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黄浦江心。
万吨级豪华游轮"深渊"号灯火通明，甲板十二层，吃水线以下还有三层。外侧舷梯被黑布蒙住，像巨兽合拢的牙关，拒绝一切不请自来的目光。江雾缭绕，船灯在雾里晕开，仿佛海上浮动的金冠。
沐灵杳提着大提琴箱，站在快艇甲板上，黑色礼服外套已被她换成贴身潜水服，领口却别着一枚看似普通的银叶胸针——那是"鹊桥"临时改的讯号发射器，能把游轮内部监控同步到云端，延迟仅零点八秒。
"还有五分钟。"耳机里，知微的声音混着电流，"深渊号侧舷B2通道，守卫每三十秒巡逻一次，你只有一次翻窗机会。"
沐灵杳没回答，只把快艇遥控设成自动返航，随后扣上面镜，一个后仰翻入江中。水花轻响，被雾色与船体隔音层吞噬。江水冰凉，她像一尾刀鱼，悄无声息地贴近船腹。
二
B2通道，检修窗。
她从水下探指，摸到隐藏螺栓——早已被人提前拧松。知微黑进了深渊号后勤系统，伪造"船体检修"指令，为她开出一条缝。钻入船舱的瞬间，她扯掉潜水服，露出墨绿礼裙，大提琴箱被折叠成背包，银刃"荼靡"沿着腰线扣好，像一条冰冷脊骨。
监控红灯闪烁，她抬腕，表盘投射干扰波段，三十秒内摄像头定格在空镜。走廊尽头，两名保镖正交谈：
"听说今晚影帝要请神秘嘉宾独奏，什么来头？"
"不知道，只知道姓沐，上面吩咐——贵客，不能怠慢。"
沐灵杳垂眸，指腹在胸针上轻敲两下，示意知微切入音频。下一秒，全船广播响起低沉男声：
"Ladies and gentlemen，欢迎登上深渊号。十分钟后，宴会厅将开启午夜独奏，让我们欢迎——蒙面大提琴家Y。"
她挑眉，Y是她作曲家的代号，墨九卿果然把一切都算好，甚至替她铺好台阶。好，那就将计就计。
三
宴会厅，穹顶挑高十二米，水晶吊灯折射成星汉。
墨九卿站在二层环形回廊，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把玩那只已被调换的"潘多拉"袖扣——真正的芯片早被他送进保险箱，现在这枚，只是个空壳。他俯瞰人群，目光扫过大门，薄唇勾出极浅的弧度。
"夜皇，她登船了。"白鸦在耳机里汇报，"监控显示，她正往宴会厅来。"
"嗯。"男人低应，指腹摩挲过袖口，像在回味某个转瞬即逝的温度，"让乐队准备《月光弑》。"
白鸦愣住："那是您最厌恶的曲子。"
"她会喜欢。"墨九卿抬眼，眸色深不见底，"因为那是她十七岁写的第一支电影配乐。"
四
舞台暗灯，只留一道银蓝追光。
沐灵杳戴着半片黑羽面具，大提琴横陈，弓弦相触的刹那，低沉音符滚过穹顶，像月光下的潮汐。前奏一出，她指尖微顿——《月光弑》，她匿名投稿的旧作，从未公开演出，除了电影制片与......那位神秘投资人。
视线穿过光影，她与二层回廊的男人遥遥相对。墨九卿举杯，无声致意。那一瞬，她忽然明白：这不是演出，是宣战。
琴声骤急，她拉响快板，低音区轰鸣，仿佛千军万马踏月而来。台下宾客只觉惊艳，却不知音轨里嵌着次声波脉冲——每四个八拍，她指尖在弦上重击一次，音频便通过宴会厅的金属穹顶，向全船释放干扰波段，三十秒后，所有未加防护的摄像头将短暂花屏。
知微的声音混在电流里："波段已同步，A3区域守卫调离，你有五分钟抵达保险箱房。"
最后一个重音落下，她收弓起身，裙摆旋出锋利弧度，转身退台。人群掌声雷动，墨九卿却先一步离开回廊，像提前预知她的路线。
五
保险箱房，位于负二层船腹，合金门厚达三十厘米，需要虹膜+动态密钥双重解锁。
沐灵杳贴在拐角，守卫果然被调开。她抬腕，表盘投射出墨九卿的虹膜数据——昨晚袖扣交接时，她指尖藏了隐形扫描膜。绿灯亮起，合金门滑开，冷雾涌出。保险箱成排矗立，像沉默的墓碑。她很快找到编号"IX-9"的箱体，输入临时破解的六位数。
咔哒——门开，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黑色卡片，烫银字体嚣张：
"小狐狸，礼物在甲板十二层，别迷路。——夜皇"
下一秒，全船警报骤响，红灯闪烁，广播里传来男人低哑的笑声：
"贵客已抵达藏宝点，游戏升级。"
六
甲板十二层，直升机平台。
夜风猎猎，墨九卿立在白光里，黑色衬衫被风吹得紧贴身形，袖口卷至肘弯，露出小臂蜿蜒的青色血管。他脚边，摆着那只真正的银色金属箱——SX-9核芯图纸。箱面已连接定时装置，倒计时05:00，数字赤红，跳得人眼球生疼。
沐灵杳推开通天台的门，弓弦在她指间绷紧，大提琴箱已展开成AWM，枪口锁定男人胸口。风速7.2，湿度65%，她无需计算，本能已调整密位。
"墨九卿，把箱子扔过来。"她声音极冷，像月光磨出的刃。
男人却笑，掌心按住箱盖，倒计时瞬间跳到02:00。
"沐灵杳，你有一次机会。"他抬眼，瞳孔映着狙击镜的冷光，"开枪，我死，箱子炸，图纸灰飞烟灭；或者——"
他忽然单膝蹲下，把箱子转向自己，心脏位置正对枪口，"打我这里，让血流进箱锁，也许定时器会停。"
倒计时01:20。
沐灵杳指尖收紧，扳机下的第一阻铁已解除。她知道他在赌，赌她不敢拿国家核心利益换一条人命；赌她......舍不得。
00:45，男人低哑的嗓音混在风里：
"沐灵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00:30，她眼底爆裂出冰火，枪口微偏——
砰！
子弹破空，擦过墨九卿左肩，血花溅在箱面，定时器跳到00:03，骤停。
青烟袅袅，男人低笑，像终于尝到胜利的滋味。他抬手，把箱子推给她，掌心满是血，却固执地伸指，在她狙击镜前画下一道蜿蜒血痕——
"你赢了，图纸归国家；我赢了，你归我。"
七
船舷两侧，警灯骤亮，十几艘海警快艇包围深渊号——知微提前报警，称船上藏有放射性物质。扩音器传来官方警告：
"深渊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墨九卿肩血浸透衬衫，却笑得肆意："走吧，你的援兵到了。"
沐灵杳抱起箱子，目光复杂："你故意让警方包围？"
"不这样，你怎么带着图纸全身而退？"他抬手，想替她拂去鬓边碎发，被她侧头避开。男人也不恼，只低声道，"下次见面，别再戴面具。"
"没有下次。"她转身，背脊笔直，像一柄永不回鞘的刀。
八
快艇呼啸而去，深渊号被海警押解回港。
墨九卿立在甲板，血顺指尖滴落，白鸦上前包扎，却被他抬手制止。他低头，看掌心那道贯穿伤，唇角勾起满足弧度：
"她偏了一寸。"
"夜皇，您何苦......"
"只有疼，才记得住。"男人抬眼，目光追随着江面那道远去的尾浪，嗓音低哑，"沐灵杳，你终究——舍不得我死。"
九
对岸，沐灵杳跳下快艇，知微迎上来：
"图纸完整，定时器已停，军部那边松了口气。但——"
她迟疑地指了指沐灵杳的狙击镜，那上面一道未干的血迹，像蜿蜒的朱砂：
"你留着？"
沐灵杳垂眸，指腹擦过血痕，竟没立即抹掉。半晌，她把镜盖合上，声音极轻：
"证物，回去化验。"
却不知，这一道血，从此留在她生命里，再也擦不干净。
十
凌晨四点，深渊号被扣押，墨九卿"配合调查"后无声消失。
同一时刻，沐灵杳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只有一张照片——
灯塔顶端，日出将海面染成金色，男人背对镜头，左手比出数字"7"。
附文：
"七秒后，我会再次击中你的心脏。——夜皇"
她指节微紧，屏幕暗下去，映出她自己冷白的脸，以及眼底一闪而逝的波澜。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