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坐起来的尸体
傍晚的高架桥底，城市霓虹尚未亮起，雨后的混凝土散发着酸涩的金属味。警戒线外，车流碾出"哗——"的白噪，像给尸体盖上一层无形的塑料布。风晚晴蹲在排水沟旁，黑色风衣下摆被污水浸透，她却毫不在意，只盯着那具编号"0"的男性尸体——左手腕的钢印在闪光灯下泛着冷白，像一条被剥开的条形码。她口罩拉到最上，手机支架支在面前，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真的死人？播主够硬核！"突然，尸体的中指抽搐般弹起，"咔哒"一声脆响，像给空气上了发条。风晚晴瞳孔骤缩，下一秒，尸体直挺挺坐起，嘶哑的女声从它口腔里飘出："北纬39°54′，东经116°27′，欢迎回家。"
"别动！"最先反应的是刑警纪时宴。他一个箭步踩进水洼，枪口抬起，红点落在风晚晴眉心——他以为她是蹭热度的无良主播。风晚晴被这声暴喝震得耳膜发麻，手一抖，手机"啪"地掉进血水里，屏幕瞬间黑掉。她举起双手，声音却冷静得可怕："我是法医，正在固定证据。""法医？"纪时宴冷笑，目光扫向她风衣口袋外露的银色手术刀，"谁批准你直播现场？"说话间，两名警员已反剪她双臂，冰凉的手铐"咔嗒"合拢。
尸体仍在半坐着，喉咙里发出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那段坐标。纪时宴皱眉，戴上手套去探颈动脉——没有搏动，体温却诡异维持在三十度。他抬眼命令："叫急救，先确认生死！"风晚晴被铐在桥墩，脚尖踮着才能保持平衡。她迅速观察：尸体瞳孔固定、指甲青紫，可胸廓却在极轻微地起伏，像被隐藏的呼吸机牵引。她扬声提醒："可能是延髓反射，别搬动头部！"纪时宴充耳不闻，直到急救人员宣布"无生命征"准备抬人时，尸体忽然扭头，"滴——"一声长音后，GPS女声戛然而止，鼻腔涌出大量淡粉色泡沫，带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氰化物？"纪时宴终于回头看向风晚晴。她抬起被铐的手腕，"给我五分钟，我可以告诉你更确切的答案。"按程序，现场法医未到，任何人员不得接触尸体；但纪时宴也清楚，桥底闷热，氰化氢随时挥发，证据正以秒为单位消失。他略一权衡，掏出钥匙抛给警员："解开，盯紧她。"风晚晴活动发麻的手腕，戴上双层乳胶手套，从随身的工具腰包里取出小型分光仪，就地采样。蓝光扫过死者齿龈，屏幕跳出峰值："氢氰酸浓度0.3μg/ml，生前吸入。"她抬头，"不是口服，是雾化，有人让他先昏迷再注射。"
纪时宴盯着她娴熟的动作，眉心微敛。队里技术还未到，她却在十秒内完成定性。风晚晴继续道："看这里——"她拨开尸体左耳后，一枚芝麻大的金属片嵌在皮下，"皮下射频模块，芯片供电维持延髓电刺激，让尸体在设定时间坐起发声。"纪时宴心底一寒：这不是普通凶杀，是有人用尸体做"快递"，寄出一段坐标。他立即吩咐封锁半径五百米，查所有能加工脑机接口的实验室，却听见风晚晴轻声补刀："编号0，说明前面还有-1、-2...如果不快点，下一位'快递'已经在路上了。"
证据袋封好那一刻，风晚晴才感觉后背湿透，不知是污水还是冷汗。纪时宴收枪，却依旧用身体挡住她去路："姓名，机构。"她摘下一侧口罩，露出弧度锋利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颌，"风晚晴，国科大犯罪心理学中心，市局特聘法医。"纪时宴挑眉，似在回忆这份"特聘"文件，却毫无印象——说明她尚未走完行政流程，严格算"体制外"。他的声音顿时多了一层官方疏离："不管你是哪路神仙，直播死者已经涉嫌侮辱尸体罪。"风晚晴擦着指缝间的血迹，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罪过："我直播的是知识，不是死亡。再说——"她抬眼，第一次直视他，"如果我不在场，你打算让尸体自己告诉你坐标？"
纪时宴被这目光刺得微恼。他最讨厌两种人：一是把命案当跳板的网红，二是自以为比子弹还快的聪明人。偏偏她占全。风晚晴却继续往火里浇油："你封锁现场的速度，比氰化氢挥发的速度整整慢两分四十秒，现在证据链缺口，我替你补上，你却忙着给恩人戴手铐。"她每说一个字，纪时宴的下颌线就绷紧一分。旁边警员看出火药味，想劝又不敢。气氛僵持到极点，警笛长鸣，官方法医车终于抵达。白发苍苍的老法医老郑一溜小跑，看见风晚晴愣住："小风？你也在？"风晚晴点头算是招呼。老郑转向纪时宴，"她是我学生，水平比我高，你小子捡到宝了。"
纪时宴嘴角动了动，最终没出声。他转身去布置新任务，却在擦肩而过时低低丢下一句："别让我再看到你拿手机对着尸体。"风晚晴望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想起七年前母亲失踪那夜，也有个刑警用同样厌弃的眼神扫过她——仿佛她们的执着天生带着原罪。她垂下眼，将手术刀一寸寸插回皮套，金属冷光映出她毫无血色的唇。那一刻，她分不清指尖残留的是氰化氢的甜腥，还是旧日记忆里的铁锈。信任对她而言，是比死亡更奢侈的奢侈品；而眼前这个男人，已提前被划入黑名单。
小知识科普ฅ՞•ﻌ•՞ฅ
1. 氢氰酸中毒：氰离子与细胞色素氧化酶结合，中断电子传递链，组织无法利用氧，造成"内窒息"。口服致死量50-100mg，吸入10分钟约100ppm即可致命；尸斑呈鲜红色，黏膜有杏仁味，但30%人嗅不到。
2. 延髓电刺激：延髓控制心跳、呼吸中枢，微电流可诱发肌阵挛，造成"尸体坐起"假象。需植入芯片提供脉冲，通常由锂锰电池供电，续航2-3小时。
3. 射频模块：工作频段433MHz，芯片唤醒后发送预存音频，通过骨传导震动声带到口腔，形成"人声"。
4. 现场取证：氰化物易挥发，应使用醋酸铅试纸预检，再用分光仪测峰值；金属植入物需拍X光定位，避免破坏周围血管。
风晚晴把沾血的坐标写进笔记，抬眸望向夜色深处。
"尸体会撒谎，但证据不会——"
她轻声道，更像说给自己听，
"而你，最好别成为我的下一个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