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深处,幻栖发现了一座漂浮的星际救援站。这座庞大的空间站被设计成诺亚方舟的样式,宣称接纳所有在宇宙灾难中幸存的流 亡者。
然而幻栖一眼就看穿了它的本质,这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道德屠宰场。
救援站的规则看似简单:“资源有限,只有"最有价值"的人才能获得长期居留权。”
所有新来者都必须接受"价值评估",根据评估结果分配资源和生存权。
幻栖隐藏身形,潜入空间站内部。他看到了一个远比任何星球实验场更加精致的黑暗剧场。
评估系统由一套复杂的算法控制,表面上考量的是技能、健康状况和年龄等客观因素。
但幻栖很快发现,算法中埋藏着致命的偏见,它实际上在筛选最自私、最冷酷、最擅长生存博弈的个体。
第一批观察对象是一群来自毁灭星球卡米拉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眼中还残留着家园毁灭的恐惧。
“评估开始了……”一位老年工程师在技术测试中得分很高,但因为年龄被扣分。
他哀求道:"我的经验可以帮到大家……"评估官冷漠地摇头:"规则就是规则……"
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健康评估中表现良好,但系统显示她"可能因照顾孩子而影响工作效率"。
当她被告知只能带一个孩子进入安全区时,这位母亲做出了令幻栖都稍感意外的选择,她留下了较大的孩子,抱着婴儿通过了检查。
那个被抛弃的十岁男孩站在隔离门外,无声地流泪。最精彩的是一个五人小组,他们来自同一个科研团队。
评估系统告诉他们:"你们中只有三人可以获得居留权,请自行决定……"
幻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场人性表演,起初,五人坚持要共同进退。但当饥饿和疲惫开始侵蚀意志时,裂痕出现了。
团队领袖,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首先动摇:"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实际生存几率……"
最年轻的成员立即反驳:"所以就要牺牲别人吗?"
争吵持续了整整一天,最后,在极度的生理和心理压力下,他们达成了一项黑暗协议,投票选出两个"最不适合生存"的成员。
被选中的是那位年轻成员和一位患有轻微哮喘的女研究员,理由冠冕堂皇:"年轻人适应能力强,可以寻找其他机会"、"哮喘患者在空间站环境中风险较高"。
当隔离门在两人身后关闭时,剩下的三人甚至不敢对视。
幻栖深深吸食着这份由理性包装的背叛。多么美味的矛盾,用逻辑为残忍辩护,用实用主义掩盖懦弱。
但救援站的真正黑暗远不止于此,幻栖很快发现,获得居留权只是第一步。
空间站内部实行严格的贡献点制度,居民必须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就会被降级,最终被驱逐到危险的边缘区域。
这催生了一个扭曲的社会结构。居民们互相监视,互相举报,只为获取那点可怜的贡献点。
友谊变成负担,信任成为奢侈品,互助成了愚蠢的代名词。更精妙的是,管理层刻意制造稀缺。
即使资源充足,他们也只发放勉强维持生存的配额,目的是激发居民之间的竞争,观察他们在持续压力下的行为变化。
幻栖特别关注一个名叫马克的居民,他原本是个善良的建筑师,现在却成了举报系统的积极分子。
每当发现邻居违规,多领了一份食物、私藏了药品和在非工作时间使用公共设施,他都会立即上报。
"我只是在维护空间站的秩序……"马克这样告诉自己。
但当他的女儿生病需要特殊药品时,马克面临了抉择。药品属于管制物资,需要贡献点兑换,但他的点数不够。
在女儿痛苦的呻吟声中,马克最终偷取了药品。而就在他得手的第二天,邻居举报了他。
审判庭上,马克看到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曾经被他举报的邻居们幸灾乐祸,曾经的朋友保持沉默,连他帮助过的人都避而不见。
最讽刺的是,法官正是那个他曾经举报过的老工程师。判决结果毫无悬念,马克和他的家人都被驱逐到边缘区域。
边缘区域是空间站的黑暗之心。这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斗争。
被驱逐者们组成了各种帮派,为了有限的资源互相厮杀。
马克很快学会了新的生存法则,他加入了一个帮派,参与抢劫其他团体,甚至亲手杀死了一个试图抢夺他女儿食物的男人。
"我必须保护家人……"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所有的暴行。
但幻栖看到了更深层的真相,马克实际上在享受这种无约束的状态。文明的外衣被撕碎后,他发现自己更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与此同时,在空间站的核心区域,管理层正在进行更黑暗的实验。
他们挑选了一些居民参与所谓的"道德压力测试",测试内容极其简单:“按下按钮就能获得大量贡献点,但会导致边缘区域的一个无名者死亡。”
最初,所有参与者都拒绝了,但随着测试重复进行,一些人的意志开始动摇。
第一个按下按钮的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她的孩子需要特殊治疗……"反正那些人迟早会死。"她这样安慰自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最让幻栖感兴趣的是,管理层故意让参与者知道受害者的信息。
当知道按下按钮会杀死一个具体的人,比如"边缘区B区的老妇人"或"带着两个孩子的父亲",大多数人都退缩了。
但当受害者被匿名化后,按钮被按下的频率显著上升。
"抽象的数字比具体的生命更容易被牺牲。"幻栖记录下这个发现,空间站的黑暗在某个事件中达到了高潮。
一场突如其来的系统故障导致核心区域也出现了资源短缺,管理层的第一个反应是——立即切断对边缘区域的所有供应。
这意味着将数万人置于死地,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还将这个消息包装成"必要的牺牲",并号召核心区域居民"团结共度时艰"。
幻栖悬浮在空间站中央,享受着这场规模空前的道德崩塌。恐惧、背叛和自私,残忍……所有负面情绪如同美酒般涌入他的体内。
但他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在边缘区域,一个名叫艾拉的女医生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避难所。
她冒着被帮派袭击的风险,救治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甚至包括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当食物极度短缺时,艾拉组织人们采集空间站缝隙中生长的苔藓,并公平分配。当暴力冲突爆发时,她不顾个人安危进行调解。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行为开始影响周围的人。一些原本凶残的暴徒开始帮助弱者,帮派之间达成了暂时的停火协议,甚至连马克都在女儿生病时得到了艾拉的帮助。
这个小小的光明角落让幻栖感到极度不适。就像一桌盛宴中混入了一颗老鼠屎,破坏了他的食欲。
他决定亲自介入,幻栖伪装成一个受伤的流 亡者,来到艾拉的避难所。艾拉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悉心治疗他的"伤势"。
"为什么帮助陌生人?"幻栖问道,艾拉一边包扎一边回答:"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在这样一个地方,正确有什么用?正因为在这样的地方,正确才更加重要。"
幻栖感到一阵厌恶,这种天真的理想主义让他作呕,他决定让艾拉面对终极考验。
他暗中操纵空间站系统,制造了一场危机:“核心区域宣布,由于"安全原因",将在24小时内彻底封闭,所有边缘区域居民都将被抛弃。”
消息传来,边缘区域陷入了最后的疯狂。帮派之间爆发全面战争,人们为争夺可能的逃生机会互相残杀。
艾拉的避难所成了最后的净土,她庇护着几十个老弱妇孺,但食物和药品都已见底。
这时,幻栖现身了,他褪去伪装,展现出真实的形态。
"我可以带你和你的家人安全离开,"他对艾拉说,"但条件是放弃这些人。"
他指向避难所里那些无助的人们,“受伤的孩子、年迈的老人、生病的妇女。”
艾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留下。"
幻栖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拒绝他诱惑的存在。
"为什么?"他好奇寻问,"因为放弃他们,就是放弃我自己。"艾拉平静地说。
幻栖不能理解这种逻辑,在他漫长的猎宴生涯中,他见过无数为了生存背叛一切的人,这种无私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这激起了他的愤怒,他决定用最残酷的方式摧毁艾拉的信念。
他释放出恐惧能量,让避难所中的每个人都在幻觉中看到自己最深的恐惧。母亲看到孩子惨死,老人看到被抛弃的场景,伤者看到无人救治的绝望。
在极度的恐惧中,一些人开始崩溃。他们哭喊着要求艾拉接受幻栖的条件,甚至有人试图攻击她,想用她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