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灵洞的风裹着断云崖的凉意,网底缠着三只灵:一只白瓷雕琢、形似小芽的相信灵,一只墨石磨成细沙般的怀疑灵,还有一只裹着素纱的态度灵。素纱蹭过指尖软乎乎的,烛火浅晃间,凑近能觉出一丝暖烘烘的气。它们是灵物逃窜时被缠住的,正用灵力撞网绳,想趁机逃脱。
没等始祖开口,怀疑灵先嚷道:吾等断不臣服!君若不放,便拼尽灵力散却!相信灵怯声附和:敢请君一赌?君若开网,吾等朝三方遁走,君擒得谁,谁便尽忠效力,余者任其去,如何?
态度灵沉默片刻,暖黄光晕晃了晃,轻声道:此约甚公。
始祖手指触到衣襟里的细羽,是智慧灵逃走时留下的,那道歪扭划痕在烛火下亮了亮,似在提醒藏着克制灵乱的法子。他心里有了底,又想起规则灵顺其本性的叮嘱,盘算自己刚靠守力之法省了力气、又有细羽兜底的方法,便点头应下。
网口刚开,三只灵便循性而逃:相信灵直扑雾枝林,那瘴霜最能蒙骗感知,正合它以虚妄为凭的本性,霜粒落时叮然有声;怀疑灵一头扎进断崖坡石缝,石缝明暗交错,恰如它疑影丛生的根性;态度灵本欲往定界山去,那山素来静穆,最易藏灵,偏生素纱被石棱勾住,慢了半拍。
始祖没多想,悄悄运起力量灵传的守力之法,肩头暖芒轻轻颤了颤,脚步竟轻了几分,没像往日那样耗力。顺着眼前这道暖黄灵光伸指尖,刚好裹住它的素纱。等他攥住态度灵回头时,雾枝林方向只剩风吹枝叶的声响,断崖坡的乱石也静悄悄的,连一丝灵息都没留下,只余几片被灵光带起的草叶,在风里轻轻飘着。
态度灵认命道:吾输矣,愿侍君左右。君将吾贴于眉心,便可显效。
始祖立刻尝试,烛火刚触眉心,便如遇寒风般缩了缩,试了三次都没成功。
始祖又急又恼,攥着素纱的手都在抖:何故此耶?汝既言贴于眉心可效,为何吾试三次皆不成?
态度灵的暖黄光晕蹭过始祖心口,始祖心口的希望灵光晕晃了晃,像碰着了同类,还飘起几缕淡暖光,沾在始祖心口的衣襟上。态度灵轻叹:君已无心矣。态度者,心之假面也,无心为依,假面安附?君早将心付与希望灵,今唯余空腔,纵强按吾于面,亦难相融,自然留之不住。
始祖恍然大悟,抬手摸向胸口希望灵的微光轻轻颤了颤,只剩这点暖。原来再强的外力,没有心做根基,终究是抓不住的。他捧着态度灵急切问:既如此,当往何处寻心?
暖黄光晕下的态度灵语气温和,像在安抚他的急切:君只需寻一颗新心便可。世间心有万般,今失力量、智慧二灵,独步荒原,风裹孤影,此境本与孤独之心相近;且此心不苛求他物,唯需扛住寂寞即可,于君而言最易求得。
还请速告,如何可得此心?始祖眼中燃起希望,追问不休。
态度灵却警告:此心将令君尝尽苦楚孤身时如坠雾枝林瘴霜,前途如断崖坡暗缝,多少生灵熬到灵息散作草叶,连名字都留不下。君…… 当真要得之?提到孤独之心的痛苦时,光晕暗了暗。
始祖摆了摆手,望着态度灵跳动的烛火,语气坚定:此等苦楚算得什么?吾连死境都曾踏过,岂惧寂寞惶惑?汝快言方法!
态度灵烛火忽亮了些,见他心意已决,便答道:今夜星斗满空,君可独登定界山最高处的观星石,那是上古心陨时凝成的,石缝里沁着淡青金纹,与归灵洞无字碑纹路同脉同源,石面映星时,能照见星子坠地前的本形。先辈曾说,星子非光,是天地未生时散佚的心影,唯有孤魂能见与己相合的那颗。说罢光晕忽颤,似有话未说,却终究没再开口。
那月光竟和烛火晃成同个节奏,风裹孤影里,连沾瘴霜的枯脊草,都悄悄把根往观星石方向挪了半寸,竟第一次藏了等日出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