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薛兮宁终于从那片混沌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捞起。
陌生的床帐,不是喜轿里的颠簸,也不是拜堂时的喧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男人的凛冽气息。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对早已燃尽、烛泪凝结成琥珀色的龙凤喜烛,而在它们旁边,另一对崭新的红烛正静静燃烧着,烛火跳跃,将满室的红晕映照得愈发暧昧不明。
换过蜡烛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拜堂之后,被送入洞房,然后……然后她就因为体力不支,头脑昏沉地睡了过去。
可更换蜡烛,意味着已经过了一整日!
她,新嫁入靖安王府的王妃,竟然在自己的新婚之夜,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一股滚烫的羞耻感瞬间从心底窜起,直冲天灵盖,让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慌乱地想要坐起身,试图掩盖这令人难堪的事实,哪怕只是整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
身体刚一用力,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撕裂感便从四肢百骸深处传来,尤其是双腿,竟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跌坐回柔软的锦被之中。
这一跌,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滑落大半,露出了她遍布着暧昧红痕的雪白肩颈与藕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薛兮宁的瞳孔骤然紧缩,她不是睡过去了么?这些痕迹是……
“醒了?”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不带什么情绪,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在她混乱的思绪里激起千层浪。
薛兮宁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在床榻不远处的阴影里,一直坐着一个人。
那人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随着他的走近,烛光将他挺拔如松的身影拉长,也照亮了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冷酷的脸。
剑眉入鬓,凤眸狭长,鼻梁高挺得如同山脊,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正是她的新婚夫君,当朝战神,靖安王。
他身上只着一件玄色中衣,领口微敞,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白日里的肃杀与威严,却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慵懒与压迫感。
薛兮宁下意识地抓紧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颊的温度几乎能将空气点燃。
她醒来时的窘迫,瞬间被另一种更深、更难以言说的羞耻所取代。
昨夜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可身体的反应和这些痕迹,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怎样激烈的缠绵。
并未理会她的局促,只是走到床边,拿起一件备好的干净中衣,动作自然地开始为她穿着。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偶尔擦过她的肌肤,总能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薛兮宁僵着身子,任由他摆布,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不敢看他,只能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就是这双手,昨夜曾那般狂肆地在她身上点燃燎原之火吗?
脑海里零星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滚烫的呼吸,粗重的喘息,还有一声声压抑而温柔的低唤……“茵茵……”
茵茵?
薛兮宁的心猛地一跳。
她的闺名并非茵茵。
他是把她当成了谁?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恼怒。
可紧接着,她又想起那低唤中无法作伪的缱绻与珍视,那份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又让她心跳失速,生出一丝连自己都唾弃的贪恋。
这人……真的是那个传说中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战神吗?
她悄悄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神色如常,依旧是那副冰山般的模样,仿佛昨夜的疯狂与此刻的亲昵都与他无关。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薛兮宁愈发混乱,既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男人,又忍不住被他身上这种矛盾而致命的吸引力所蛊惑。
穿好衣服,又端来一碗温热的米粥,用勺子舀起,递到她唇边。
薛兮宁本想自己来,可一对上他那双不容置喙的深邃眼眸,所有反抗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微张开嘴,机械地吞咽着他喂过来的食物。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无意间滑过他的脖颈。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那线条优美的颈侧,靠近喉结的地方,赫然印着一道清晰而新鲜的牙印!
那形状,那深浅……
薛兮宁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要炸开。
她瞬间记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记住,只剩下一种野兽般的本能反应。
这……这是她咬的?
她怎么会做出如此失态又疯狂的事情?
羞愤欲死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掩饰自己的惊骇,她慌不择言地开口:“这……这粥味道不错。”
喂食的动作顿了顿。
他垂下眼帘,幽深的目光落在她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小脸上,沉默了片刻。
就在薛兮宁以为他会揭穿什么,让她彻底颜面扫地时,他却只是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却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和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和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却仿佛在说:那一夜,究竟是谁更失控,你真的忘了吗?
薛兮宁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挪动身体向后躲闪。
然而,只是这个微小的动作,就牵动了身体某处难以启齿的痛楚,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细眉紧蹙。
的视线从她涨红的脸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某个被锦被遮掩之处,那幽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放下粥碗,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身,从一旁的妆奁中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