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岢号啕大哭,一会儿要上吊,一会儿要跳海。最后倒在了水雪连的怀里。因湿身而曲线暴露,美好得让水雪连阵脚大乱。不抱呢,舍不得;抱呢,抱着好难受。崔花雨说:
“手脚别乱动,好好抱着。”
水雪连说:“我没动啊,是船在动。”
水云阔说:“心动更可怕。”
崔花雨对水雪连说:“风大,抱进舱去。”
水云阔说:“我帮忙抬。”
水雪连说:“你滚。”
几经折腾,舱里的两名重伤员遭“大罪”了。希女子还好,她依然处于人魔状态,摔死都不晓得喊疼。而仙再玉居然没有甩出吊床,相当于荡秋千玩,活经络脉,反而加快了苏醒的步伐。
安玉双仙背后一定还有故事。仙再玉也一定有想说的话,他有这个权利。而崔花雨帮他创造了机会。
海面恢复平静,漂浮着一些常见的海难残留物。
在营救落水人员的那一段时间里,专门负责盯防人魔的崔花雨打出了七十二枚焚心裂骨钉。在海里,哪怕人魔的水性与海龙王一般好,也避不开这种袭击。奇怪的是不知死哪儿去了。
荣华富贵拖回了人魔的快艇,绑在船尾巴上,然后高速逃跑。逃跑就对了。海龙王都不晓得人魔到底死没死。
崔花雨坐在船尾,思绪混乱。水云阔端着早餐过来:
“接下来怎么办?”
“要是小妖精在就好了。”崔花雨叹气。
“小侄跟着姑姑去看看小妖精好不好?”一说起墨自杨,水云阔浑身来劲,说不好也来电,不然怎么浑身打哆嗦呢。
崔花雨本就愁肠满腹,闻言更是绷出了一张臭脸。
水云阔见状,赶忙说:“当我没说。跳过,跳过。”
“我不饿,拿回去。”
“姑姑将心事说出来,肚子就空了。”
崔花雨嘴里哼了哼,眉头却逐渐舒展,因为突然间有了主意。她说:“杨它绝无生命之忧。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如何杨柳依依也会卖许多欢一个人情。不过有些人情是需要本人签收的。”
“让许多欢亲自走一遭诗洋楼?”
“正是。”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五禽宫无所不能,很快就能将消息送达。”水云阔弹着响指,神秘而又得意地说:“但请姑姑放心,五禽宫里有小侄的‘自己人’,忠心耿耿。”
“花钱买的?”
“这不很正常吗,没钱谁干啊?”
“你不怕被骗?”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我一直给,那些人就会一直听话。”
“你爹一直给你钱,你一直听他话吗?”
“……情况不一样。一大家子,就像一窝猪崽,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只没那么安分守己的活跃分子。但这是好事儿。”
“你在五禽宫里算什么角色?”
“小混混。小墨教我这么干的,给官儿都不要。”
“屈才了。”
“左右逢源,一点都不屈。”
“但是呢,你的人再可靠也进不去许多沙漠。”
“姑姑的意思是?”
“去,喊许岢与你十二哥过来。”
“我觉得姑姑应该改行做红娘,保证赚到盆满钵满。”水云阔怪笑着跑了。转眼又蹦跶着回来。
许岢换上寻梅的老旧衣裳,搭配起来更是楚楚可怜。水雪连搀扶着她坐下。崔花雨问:
“你跟你哥是偷跑出来的?”
许岢点头,低眉敛目。水云阔当即表演了唾弃: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崔花雨骂:“你闭嘴。”
又问许岢:“你哥将你娘怎么了?”
“连同鬼神二位伯父软禁了。用我姥爷传授的独门功夫加以控制的,未破解之前,武力尽失。”
水云阔反应迅速:“什么功夫这般神奇?卖吗?”
崔花雨骂:“你闭嘴。”
又对许岢说:“你们这是在犯罪,你心里不觉得害怕吗?”
许岢本就凄苍的脸色再一次刷白,嘴里嗫嚅不清。又往水雪连身边靠了靠,像在寻求某种保护似的。水雪连这次没有刻意回避,反而主动贴近了些。水云阔“帮忙”许岢挡了一下:
“杨它是主谋,她是从犯,再加自首,建议从轻发落。”
崔花雨骂:“你闭嘴。”
又对许岢说:“咱俩年纪相仿,早就到了独立思考的年龄。换做寻常人家,都已成家立业了。杨它有自己的人生,你也是。”
又说:“再亲的人,亲如父子母子,亲如兄弟姐妹,人生也不可能永久地捆绑在一块儿,除非恩爱一世的夫妻。所以说,离开亲人而自主,看似双方都在失去,实际上是相互成全。”
“我记下了。”许岢低声说着,又唯唯诺诺地看了看水雪连。这一次终于四目相对,尽管短暂。有情一瞥胜过无意长凝。
但水雪连的心结看似没有完全解开,犹豫着起身,扶住栏杆远眺。水云阔不知从地上抓到一块什么,往他后脑勺扔去。砰。
崔花雨又说:“再说说人在江湖。江湖会抛出无数出人头地的机会,但也会随时给出一记遍体鳞伤的惩罚。而且这与武功高低没有必然联系。而你们两手空空,就敢出来横行霸道?”
“我知错了。这就赶回绿洲,向娘亲认罪。我救得了他们。”
水云阔作出一副老先生模样,拍案而起:“认罪?你连认罪的门儿都没有,你们闯大祸了。经梅花听宇一战,你与杨它闻名天下……你先别得意,我说的是臭名昭著。”
又说:“再说说你姥爷——指不定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他又杀了一个人。请问回许多沙漠一路迢迢,只身行旅,谁能保证你的安全?”说话时眼神却不断地丢向水雪连,含意昭然。
许岢走向水雪连,抓着他的袖子又放下,犹豫片刻,大胆地牵住了手,轻轻晃了晃:“连儿送我回家如何?”
水雪连有些愣。许岢仰头,声音大了些:
“连儿送我回家如何?”
水雪连还是没反应过来。水云阔跳了起来:
“十二哥稳赚不赔,美美地做护花使者不说,还能顺道回家看看咱那两个心爱的宝贝妹妹。妹妹要是长大了,就带出来磨砺磨砺,就说十三哥愿意亲手栽培她们,而且是终身义务教育。”
崔花雨不由偷笑。许岢又提心吊胆地说:
“绿洲封闭数十年,银库早空。我与大哥一行又将仅剩的库存挥霍一空……我实在是囊中羞涩。”
水云阔又替兄弟发言:“在我面前说穷,是不是在隐喻我吝啬?这是对我的人格最大的侮辱。这样好了,今生今世许大姐的花费我包了,啊不,十二哥包。亲兄弟明算账。”
许岢说:“日后我会偿还的。”
“别难为我,我没有让人家还钱的习惯。你该把心思花在你的连儿身上——让他帮你们绿洲渡过难关。你别看他一天像个土鳖似的闷声不响,其实他是水晶宫的大宠儿,相当于太子。钱不比我少。”
“云阔说的是。”大脑开窍了的许岢温柔似水,“云阔与连儿都是我的救命大恩人。”
“请叫我阔少。”
崔花雨对水云阔说:“你歇会儿行不行,让人家说说话。”
“我陪许姑娘回去便是了。”水雪连再不吭声的话,一来很不是人,二来好人都让人给做尽了。
“什么语气?什么措辞?”水云阔又跳了起来,“人喊你一声连儿,你就该还以一声岢儿。以后你俩就组一合,美其名曰:可怜侠侣。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人给你俩丢铜板。”
水雪连与许岢双双红脸,手却牵得更紧了。不过也当真是可怜侠侣,第一个幸福时刻转眼间就让人破坏了。
舱里传来寻梅一声尖叫。水云阔也尖叫一声:
“人魔杀人啦?希女子,希女子活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