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边境,黄泉路的尽头,传说中的“阴司快递总站”所在地。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永恒的灰蒙与呼啸的阴风。无数半透明的孤魂野鬼,怀抱着各式各样、或新或旧的包裹,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脸上写满了麻木与执念。他们手中紧握的,是未能送达的“遗愿件”——给阳世亲人的最后一份牵挂。
陈凡带着敖冰月与终焉守钟人,如同三个不速之客,踏入了这片生者禁地。
“站住!何方生魂,胆敢擅闯阴司重地?!”一名手持锁链、面目狰狞的守门鬼差立刻厉声呵斥,阴气森森,“按阴司律法,活人擅闯者,当扣押魂体,打入枉死城服役百年!”
面对这恐怖的威胁,陈凡却像是没听到,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系统空间)掏出了一张……A4纸打印的表格。表格顶端印着一行宋体加粗大字:《神魔公寓·跨界驿站加盟合作申请表(阴司特供版)》。
“别紧张,鬼差大哥,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是来谈合作的。”陈凡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将表格递了过去,“你看,你们这业务压力也挺大的吧?这么多‘死信’、‘疑难件’送不出去,积压着也不是个事儿。这样,咱们合作,你们官方渠道送不到的,或者送起来成本太高的,转给我们‘神魔公寓驿站’来代收、代存,怎么样?互利共赢嘛!”
不等鬼差从那过于现代化的“加盟申请表”中反应过来,陈凡已经自顾自地在一旁空地上,支起了一张便携式折叠桌。然后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用两根竹竿一撑,挂在了桌子前面。
横幅上手写着:
“【神魔公寓·黄泉路临时代收点】”
“业务范围:寄存一切阳间未达之思念,收容所有阴司难送之心意。”
“口号:寄不出去的爱与遗憾,我们帮你,留住最后的温度。”
这画风清奇的一幕,让排队的孤魂们都暂时忘记了麻木,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沉默了许久,一位看起来死了有些年头、魂体都略显虚幻的老鬼,颤巍巍地飘了过来。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油布包裹着的小包袱。
“小哥……真……真能帮俺留住?”老鬼的声音带着阴风特有的呜咽,“这是俺孙女……临走前,攥着最后几个铜板,想去给俺买块镇上新出的桂花糕……可她……她不知道,俺前一天晚上,为了给她凑药钱,下矿塌方……就已经没了……”
老鬼浑浊的鬼眼中,流不出眼泪,但那悲伤与遗憾,却几乎要凝成实质。
陈凡神色郑重地接过那轻飘飘、却仿佛重逾千斤的破布包,动作轻柔地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他拿出一个特制的、闪烁着微光的标签,仔细地贴在包袱上,然后在标签上写下:
“寄存物:一份未完成的孝心(桂花糕-意念版)。”
“寄存人:037号荣誉寄存者(老鬼爷爷)。”
“寄存费用(房租):一份跨越生死的牵挂与思念。”
【叮!检测到特殊‘遗憾型’羁绊达成……羁绊值+1……神魔公寓驿站规则影响力成功延伸至……幽冥边界!】
脑海中,小灵的提示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
有一就有二。
老鬼的成功“寄存”,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孤魂中传开。
越来越多的鬼魂涌了过来。有人交出一封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也没能说出口的道歉信;有人献上一张因为收件人早已不在而被退回的大红婚礼请柬;还有一个失去了孩子母亲,捧着一件她熬夜亲手缝制、却永远送不出去的小棉袄……
终焉守钟人默默地站在一旁,手中托着那座小巧的古钟,时不时地,用指节极其轻微地敲击一下。钟声无声,却让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时间流速,悄然放缓那么两三息。正是这宝贵的两三息,让那些因为激动或悲伤而魂体颤抖的鬼魂,能够稳定下来,完成他们“寄存”前最后的心念确认。
敖冰月依旧冷着一张脸,抱着冰鳞长枪站在陈凡侧后方,一副生人(死人)勿近的模样。但当她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鬼魂,踮着脚尖,努力想将一张泛黄的母亲照片放进“暂存箱”,却被一阵阴风吹得手中微弱魂火(意念烛火)明灭不定时,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一片冰蓝色的龙鳞虚影在她背后一闪而逝,精准地替那小女孩挡住了阴风,护住了那簇代表着她最后执念的微光。
“轰隆隆——!!!”
突然,大地(或者说冥土)剧烈震动起来!远处阴气翻涌,煞气冲天!
三百名身披制式黑甲、手持幽冥利刃的阴兵,在一个气息强大的鬼将率领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显然是天庭律司察觉到此地的“异常”,启动了“净化程序”,前来摧毁这个“非法设立、扰乱阴司秩序”的临时驿站!
“大胆狂徒!竟敢在黄泉重地私设据点,聚拢阴魂,扰乱轮回秩序!给我拿下,就地正法!”鬼将怒吼,声震四野。
面对这杀气腾腾的阵势,陈凡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
他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由小灵临时凝聚能量生成的“心种投影仪”。他将之前收集到的所有“未竟之愿”、所有遗憾与思念的情感波动,全部注入其中,然后猛地将其激发!
嗡——!!!
一道巨大的光幕在灰蒙的天空中展开!光幕之中,无数声音、影像、情感交织奔流——有老人临终前对儿女的叮嘱,有爱人间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有父母对孩子无尽的愧疚……哭声、笑声、叹息声、低语声……汇聚成一条汹涌的、充满了“人”之气息的河流!
“你们口口声声说,这些是扰乱秩序的‘乱象’?是必须净化的‘杂音’?”陈凡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但我告诉你们!正是这些你们认为的‘乱’,这些未能圆满的‘遗憾’,才是他们曾经作为一个‘人’,真真切切、努力活过、爱过、挣扎过的……最有力的证据!”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话语,地面之下,传来密集的“沙沙”声!规则蛀母那庞大的、无形的躯体,通过地脉网络延伸至此,探出无数条由纯粹规则构成的透明触须!这些触须缠绕上天空中那由万千愿力构成的光河,如同最灵巧的织女,迅速将其编织成一张巨大无比、半透明的、散发着温暖与包容气息的“契约守护之网”,缓缓落下,将整个临时代收点以及其中的所有鬼魂,都笼罩在内!
那名冲在最前面的阴兵首领,高举的幽冥长刀僵在了半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光幕中一闪而过的一封信件影像——那是他生前老母亲,在他战死沙场后,托人写了无数次、却因为他早已阵亡而永远无法寄达的家书!信上那歪歪扭扭、却充满牵挂的字迹,他至死难忘:“儿啊……娘不怪你当年没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你在外面……好好的……”
“娘——!!!”
铁塔般的鬼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庞大的鬼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就在这混乱与震撼的时刻,终焉守钟人深吸一口气,用尽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最后一次,重重地敲响了手中那小巧的古钟!
“当——!!!”
一声仿佛凝固了时空的钟鸣,席卷开来!
时间,在这一小片区域内,被强行凝滞了整整十息!
这十息,对于凡人而言短暂,对于此刻的陈凡来说,却足够了!
他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旁边那块标志着幽冥边界、刻满了阴司律法的古老“黄泉碑”背后。并指如刀,以心之规则与自身精血为引,在那冰冷坚硬的碑石上,飞速刻下了第二个属于神魔公寓的——“主权烙印”!
嗡!
印记完成的刹那,复杂的契约纹路如同拥有了生命,顺着黄泉碑底座,迅速钻入下方的冥土地脉之中,如同植物的根系,朝着幽冥界的更深处、那规则的核心区域,飞速蔓延而去!
“驿站主权网络构建进度……19%!”小灵激动的声音在陈凡脑海中响起,甚至带着一丝破音,“检测到幽冥核心司律机构出现大规模规则动摇……已有超过十三殿的阎罗下属机构,通过隐秘渠道……咨询我们的‘跨界驿站加盟流程及费用’!!”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人间。
投影鸦衔着第二块闪烁着微光的“创世残章”碎片,正奋力振动翅膀,朝着那座被称为世界屋脊、连接天地的最高峰,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