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星纹殿厚重的大门,阮萌萌才感觉胸口那口被霄城主无形威压憋住的气终于顺畅。她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我的妈呀,霄大佬这气场…简直能把空气冻成冰渣子!刚才在里面我大气都不敢喘,感觉多说一个字都会被他的眼神钉在墙上!跟之前在洞里和亭宿眉来眼去、争风吃醋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啊!”
吐槽完,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的亭宿,想看看这位深不可测的祭司对霄的指令有何反应。这一看,却让她微微一愣。
亭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挂着温和疏离的面具,或是陷入深沉思考。他罕见地蹙着眉,一只手无意识地捂着胸口,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极其遥远又揪心的事物。
“捂胸口?”阮萌萌心中警铃微动,“这动作…以前可没见过!他在感受什么?”
她猜得没错。亭宿正通过特殊的心意相通联系,全神贯注地感知着陆情那边的情绪波动。从陆情失踪到现在,她的情绪如同过山车般剧烈起伏——骄傲、得意、开心…这些都在亭宿预料之中。然而不久前,当那份属于陆情的、“破局者”特有的掌控感短暂升起时,亭宿刚松了口气,一股强烈的、深沉的懊悔便汹涌而至!
“怎么回事?!”亭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月含明明已经安全送到她身边了!有月含这个守护者在,加上陆情本身的智谋和力量,本该所向披靡才对!这股几乎将她淹没的痛苦和懊悔…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遭遇了无法抗衡的强敌?是月含出了意外?还是她亲手做了什么追悔莫及的决定?”无数糟糕的可能性在他脑中翻腾,让他一时失神,完全没注意到阮萌萌探究的目光。
阮萌萌眯起眼睛,像只发现新玩具的小狐狸。亭宿这个泄露真实情绪的动作,在她眼里简直价值连城!“哈!抓到你的小辫子了!”她心中雀跃,“看来发生了大事,让他情绪起伏…能让这位老狐狸心神不宁,肯定不简单!”
她大脑飞速运转:“这可是绝佳的情报来源!直接问?他肯定打太极;威胁?我没他的把柄…等等!废物集市那些‘守灯人’、被排挤的手艺人…他们生活在底层,消息最灵通!还有小小长老那样的失意者…对!我要建自己的情报网!就从这些被忽视、被污名化的人开始!”
心中定下计策,阮萌萌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无害笑容,仿佛刚才的算计从未发生。那温暖纯粹的笑容,让周围守卫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紧绷的神情。
就在这时,殿外等候的三人组传来动静。
苗藏看着暴躁地用爪子在地上刨出深痕的汤,眼珠一转,装作不经意地凑近休,用刚好能让汤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哎,休,你说…亭宿祭司年纪比我们都大吧?长得…咳,也算人模人样?关键是他也没雌性啊!他提议让我们伪装,他怎么不自己上?这牺牲精神也太不到位了吧?”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对啊!!!凭什么!就他清高?他知不知道伪装成有主的雄性,以后还怎么找喜欢的雌性?!谁会要一个身上背着‘不忠’污名的雄性啊!这名声臭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他越想越气,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休呼扇着大耳朵,眉头紧锁,指尖烦躁地摩挲着权杖,狠狠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苗藏一眼,试图拉住暴走的汤:“汤!冷静!他身份特殊,能力又强,如果真这么做,影响…”
他的话还没说完,汤已经像一颗愤怒的炮弹,挣脱他的手,朝着刚从殿内走出的阮萌萌和亭宿直冲过去!
“喂!亭宿!”汤冲到亭宿面前,猫爪子几乎要指到对方高挺的鼻梁上,怒气冲冲地质问,“凭什么让我们装!你自己怎么不装阮萌萌的雄性?!你也单着!你条件比我们好!你怎么不牺牲一下?!”
阮萌萌一听,第一时间就不乐意了:嘿!什么叫“装”?伪装成本圣雌的兽夫很丢人吗?本姑娘很差吗?!但转念一想——让亭宿这个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家伙伪装成自己的兽夫?想想他因为这身份尴尬、丢人,甚至被陆情姐“另眼相看”…简直不要太爽!
于是,阮萌萌瞬间收起怒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脸上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纯良笑容,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亭宿,就差在脑门上写“快表演给我看”。
压力瞬间给到亭宿。
汤的质问声音不小,连不远处的守卫都好奇地投来目光。苗藏躲在休后面,一脸“不关我事”但眼睛亮得惊人。休则捂住额头,一脸“完蛋了”的表情。
亭宿被汤指着鼻子质问,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捂着胸口的手迅速放下,仿佛从未有过异样。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恢复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无辜”。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祭司袍袖口。右脚踝的银铃随着细微动作,发出一声清脆又急促的“叮铃”声。蓬松的大尾巴轻轻摆动,巧妙地遮住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愤怒的汤。
他没有看旁边一脸期待的阮萌萌,而是将目光投向刚走出殿门、正冷冷扫视这边的霄城主,以及嘎吱嘎吱啃着笋子、看好戏的易胖首领。声音平稳温和却极具穿透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汤守护者,你的疑问,忽略了几个关键点。”
“其一,身份。”他指尖轻点胸前的祭司纹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职责是引导信仰、沟通圣巢、守护这座城的灵魂。我的价值在于这份‘超然’与‘神圣性’。若我成为‘兽夫’,哪怕是‘扮演’,这份象征便荡然无存。敌人会如何解读?是将我们神圣的反击,污蔑为祭司争风吃醋的闹剧?还是质疑我引导圣巢的纯粹性?”他看向霄,“城主,您认为,为了堵一个并非必须由我来堵的‘名分’漏洞,牺牲整个计划至关重要的‘神圣’光环,值得吗?”
霄冰冷的金眸扫过汤,虽无言语,但威压让汤脖子一缩。易胖首领也停止啃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亭宿转回目光,语气带着“悲悯”的循循善诱:“其二,牺牲。让你们扮演兽夫,是为萌萌在神裁之厅筑起名正言顺的防护墙,保护她,也保护你们不被恶意中伤。这份‘牺牲’众人皆知是权宜之计,无损清誉,尘埃落定自有公论。”他话锋一转,声音温和却透着寒意,“而我若‘牺牲’神圣性,代价是整个计划的根基动摇。孰轻孰重,汤守护者身为战士,难道分不清?”
“其三,”亭宿的目光扫过苗藏和休,最后落在汤身上,带着一丝冷意,“神裁之厅在即,清除外围威胁、保障萌萌安全、引导星辉共鸣…哪一项不是迫在眉睫?休,你统筹布防的计划完善了吗?汤,你负责的区域排查清楚了吗?苗藏,你对星辉的感悟有进展吗?若因纠结细枝末节耽误正事,导致萌萌遇险或计划失败…这责任,你们谁担得起?”
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三人心上。尤其是最后关于“责任”的质问,让汤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苗藏心虚地移开目光,休脸色凝重。
亭宿不再看他们,侧身对霄和易胖首领说道:“城主,易胖首领,此等琐事尽快处理为好,巢心时间紧迫。”
霄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够了。扮演兽夫只为名分与掩护,无关其他。汤、休、苗藏,执行命令。再有异议,军法处置。”冰冷的视线让三人瞬间噤若寒蝉。
“是,城主。”三人垂头应道,再不敢有怨言。
亭宿微微颔首,转向阮萌萌,蓬松尾巴下的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弯,做了个“请”的手势:“萌萌,该回巢心了。”
阮萌萌看着他四两拨千斤化解危机,心中对这老狐狸的忌惮又深了一层。但她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笑容,用力点头:“嗯!走吧!”想了想,她试探着问:“兽神之羽赋予我远距离对话的能力,你愿意加入吗?”
亭宿脚步微顿,没想到她会直接发问。他与陆情有心意相通,若能随时知晓阮萌萌这边的情况,也便于应对突发状况。念头一闪而过,他应声:“好。”
阮萌萌意外地眨了眨眼,赶紧要了他一滴鲜血。感受到精神网络里多了亭宿的气息。
亭宿冲她微笑点头,带着苗藏前往“暖巢”。走了一半,他停下脚步看向休:“休,你先随我来,随后再去圣巢之心。”
休虽疑惑,仍应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