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权》
第二卷 帆指西洋,威镇四海
第三章 爪哇烽烟
舰队驶离占城新州港后,一路向西航行。南海的季风愈发强劲,裹挟着浓郁的胡椒与椰香气息,将“大明号”的十二张巨帆鼓得如垂天之云,帆布上的云纹在阳光下舒展,如同展翅的鲲鹏。船首劈开湛蓝的海水,激起两道雪白的浪涛,绵延数里不绝,惊得成群的飞鱼跃出海面,银白的身影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又迅速潜入深海。
甲板上,将士们趁着海风晾晒着铠甲,明光铠上的水珠顺着甲片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几名年轻的士兵围坐在一起,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口中哼着大明的军歌,声音铿锵有力;沈荣则指挥着十余名伙计,将准备赠予爪哇诸国的云锦、瓷器一一清点——云锦被整齐地叠放在木箱中,色彩鲜艳的“百鸟朝凤”“缠枝莲”纹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青花瓷则用稻草仔细包裹,摆放在特制的木架上,釉色均匀,纹饰细腻。沈荣不时伸手抚摸着云锦的质地,脸上满是对新一轮贸易的期待,嘴角挂着商人特有的活络笑意。
“大明号”的船楼内,檀香袅袅,驱散了空气中的湿热。刘钦天身着青色官袍,鬓角沾着细密的汗珠,正俯身站在桌案前,手持黄铜罗盘与泛黄的星图,指尖在图上“爪哇国”的朱红标记处轻轻滑动,反复推演着航线。他年近五旬,眼角布满岁月刻下的细纹,鼻梁上架着一副黄铜边框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严谨,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观察云层与风向的变化。“总兵官,”刘钦天直起身,躬身对郑和道,“根据北斗星象与南海季风推算,再有三日午时便可抵达爪哇国泗水港。此次航线经臣反复校准,借南风之势顺流而行,比预计提前了半日航程,且避开了两处暗流,舰队行驶会更为平稳。”
郑和立于雕花窗前,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方的海平面,手中摩挲着一枚从占城国王处得来的象牙雕刻——雕刻上刻着南洋的风土人情,有渔民捕鱼的场景,有商人通商的画面,工艺虽不及大明精湛,却也线条流畅,别具特色。他身着藏青色织金蟒纹官袍,腰系玉带,身形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如深海,眉宇间带着常年领军的威严与沉稳。“爪哇国是南洋第一大国,”郑和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国土辽阔,部落林立,局势本就复杂。上次我们离开时,虽册封了卡隆与拉玛为东西爪哇宣抚使,划分了疆域,但南爪哇的马打兰部落首领苏腊巴亚一直野心勃勃,暗中扩充势力,恐早已生了不臣之心。此次前往,需提前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
“总兵官英明!”一旁的陈明连忙躬身补充。他身着淡蓝色长衫,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肤色因常年往来南洋而呈健康的小麦色,眼神灵活,嘴角总是带着几分谦和的笑意。作为舰队的通译官,他常年穿梭于南洋诸国,对各国局势了如指掌:“据沿途停靠的商船与渔民所说,南爪哇马打兰部落首领苏腊巴亚,年前从阿拉伯商人手中购得二十门西洋火炮,还招募了大量流民与海盗,兵力已达两万余人。他先是吞并了周边的淡港、巴鲁、楠榜三个小部落,随后便把矛头指向东西爪哇,多次派兵侵扰边境,掠夺粮食与财物。东爪哇的卡隆与西爪哇的拉玛曾三次派人前往马打兰部落交涉,想要和平解决争端,却都被苏腊巴亚拒绝,甚至还残忍地杀害了最后一批使者,将使者的头颅悬挂在马打兰城门口,扬言要在一个月内攻占泗水港,统一整个爪哇国,不再臣服大明!”
“岂有此理!”王景弘闻言,顿时按捺不住,右手猛地按在腰间长刀的刀柄上,甲胄碰撞发出“呛啷”的清脆声响。他身着一袭亮银色明光铠,肩甲雕刻着狰狞的兽首,甲片上的鎏金纹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武将的凛冽之气。“苏腊巴亚不过是个偏远部落的首领,竟敢如此狂妄自大,杀害大明册封藩属的使者,还妄图分裂爪哇国,挑衅大明威仪!总兵官,末将请命率二十艘福船、三十艘苍山船,即刻前往南爪哇,剿灭苏腊巴亚,平定马打兰部落,让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郑和抬手阻止了他,眼神深邃如渊,带着几分沉稳的考量:“景弘,不可冲动。苏腊巴亚虽出身部落,却颇有野心与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吞并三部落、扩充两万兵力,可见其并非等闲之辈。且马打兰部落地处南爪哇腹地,多山地与丛林,地形复杂,他又熟悉当地环境,擅长打游击。我们若贸然进攻,不仅难以奏效,还可能陷入被动,损兵折将。我们先到泗水港,见了卡隆与拉玛,摸清真腊的兵力部署、防线设置与粮草情况后再做打算——能以最小的代价平定叛乱,才是上策。”
说罢,郑和转头看向立于一侧的沈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沈荣身着湖蓝色绸缎长衫,腰间系着嵌玉腰带,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脸上总是带着商人特有的活络笑意。“沈荣,你即刻准备两份厚礼,分别赠予东爪哇宣抚使卡隆与西爪哇宣抚使拉玛。每份礼物除了常规的十匹云锦、五十件青花瓷,再各添十门小型佛郎机炮与五十副铁器农具——爪哇多山地,铁器农具能助他们开垦荒地,提高粮食产量;佛郎机炮则可加强城防,抵御苏腊巴亚的侵扰。另外,命人将所有福船的红衣大炮全部检修一遍,炮弹与炮药备足,火铳与弓箭也需清点到位,随时准备应战。”
“下官遵令!”沈荣躬身应道,脸上笑意更浓,连忙转身离去。他深知,此次前往爪哇,贸易事小,平定叛乱事大,只有先稳住局势,才能让后续的贸易顺利展开。
三日后午时,舰队如期抵达爪哇国泗水港。远远望去,泗水港比一年前更为繁华——码头用青灰色巨石加固,延伸出五里长的木质栈桥,栈桥两侧每隔十步便设有一盏防风灯,灯柱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方便夜间船只停靠;岸边的商铺鳞次栉比,朱红的门面崭新光亮,挂着“大明丝绸”“景德镇瓷器”“西洋香料”的幌子,幌子在海风中招展,格外醒目;数十艘商船停泊在港内,有大明的福船、爪哇的独木舟,还有阿拉伯商人的三角帆船,商人们扛着香料、丝绸,穿梭其间,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港口入口处,东爪哇宣抚使卡隆与西爪哇宣抚使拉玛正率领文武百官等候。卡隆身着大明赐予的青色织金官袍,衣料是上等的苏绣云锦,腰间系着玉带,头戴进贤冠,面容刚毅,身材魁梧,只是往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神此刻却带着几分忧虑,眉头紧锁;拉玛身着蓝色织金官袍,头戴梁冠,手中握着一串深棕色的木质佛珠,时不时用手指摩挲着,面容温和,眉宇间也满是愁容,连嘴角的笑意都带着几分勉强。当“大明号”的巨帆出现在海平面时,两人眼中瞬间闪过狂喜,连忙率领众人躬身行礼,用流利的汉语高声高呼:“臣卡隆(拉玛),恭迎大明总兵官!恭迎大明水师!大明万岁!”
郑和身着亮银色铠甲,腰佩七星宝剑,铠甲上的鎏金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显英武不凡。他在王景弘、沈荣的陪同下,乘坐一艘雕花小船登岸。卡隆与拉玛快步上前,不顾君臣礼仪,双手紧紧握住郑和的手,掌心的粗糙与冰凉透过手套传来,两人脸上满是激动与急切,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总兵官,您可算来了!苏腊巴亚实在是太过分了,再不来,我们东西爪哇就要被他吞并了!”
卡隆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愤怒,他身材魁梧,此刻因激动而脸颊涨红,双手紧紧握着郑和的手,指节都泛了白:“苏腊巴亚吞并了南爪哇三个小部落后,兵力大增,近来多次派兵侵扰东爪哇边境,掠夺了我们十万石粮食与数千匹布料,还杀了臣派去交涉的五名使者!他甚至扬言说,一个月内就要攻占泗水港,统一整个爪哇国,让所有爪哇人都向他臣服,不再听从大明的号令!”
拉玛也连忙补充道,他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更快,语气中满是担忧:“苏腊巴亚还派人四处散布谣言,说大明水师远在东方,根本顾及不到南洋,不可能来保护我们。现在,泗水港的百姓人心惶惶,不少商人都吓得不敢前来贸易,连我们自己的商船都不敢出海,商路都快被阻断了!再这样下去,东西爪哇的经济就要崩溃了!”
郑和拍了拍两人的手背,温声道:“两位宣抚使莫急,本帅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平定苏腊巴亚,稳定爪哇局势。一路劳顿,先随本帅登船歇息,详细说说马打兰部落的兵力部署与地形情况。”
众人登上“大明号”,走进宽敞明亮的船楼大厅。大厅内铺设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大明画师绘制的南洋海疆图,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青花瓷茶具,侍女们端上温热的西湖龙井,茶香袅袅,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卡隆落座后,便迫不及待地从袖中取出一幅用兽皮绘制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桌案上。地图虽简陋,却标注得十分清晰:爪哇国的疆域用淡棕色颜料勾勒,东西爪哇与马打兰部落的边界用红色线条区分,马打兰部落的核心区域被用红色朱砂圈出,周边还详细标注着苏腊巴亚的兵力部署——主力部队驻扎在马打兰城,约有一万五千人,配备二十门火炮;另外,在通往泗水港的沿途布置了五千兵力,设有三道防线,分别驻守在淡港、巴鲁、楠榜三座被吞并的城池中。
“总兵官您看,”卡隆指着地图上的防线,语气凝重地说道,“这三道防线地势险要,苏腊巴亚在每道防线都修建了防御工事,配备了火炮与弓箭手,想要通过这三道防线,绝非易事。”
拉玛补充道:“苏腊巴亚还拥有三十艘战船,虽然这些战船都是用硬木打造的,不如大明的福船坚固,但配备了火炮,且苏腊巴亚的水师熟悉爪哇海域的浅滩与暗礁,擅长打游击,一旦我们进攻马打兰城,他的水师很可能会从海上偷袭我们的后路,断我们的粮草补给。”
郑和俯身看着地图,指尖在红色标记处轻轻划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他抬起头,对王景弘道:“景弘,你即刻率领十艘苍山船,前往马打兰部落周边侦查。务必摸清他们三道防线的具体兵力、火炮位置,马打兰城的城墙高度、护城河宽度,以及苏腊巴亚战船的停泊位置与数量,三日内务必回报!”
“末将领命!”王景弘躬身应道,转身快步走下船楼。他深知侦查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耽搁,很快便率领十艘苍山船,朝着南爪哇方向疾驰而去——苍山船速度快如闪电,船帆在南风的吹拂下,很快便成了远处海面上的一个小点。
接下来的三日,郑和并未闲着。他亲自率领一队将士,前往泗水港的大明通商署与水师驿馆视察。通商署内,大明商人正与爪哇商人有序地交易,货架上摆满了大明的丝绸、瓷器与爪哇的香料、象牙,一名爪哇商人正拿着一匹云锦,爱不释手地与大明商人讨价还价,脸上满是喜爱;水师驿馆内,五百名明军将士正在进行操练,他们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枪,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步伐一致,口号洪亮,长枪如林,刀光闪烁,气势威严,让围观的泗水港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期间,卡隆与拉玛多次前往“大明号”拜访,商讨平定苏腊巴亚的对策。郑和向他们详细询问了马打兰部落的地形——马打兰城位于南爪哇的盆地中,四周环山,只有一条陆路通往外界,易守难攻;苏腊巴亚的性格特点——暴躁易怒,却也多疑谨慎;以及马打兰部落的作战习惯——擅长山地战与游击战,但缺乏正规的阵法训练。每一个细节,郑和都仔细记录在案,为制定作战计划做足了准备。
第三日午后,海风渐急,天空泛起淡淡的阴云。一艘苍山船破浪而来,在“大明号”旁停下,王景弘神情凝重地登上船楼,身上的铠甲沾满了海水与尘土,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总兵官,”王景弘躬身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苏腊巴亚果然早有准备!他在通往马打兰城的三道防线上,每道防线都驻扎了一千五百至两千名士兵,配备五至六门火炮与数百名弓箭手,防御工事坚固;马打兰城的城墙高达十余丈,用巨石砌成,城墙上布满了火炮与箭楼,城外还挖了宽达十余丈、水深三丈的护城河,防守十分严密;另外,他的三十艘战船停泊在马打兰港内,战船虽不及我们的福船,但机动性强,且港口内设有暗礁,我们的大船难以进入。”
郑和闻言,眉头微皱,俯身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指尖在马打兰城与马打兰港之间轻轻滑动,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苏腊巴亚虽然防守严密,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兵力过于分散,且战船与城池相互孤立,无法相互支援。我们可以分兵出击,先摧毁他的战船,切断他的海上退路与粮草补给,再集中兵力攻破他的三道防线,最后直捣马打兰城,生擒苏腊巴亚!”
他转身对众人道,声音沉稳而坚定:“传我命令!舰队分为三路:第一路,由景弘率领二十艘福船、三十艘苍山船,进攻马打兰港,务必摧毁苏腊巴亚的所有战船,切断他的海上退路,同时封锁港口,防止他从海上逃跑;第二路,由李敢校尉率领十艘福船、二十艘苍山船,进攻苏腊巴亚的三道防线,从淡港开始,逐一攻破,为大军开辟通往马打兰城的通道;第三路,本帅亲自率领十艘福船、十艘苍山船,作为中军,待前两路得手后,直捣马打兰城,生擒苏腊巴亚!各路人马务必各司其职,明日辰时准时出发!”
“末将领命!”王景弘与李敢齐声应道,两人眼中满是激昂,仿佛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上阵杀敌。李敢年约二十五,身材魁梧,身着黑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刀,是王景弘手下最得力的校尉,作战勇猛,屡立战功。
次日辰时,舰队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地朝着南爪哇马打兰部落驶去。三十艘福船作为先锋,六十艘苍山船分列两侧,四十艘补给船紧随其后,百余艘舰船如同一条钢铁巨龙,在南海海面蜿蜒前行,船帆相连,遮天蔽日,气势磅礴。海风渐劲,将“大明号”的巨帆鼓得更满,船首劈开海浪,激起两道雪白的浪涛,如同大明的威仪,不可阻挡。
午时,王景弘率领的第一路舰队率先抵达马打兰港外海。远远望去,苏腊巴亚的三十艘战船整齐排列在港口内,船身多为硬木打造,船头架设着火炮,船帆上飘扬着马打兰部落的黑色旗帜,上面画着一只狰狞的猛虎,象征着马打兰部落的凶悍。苏腊巴亚的水师将领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名叫巴鲁,身着兽皮战甲,手持弯刀,立于旗舰上,见到大明舰队,立刻高声下令:“全军出击!将这些大明人赶出我们的海域!”
三十艘战船纷纷驶出港口,朝着大明舰队冲来。王景弘冷笑一声,站在旗舰的船楼前,高声下令:“福船开火!目标敌船船身与桅杆!苍山船准备冲锋,待敌船受损后,登船作战!”
“轰!轰!轰!”二十艘福船上的红衣大炮同时点火,数十枚炮弹如同惊雷般呼啸着划破长空,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马打兰部落的战船飞去。马打兰部落的战船根本抵挡不住红衣大炮的轰击,瞬间便有五艘战船被击中——三艘战船的船身被击穿大洞,海水涌入船舱,迅速倾斜;两艘战船的桅杆被打断,船帆轰然倒塌,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在海面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