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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仓皇下降,陡峭的山谷中,云雾缭绕,林风不息,邓雪抬面向天,轻轻启唇,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一生之中只需给我一次幸运,
当我困在满脑疑问,
心感这个世上完全陌生再次孤独,
高低起跌似是我的写生。
一生之中只需给我一次幸运,
当我正在伤得太深,
想想过去我又为何认真盼你亲近,
只须歌里继续热情在渗。
当一天失意闯进命运,
只见你在远远走近,
送与我脸上一个热吻,
今天只有你是我的知音。
不灰心当你闯进命运,
心里渴望与你相近,
这刹那似灿烂不会是真,
一朝恋上美丽浮华被困。
在曲意中,邓成感受到无尽的孤独苍凉,但他听完已完全平静。山下点点灯火亮起,她俩脸上笑泪皆存,彼此交换个眼神,移步联袂下山。
那身影看起来竟有些鬼魅。
回到家,母子俩吃完晚饭,邓雪索性向邓成讲述了她和程伟的故事。她凭着记忆,讲得巨细无遗,点点滴滴都很深刻。
到了此刻,邓成终于知道了母亲为什么一直不去找父亲,甚至连父亲的名字也不告诉他。他为母亲的爱情感到悲哀和心痛。姑外婆一生未嫁,是否也有着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呢?毕竟年轻时也是那般出色的人儿啊。
一见倾心的相逢,奋不顾身的沉浸,肝肠寸断的思念,却又只能深深地埋藏。爱而不得,想见不能见,这二十多年,仿佛是一场戏。加上疾病的困扰折磨,周围人的歧视指点,未来的恐惧担忧,一系列形成了无法比拟的悲情与难过,母亲竟生生地全都一个人扛。
换做是他,他能做到吗?
“也许我们两个都能活,也许都得死,”过去的经历讲完,邓雪交代邓成,“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苟活,因为那样活着已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是我坚持不下去了,你一定要积极乐观,因为你还有希望,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记住了,小成,我不允许你放弃,你一定要好好享受世间的一切,包括喜乐与哀愁。我们是不幸的人,但我们要珍惜。我如果走了,你就代替我,把我的年月与那份生活活过来,把我的快乐活过来,这样我们才不亏。”
说这些的时候,邓雪的脸认真得可怕。她慈爱地抚摸着邓成棱角分明的脸颊,眼睛丝毫不动地盯着他,仿佛要把那张脸吸进自己的眼珠子里。
2018年春,邓成确诊了患有家族染色体基因遗传病。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者还能不能活下去,此时他的心中也没有了什么怨恨,他想着的是珍惜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他向母亲提出了唯一的一个要求:他想打完进国家队最后一场比赛。
邓雪答应他了。
邓成不知道的是,就在当天,母亲拿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