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
长期处于逆境中的人总是心慌张。寻梅就是这样,最近三两个月也算是多事之秋了,过惯“单调”生活的她变得有些神经过敏。按理说是好事。
“仙再玉醒了。”她急匆匆过来,“找四妹。”
崔花雨起身将走。水云阔耳语:
“小侄没有任务?”
“护送仙再玉回上清,张果老有可能救得了他的命。这件事无比重要,关乎武林安危,关乎四海民生。”
“什么人做什么事。姑姑好眼力。”
崔花雨小跑过去。寻梅挡住爱跟班的水云阔:
“外人不许靠近。”
“那可是我亲姑姑啊,你个黑婆讲不讲道理?”
“信不信黑婆将你扔海里去?淹不死你个水公鸡。”
又被瞧不起了。哪里出问题了呢?水云阔的眼珠子转着转着,往怀里摸出了一块黑宝石:“黑婆婆息怒,这款适合您。”还是那句话,做人方面虽然他也就会这一招,但这一招顶千万招。
寻梅侧身挡住外来视线,反复掂量着宝贝,尽管是平生首次受贿,但她说:“每次都这样多不好啊。”然水云阔会意:
“我这人怕麻烦,下一次直接给您拉一棺材来。”
“道头知尾,好机灵的孙子。”
“但有个小小的条件。”
“不能太小。”
水云阔指着船头的雄落说:“让您的男人教我水性。”
“太大了,休想。”寻梅扭着腰杆子走了。
太大了?屁股大吗?水云阔继落水之后再一次傻了。江湖不好混,有女人的江湖更是不好混。他回头对水雪连说:
“女人好可怕。”
“你怕吗?出了水晶宫,堂堂十三宫子怕过谁?”
“怕,太怕了。你是了解我的,龙潭虎穴我都敢闯一闯,独独窑子我死活不敢去。”
许岢问水雪连:“你怕吗?”
“我只怕一个人。”
许岢含羞:“谁?”她以为是自己呢。
“我娘。”
许岢嘟起了嘴巴巴。水云阔跟她说:
“我娘不能算。”
“为什么?”
“我娘是全天下最可怕的人,连男人都算进去。”
“为什么?”
“聪明,她的脑子万宝路。”
“万宝路是什么意思?”
“好料,超级好料。”
水雪连低声说:“别再说了。”
水云阔从怀里又掏出了一袋子珠宝,倒出来,一样一样数着。水雪连与许岢不知所以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问:
“干吗呢?”
“这是我缓解压力的最佳方法,钱是我心中的万宝路。”
你慢慢缓解。船就这么大,就地谈恋爱。许岢挽着水雪连的胳膊,再将脸颊轻轻倚在人家心上。太阳钻出云山,和风徐徐。
船舱里。仙再玉也讲述了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安玉双仙一人一段。爱情让他们疯狂,也让他们改邪归正。
在草长莺飞的情路中,他二人最终遇见了正滇门门主刀上行膝下千金、学艺惊艳南国的刀连翘与刀半夏姊妹,可谓是才女配佳郎。但要是才子娶佳人的话将愈加羡煞众生。
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安玉双仙的压力倍增,为了不让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便决定偷盗上清三经镀金,并利用从二女手中骗来的驱力夜息香布下了迷魂大阵。
但移居蓬莱后,因为不阿道人与刀上行的到来而东窗事发。安玉双仙的命运掌握在了刀氏姊妹手里。
二女经过几番生死两难的痛苦挣扎,最后选择了偏袒安玉双仙,拒不承认驱力夜息香外泄。
刀上行一怒之下割袍断义,父女关系从而决裂。
为了爱情,二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在此背后,她们向安玉双仙提出了条件——回心向善,倾力赎罪。
安玉双仙终被二女的真情感化,双双拜堂成亲后便拉开了剿匪生涯,并誓将守卫民生福祉当作一生事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也以脚踏实地的行动征服了蓬莱上清原班人马的心,又吸纳了八百精干。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振国之师,没有牺牲在真正的战场上,而是丧在了卑鄙无耻的自己人手中。单淳组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魔。
崔花雨全程安安静静,表情未起任何变化,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如身外那一片无边无际、风平浪静的蓝色。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诉说这段往事,仙再玉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更不是自我脱罪,而是为了求助:“单淳不会放过留守蓬莱上清的一帮老小。恳请崔姑娘即刻派人前往——让他们就地解散,隐姓埋名,直至恶人被绳之以法。”
“一定做到。”崔花雨沉思片刻,又说:“尊夫人与嫂夫人如何安顿?她们必是被追杀的主要对象。”
“正滇门回不去了。不能回去连累娘家人。我兄弟二人膝下各有一子一女,年纪尚小,单靠她二人拖家带口、漂泊营生,苦日子可想而知。衡量再三,当下也只剩下一个好去处。”说到心中最放不下之人,仙再玉咳嗽不止。
崔花雨对掌助力:“调养一阵再说不迟。”
仙再玉挤出一丝微笑:“好不容易醒,哪敢轻易放弃?”
又说:“芝罘三雄本是施方也的心腹大将,反遭设计陷害——施方也欲将其当作海盗头目献给朝廷以中止剿匪行动。却不知因祸得福,在孤岛小子、后经证实就是易枝芽的帮助下逃离魔掌。”
又说:“进而在蓬莱上清的动员下,他们最终献出了施方也的罪证。随后举家迁居高句丽。这也就是我说的好去处。只不过需要崔姑娘再次鼎力相助,方可成行。”
“您别客气,尽管简洁明了地说。”
“前往高句丽。刀氏姊妹虽然擅长用毒但从来不用,且武功低微。故而需要可靠之人护送,抵达时附上一句‘孤岛小子所托’,芝罘三雄必奉为上宾。拜托了。也请原谅仙某玷污了易枝芽的侠义。”
“小女必当全力以赴。我家芽儿如果知道凭这么一句话就能做下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必定拍手称快。”
仙再玉欣慰地笑出了一口血,血涌出了肺腑之言:“若有来世,安玉双仙不会再走弯路。”
“撑下去,为了拯救上清,为了彻底剿灭施方也。”崔花雨又已满头大汗,“这件事只有您办得到。”
守在门口的寻梅见状,不由大喊:“水公鸡,水公鸡。”
“黑婆婆有何吩咐?”水云阔马上现身。
“你眼瞎吗?救人啊。”
“是您不让进的。”
“鸡脑筋不会拐弯吗?快。”
来啦。水云阔从仙再玉的另一手注力。水雪连与许岢闻讯赶到,再辟两路。仙再玉透过气来:
“辛苦各位小侠了,但请别再浪费气力。”
水云阔说:“年轻人能花光家产,但花不光力气。”
崔花雨说:“我辈不才,但请您不要忘了令兄的临终遗言——活下去。我们即刻赶回上清。”
“没用的。仙某尚有几句话要说,望崔女侠代为转达……转达小墨知悉。”但见仙再玉的嘴唇萎缩,生命已近尾声。
崔花雨强忍泪水:“但说无妨。”
“感谢她大人大量,宽恕了安玉双仙的罪行。”
“我二姐确实早已释怀,但不知您何以知晓?”
“我兄弟二人在挑战上清掌门之位的时候,就已知晓她痊愈出关。因为除了她之外谁也不敢派出严氏兄妹赴以终极一战,包括果老。我兄弟二人再无能也看得出严氏兄妹没有武功,也看得出小墨的含意——让我们知难而退。她不现身,就是宽恕。”
崔花雨有些骄傲:“她敬重您二位的剿匪之志。”
又问:“您又是否怪罪她挡了你们的掌门之路?”
“单淳叛变,我们当了掌门又能怎样?小墨貌似阻止,但此刻回头看,她延续了我安玉双仙的命。”
水云阔嘴巴又痒痒了:“二位老大哥既然早已洗心革面,为何还要竞争上清掌门宝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