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向深处蜿蜒,空气中的腐坏气息愈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如同冰冷的黏液附着在皮肤上,试图钻入毛孔。星辰矿石上的污染痕迹也更加明显,那些深蓝的晶石如今大半呈现出一种污浊的紫黑色,其中闪烁的银辉变得黯淡而混乱,像是垂死星辰的最后挣扎。
凌清眸中的银辉稳定地亮着,艰难地穿透令人不适的黑暗,为队伍指引方向。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不仅要维持星瞳的消耗,更要时刻抵抗无孔不入的腐坏气息对识海的侵蚀。石磊紧挨着她,厚土诀运转到极致,一层淡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勉强隔绝着最直接的污染。
“这里的污染……比外面强了数倍不止。”木小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她的治疗绿光在这里效果大打折扣,反而更容易被腐坏气息污染。
元知初手中的清辉玉符光芒也收敛了许多,他沉声道:“收敛灵力,尽量减少与外界的能量交换,以免被侵蚀。”
队伍沉默而艰难地前行,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终于,在拐过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的金属门框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这里不再是粗糙的矿道,而是一个明显经过精密建造的场所——一座远古实验室。
无数断裂的管道从穹顶垂下,如同怪物的触须,有些还在滴淌着漆黑粘稠的液体,在地面上腐蚀出深深的坑洞。庞大的、布满复杂符文和导管的水晶器皿东倒西歪,大部分已经破碎,里面残留着干涸的、无法辨认的诡异物质。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和撞击的凹陷,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整个实验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漆黑发亮的结晶物质,一股浓郁到极致的、令人作呕的腐坏气息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一个不断渗漏的伤口。
“腐坏裂隙……”凌清的声音干涩,“虽然很小,但确实是一条稳定的裂隙……腐坏之潮的力量,就是通过这样的裂隙渗透进来的。”
实验室内的污染程度远超矿道,空气中甚至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黑色尘霾。众人的护体灵光被压制得只能紧贴体表,灵力运转变得异常滞涩艰难。
“快看那边!”林风突然指向实验室一角。
那里有一排相对完好的水晶操作台,台上似乎散落着一些东西。
众人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向那边移动。越靠近操作台,脚下的黑色结晶越厚,甚至需要元知初和木拓轮流用灵力暂时清开道路。
操作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尘,但下面似乎压着几块保存相对完好的玉简,以及一个被黑色晶体半包裹着的、巴掌大小的棱柱状金属装置。
凌清伸出手,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星辰之力,轻轻拂去玉简上的黑尘。就在她的力量接触玉简的瞬间——
嗡!
那几枚玉简同时亮起微弱的光芒,一道道更加清晰、但也更加绝望的留影浮现出来,环绕在操作台上空,仿佛幽灵在低语:
留影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穿着星陨阁长老服饰): “…失败了……‘净化阵列’无法逆转腐化,只能延缓……它在学习,在适应我们的能量……星辰之力……反而成了它的食粮……”
留影二(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眼神狂热却带着恐惧): “样本‘零七九’展现出同化特性!它能将纯净的星髓矿转化为腐化晶簇!能量读数飙升……不!它出来了——啊!!!”(影像戛然而止,最后是凄厉的惨叫)
留影三(另一位长老,绝望地): “寂灭协议是唯一的选择……引爆第七区的所有星核熔炉,将整个矿区从秘境版图上彻底抹去,用爆炸的能量暂时封印这条裂隙……为了大多数……必须牺牲……”
留影四(最初的年轻弟子,满身血污,靠在操作台边): “长老们……都死了……为了启动最后的封印……我们都成了祭品……但我偷偷修改了协议参数……没有完全炸毁控制室……留下了……最后的钥匙和……地图……给……后来者……”
留影到此彻底结束,玉简光芒熄灭,化为一捧齑粉。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真相是如此沉重而残酷。星陨阁并非没有抵抗,他们进行了惨烈的研究和战斗,最终不得不选择牺牲整个第七矿区,试图将灾难封印。而那个留下线索的弟子,在绝望中保留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凌清的目光投向那个被黑色晶体半包裹的金属棱柱。她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一种相对稳定的星辰之力。
“这就是……他提到的钥匙?”她小心翼翼地用星辰之力包裹手掌,向那棱柱伸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棱柱的瞬间,异变陡生!
咔啦啦——
旁边一个巨大的、原本被认为早已废弃的水晶培养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黑色结晶纷纷剥落,露出里面一团剧烈蠕动、混合着星辰光点和腐坏黑泥的庞大肉块!
肉块上睁开数十只浑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凌清!同时,无数条由腐化星髓矿和血肉组成的触手,猛地从罐体破裂处喷射而出,直刺凌清和最近的石磊!
这怪物竟然一直潜伏在一旁,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瞬间!
“小心!”石磊怒吼,想也不想就要推开凌清。
但凌清的反应更快!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前冲,一把抓住那金属棱柱,同时另一只手将早已酝酿的、所剩不多的“心光”钥匙之力尽数激发!
“净化!”
柔和的白光与扑面而来的腐坏触手狠狠撞在一起!
嗤——!
如同冷水泼入热油,剧烈的反应爆发开来!腐坏触手在白光中疯狂扭动、消融,发出刺耳的尖啸!但那怪物本体只是微微一滞,更多的触手如同潮水般涌来!
“挡住它!”元知初大喝,清辉玉符光芒大放,化作一道屏障挡在最前。木拓的藤蔓、沧澜的水流、林风的匕首同时攻向那些触手!
石磊则咆哮着,双臂岩石化,猛地砸向地面!
“地动波!”
一道剧烈的冲击波沿着地面扩散,让那怪物的主体猛地一晃,攻击为之一缓。
凌清趁此机会,全力催动青铜指环和刚到手金属棱柱!棱柱顶端射出一道微光,没入旁边一面看似完整的墙壁。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狭窄却干净的通道!这里似乎被特殊的力场保护着,腐坏气息淡薄许多!
“这边!快走!”
众人且战且退,拼命冲入通道。元知初和木拓断后,强大的术法暂时封住了通道入口。
逼仄的通道内,众人瘫倒在地,剧烈喘息,心有余悸。
凌清摊开手掌,那金属棱柱正在微微发烫,顶端投射出一幅残缺的路线图,指向通道深处。
“它……是控制室的门钥……”凌清看着路线图,又回想那些留影,“那个弟子……他不仅留下了钥匙,还留下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黑暗中再次燃起。
但代价是,他们与那个可怕的腐化造物,仅有一墙之隔。而前路,依旧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