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眼纱下的瞳孔泛起绿光,身形不动,扶桑本源化成的灵力在面前寸许撑开一个正好合适的防护罩。
他抬手轻弹了一下那道光刃,‘叮’的一声,化成细碎光点坠落。
苏幕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硬是没想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没等他细想,北修已经来到他眼前,见他无事,转头冲着那人劈头盖脸地骂,“我管你青冥台还是青瓦台!敢在小爷这放肆,我非要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苏幕阻止的手还没伸出去,北修冲上去就是干。
他没有武器,靠着身法和灵技几个瞬移就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后,愤怒的铁拳直奔对方后脑,却没想对方早有预料。
两人的战斗风格都偏向近战,北修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对方,拳风裹挟着翠绿色的灵力,直击对方后心。黑衣人反应极快,身形一矮,匕首反手一划,寒光如毒蛇吐信,直取北修咽喉。
“叮!”
北修侧头避开,匕首擦着他的发丝掠过,带起一缕断发。他冷笑一声,掌心骤然浮现一片扶桑叶虚影,叶片旋转扩大,化作锋锐的刃轮,朝对方绞杀而去。那人瞳孔一缩,身形骤然模糊,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化作残影消散,再出现时已在北修身后三丈之外。
苏幕眯了眯眼睛,这身法...
“身法不错。”北修来了兴致,指尖一弹,地面骤然窜出数十条带刺藤蔓,如活物般朝黑衣人缠绕而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匕首翻飞,寒光如雨,藤蔓寸寸断裂,但断裂的藤蔓落地即生根,再度疯长,逼得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跑什么?”北修冷笑,轻轻抬手,院中花草突然暴动,花瓣化作利刃,草叶凝成锁链,铺天盖地朝他笼罩而去。对方被迫腾空,却在半空中猛然一顿——他的脚踝不知何时被一根细如发丝的藤须缠住。
北修抓住机会,一拳轰出!
“砰!”
对方仓促横臂格挡,仍被这一拳震得倒飞数丈,撞断一棵月灵树才稳住身形。他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金色眼瞳骤然亮起,如两轮灼日。
与他视线相撞的北修,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四周空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撕扯,幻象如潮水般涌来——尸山血海、烈火焚烧、寒冰地狱……寻常修士若陷入此等幻境,轻则心神失守,重则走火入魔。
但是,这对北修没用。
“幻术?雕虫小技。”
他体内混动灵力流转,幻象如冰雪消融。但就在这短暂的迟滞间,黑衣人已如鬼魅般逼近,匕首直刺北修心口!
北修本能侧身,匕首擦着他的衣襟划过,而他右手如电,精准扣住黑衣人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对方闷哼一声,却借势旋身,左掌如刀,直劈北修颈侧。他抬臂格挡,两人拳掌相接,灵力爆震,气浪掀翻院中石桌。
黑衣人借力后跃,落地时右腕已诡异地自行接续。他死死盯着北修,声音沙哑:“你究竟是谁?”
北修甩了甩手腕,咧嘴一笑:“你管我是谁!”
那人不再多言,身形骤然分化,十几道残影同时攻向北修,每一道都虚实难辨。北修不退反进,扶桑叶刃轮再现,将两道残影绞碎,而真身匕首已至他后心!
“铛!”
一柄白色羽扇突兀地横挡在匕首前,扇骨符文流转,竟将锋锐的匕刃稳稳架住。黑衣人瞳孔骤缩,猛然抬头。苏幕不知何时拿着封菱歌之前用的那把絮钩扇,正站在北修身侧,眼纱下的唇角微微扬起。
“匕首不错”苏幕轻声道,“薄如蝉翼,杀人无血,居然还附带冰冻效果的符文,简直就是为了暗杀者专门打造的。”
对方看着扇子愣了一瞬,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望向苏幕。
只一眼,就足够他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苏幕继续道:“要不是你身上有旧伤行动受限,刚才那一击,他至少得见点红。”
来仁死死盯着苏幕,金色眼瞳剧烈收缩,仿佛要看穿那层眼纱。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匕首微微发颤。
北修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挑眉问苏幕:“阿絮,你认识?”
苏幕看着黑衣人,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还没等他说出来,黑衣人突然暴起!他不再攻击北修,而是直扑苏幕,匕首如电,直取咽喉!
北修气极,地面轰然隆起,无数藤蔓如巨蟒般绞向黑衣人。然而他竟不闪不避,硬生生扛着藤蔓的撕扯,金色眼瞳光芒大盛
“轰!”
幻术爆发,北修动作微微一滞。就这瞬息之间,黑衣人已突破封锁,匕首距离苏幕咽喉仅剩三寸!
苏幕挥起羽扇格挡,同时后撤一步,左手伸出两指在虚空画了一个半圆构筑防护,却被对方提早预料,一击灵力直接将阵眼击碎。
望着被精准击中的阵眼,苏幕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终于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而这时,冰冷的匕首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
那是当年他亲手插进来仁心口的那把匕首!
“阿絮!”
北修反应极快,周身藤蔓化作巨网,向来仁绞杀而去。然而来仁不闪不避,匕首如毒蛇吐信,直刺苏幕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侧面撞开北修!
“住手!自己人!”
苏黎死死抱着北修的腰,将他拖退数步。握着匕首的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穿过苏幕的衣襟,就这么只留了一个刀柄在外面。
苏幕看着那把埋入自己胸口的匕首,无奈轻笑一声:
“还真是记仇……”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缓缓向后倒去,被来仁稳稳接住。
北修的藤蔓眼看就要将来仁困杀,炙热的灵剑划破夜空而来,将它们全部切成碎片,封菱歌反手接住焚心剑,挡在来仁身前,看着北修,“冷静点,他不是敌人,苏幕哥哥也没事。”
北修见她如此,终于停了手,被他挣脱后惯性摔倒的苏黎也爬起来,揉着屁股走过来,“你真是的,我们俩都没阻止,能出什么事?不信你感应一下,我哥受没受伤你应该最清楚了。”
北修狠狠瞪了他一眼,苏黎慌乱地左顾右盼,然后很是看清形势地缩了缩肩膀。
在见到封菱歌出手的瞬间,北修就感应到苏幕只是被迫封住了五感,并强制进入到了一种灵力冻结的状态,扶桑本源和他的肉身血脉没有一点异常,只是外表看着跟死了一样。
“所以,你到底是谁?整这么一出干嘛?”
这话是北修问来仁的。
来仁将兜帽摘下,顺手拉下了遮挡口鼻的面罩,轻轻将苏幕放下后,转身对苏黎和封菱歌行了礼。
“小少爷,封小姐。”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北修,又看看苏黎,提出了疑问,“这位是?”
苏黎叹了口气,“这是我哥的救命恩人,过程太复杂,等我哥醒了让他跟你说。总而言之,就是他现在用着我哥的身体,所以是这么个长相。”
来仁又看向封菱歌,见她点头确定,这才缓步走到北修面前,惊地北修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你干嘛?还要打?”
他本能做了防御的姿势,却见到来仁弯腰拱手一拜。
“在下来仁,大少爷的护卫队首领,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北修被这一句前辈气到炸毛,“谁是你前辈了?!有毛病吧你!再这么叫我捆了你扔海里喂鱼!”
封菱歌和苏黎在一旁偷笑,来仁依旧低眉顺眼,“前辈教训的是。”
这人明显是拿他消遣,偏偏人家认错态度好得很,气得北修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匕首被缓缓拔出,苏幕的胸口没有血迹,只有一道淡淡的灵力痕迹。来仁的手指微微发颤,他盯着那把漆黑的匕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夜晚。苏幕亲手将它刺入他后腰,然后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大少爷......”来仁的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苏幕睁开眼,眼纱早已滑落至脖颈,那双瑰丽的眸子含着笑意:“来仁,好久不见。”
来仁单膝跪地,凭空取出一把短剑横举过头:“属下以下犯上,请大少爷责罚。”
那是他成为苏幕的护卫首领时,苏幕送的礼物。
苏幕叹了口气,伸手接过短剑,指尖轻轻抚过刃身:“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它。”
“是。”来仁垂眸,“无论什么责罚我都接受,只是还请大少爷为属下解惑。”
“当年,为何不让我与你同去?”
院中一时寂静。
封菱歌与苏黎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他们俩。北修气哼哼地表情也被惊讶取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因为没必要。”苏幕将匕首递还给他,“你活着,比陪我送死更有价值。”
来仁猛地抬头,金色眼瞳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所以你就设局让我假死?让我像个懦夫一样躺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送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幕静静看着他,忽然轻笑一声:“看来是真记仇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来仁站起身一把攥住苏幕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你不该抛下我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了几下,才继续道:“就算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让我....”
“但我还活着。”
苏幕打断了他,甚至有心情调笑道:“你也看到了,还能喘气呢。”
“可你差点就死了!”来仁几乎是吼出来的,“七煞锁魂的反噬,灵魂湮灭的代价,你凭什么觉得......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的眼眶发红,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苏幕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小时候那样:
“因为我相信你。”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来仁浑身一僵。
“我信你能撑过去,也信你能替我守好苏家,守好阿黎。”苏幕笑了笑,“你做到的很好,青冥台的首领,可比当我的护卫威风多了。”
来仁死死咬着牙,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还是这么会狡辩。”
苏黎凑过来,笑嘻嘻地勾住来仁的肩膀:“就是就是,你看,我哥现在活蹦乱跳的,你也活蹦乱跳的,多好!”
来仁被他们一唱一和弄得没了脾气,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松开苏幕的手腕:“.....属下僭越了。”
苏幕失笑摇头:“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装什么主仆有别。”
他认真地看着来仁,“不过,我希望你明白,别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来仁别过脸,闷声道:“是,我希望大少爷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北修在一旁看着苏幕翻了个白眼:“他说得对,你得听。”
这时苏家的护卫们悄然现身,初一带着人笑嘻嘻向来仁行礼后又退去,观看了全程的他们对这场重逢的戏码很是满意。
苏幕拍拍北修,“我和他再聊一会儿,你要留下来听一听吗?”
北修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梗着脖子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苏黎见误会解除,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封菱歌给苏幕把眼纱系好后,也在他的目送下离开。
夜色渐深,院中的月灵花散发出莹莹微光。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苏幕捧着茶盏,轻声问道。
来仁坐在他对面,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淡淡回复:“北海境。”
他简短地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如何从噩梦中醒来,如何追查苏幕的下落,又如何阴差阳错成了青冥台的首领。
“青冥台原本是北海境的一个杀手组织,专接暗杀和情报买卖的活儿。”来仁淡淡道,“几年前我查到他们接过荒主的生意,就混了进去。”
“然后呢?”
被话本荼毒不浅的北修来了兴致,“你是不是大杀四方,把原来的头目干掉了?”
来仁瞥了他一眼:“没有,当时的我还打不过那些长老,我就在他们身边日积月累的下毒。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些个长老都让我毒死了。”
北修瞪大了眼睛:“日积月累?你蛰伏多久?就没被发现?”
“整整两年,实力差距大,毒要一点一点下。”来仁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今晚的菜色,“之后我就成了青冥台新的首领,暗中追查荒主,可惜线索太少。”
苏幕若有所思:“所以你这次来南海境是有了荒主的线索?”
“不。”
来仁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我来这里只为报当年一刀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