我儿子,还想带着他逃第二次?**”
“**谁给你的胆子?!**”
冰冷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破败的楼道里激起令人窒息的回音。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苏晚,她抱着安安,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唯一的念头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