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脚下涕泗横流的校长，江淮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烦。
太烦了。
这些愚蠢的，被名利驱动的成年人，比教室里那些咋咋呼呼的同学，还要吵闹。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玩自己的游戏。
但现在，他们成了游戏里最碍事的障碍物。
而清除障碍，本身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江淮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扶起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腿上的张建国，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校长，你先起来。”
张建国愣了一下，感受到江淮语气里的松动，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江淮同学！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江淮摇了摇头，掸了掸被校长弄皱的裤腿，语气平淡，“只是觉得，你们太吵了。”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校领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状元，要有状元的样子。我这样出去，像什么话？”
张建国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对对对！要有排面！必须要有排面！你说，要我们怎么做？学校全力配合！”
“很简单。”
江淮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把校门口那些苍蝇，全都集中到操场上去。”
“第二，告诉他们，南江市的新科状元，十分钟后，会在主席台上，接受所有人的采访，回答所有问题。”
“第三，”江淮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在我登台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我的‘考后反思’。”
这番话，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张建国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激动得浑身发抖。
看看！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大将之风！
临危不乱，运筹帷幄！
状元，天生的状元！
“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张建国大手一挥，带着一群校领导，像打了鸡血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下了天台。
“快！通知所有保安，把记者都请到操场去！”
“宣传部！准备好横幅！要最大最红的！”
“还有，清空教学楼！十分钟内，谁都不许靠近天台半步，给江淮同学一个绝对安静的思考空间！”
天台上，瞬间恢复了安静。
江淮听着楼下传来的，越来越远的嘈杂声，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
“一群蠢货。”
他低声自语，转身，毫不犹豫地翻过了天台的栏杆。
脚尖在下一层的空调外机上轻轻一点，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低一层的楼顶平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任务：消失的状元】
【倒计时：6天，23小时，58分钟】
【失败惩罚：社会性死亡……】
江淮的眼前，浮现出系统面板那冰冷的警告。
女装照片，市中心大屏幕，循环播放一个月……
他打了个寒颤。
不行，这个惩罚，比杀了他还难受。
必须成功。
他飞快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十分钟，是他的黄金逃生时间。
校门口和操场，现在是全世界的焦点，绝对不能走。
学校的围墙，对于普通学生来说是天堑，但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关键是，如何避开校内的监控，和那些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学生和老师，到达围墙。
江淮的目光，投向了学校的西北角。
那里，是废弃的旧实验楼，也是整个校园监控的死角。
旧实验楼旁边，就是学校的后厨，每天都有垃圾车从那里进出。
路线，有了。
他不再犹豫，身体压低，沿着楼顶平台的边缘，如同一只灵猫，向着西北角飞速潜行。
他的动作极快，却又极稳，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建筑的承重结构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很快，他就到达了旧实验楼的楼顶。
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从一扇没有上锁的天窗翻了进去，稳稳地落在了走廊里。
这里的光线很暗，到处都是废弃的实验器材和蒙尘的桌椅，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
江淮没有停留，径直走向一楼。
然而，就在他走到楼梯口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过来。
有人！
江淮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瞬间闪进了旁边一间废弃的化学储藏室，顺手关上了门。
他屏住呼吸，通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向外看去。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骂骂咧咧地走了上来。
“妈的，校长发什么疯，非要我们来这种鬼地方巡逻，说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那个状元。”
“谁说不是呢？一个考了高分的学生而已，搞得跟皇帝登基一样。真他妈晦气，这里阴森森的。”
两人打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行了，走吧，赶紧去操场看热闹，听说清华北大的招生办主任都快打起来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江淮松了口气，同时也更加确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十分钟的骗局，很快就会被戳穿。
他走出储藏室，忽然，目光被角落里的一个柜子吸引了。
柜子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标签——“劳保用品”。
江淮走过去，拉开了柜门。
一股浓烈的樟脑丸味道喷涌而出。
柜子里，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还有几顶油腻的鸭舌帽。
一个完美的伪装方案，瞬间在江淮的脑海中成型。
他快速地脱下自己的校服，换上了一件还算干净的工作服，戴上帽子，又在脸上抹了两把灰。
最后，他从墙角抄起一把扫帚，一个任劳任怨的学校清洁工形象，就此诞生。
他对着玻璃窗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就算是王浩站在他面前，也绝对认不出他。
准备就绪，江淮推开旧实验楼的后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学校的后厨区域。
一股食物的酸腐气味，混合着泔水的恶臭，直冲天灵盖。
江淮强忍着恶心，低着头，装作专心扫地的样子，一步一步，朝着后门的方向挪去。
此时，大部分后厨的工作人员，也都跑去看热闹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在。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新来的”清洁工。
后门就在眼前。
门口的保安亭里，只有一个老大爷在打瞌睡。
学校里所有的安保力量，都被调去操场维持秩序了。
天赐良机！
江淮压了压帽檐，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校门结界时。
一个足以让他计划崩盘的声音，如利刃般刺穿了后厨的嘈杂。
“江淮！神！你跑哪去了！”
是王浩！
这家伙的嗓门，大到能把整个后厨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江淮的心脏几乎停跳，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那件廉价的工作服。
他死死地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大脑飞速运转。
完了。
这个距离，这个声音，只要有一个人多看一眼，伪装就会被立刻识破。
王浩像一辆失控的坦克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师傅！你看见江淮了吗？就我们学校那个神！刚成为状元的那个！”
王浩急得满头大汗，显然没认出眼前这个满身灰尘、低着头的“清洁工”。
生死一线。
江淮压着嗓子，用一种搬了一天水泥的疲惫沙哑感回道：
“没……看见。学生……不都去操场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操场？也对！”
王浩松开手，失望地挠了挠头。
“草！神到底跑去哪了……我再去那边看看！”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周围几个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后厨员工，也重新低下了头。
警报解除。
江淮没有丝毫放松，他甚至没有“长舒一口气”的奢侈时间。
他扔掉扫帚，像甩掉过去一样。
快步走出校门。
没有回头，没有微笑。
对胜利者而言，回望牢笼毫无意义。
他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后排。
在司机开口询问前，他看着后视镜里飞速缩小的校门，只说了五个字。
“师傅，火车站。”
窗外，南江一中那刺眼的红色横幅一闪而过。
【状元江淮】。
江淮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游戏的第一幕，落幕。
但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