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和他的堕渊族战士如同一场突兀的火山喷发,来得猛烈,退得也快。
但他们留下的,是王庭穹顶上狰狞的破洞,是宴会厅里无法掩盖的血腥与狼藉,更是在每个人心中投下的阴影。
侍卫和仆从们开始清理残局,动作间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
受伤的贵族被医疗官们用泛着柔和光芒的海藻和水母提取物包裹伤口。
塞拉也被唤醒,只是脸色苍白,看向纳兰千寻的眼神充满了后怕。
沧溟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径直走到纳兰千寻面前。
他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黑色的堕渊能量阻止着伤口的愈合。
王庭的医疗官想要上前,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他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盯着纳兰千寻,那目光穿透了她的皮肤,似乎要将她灵魂深处的秘密都挖出来。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他的精神传音不再是命令,而是一种带着重量的质询。
纳兰千寻看着自己尚在微微发光的手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虚:“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
沧溟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最终,没有再追问。
他转过身,对身后的卫队长下令,声音冷硬:“将王宫的防御等级提升到最高。”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另外,把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纳兰千寻。
“带回寝宫,派双倍的人手看守,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准离开寝宫半步。”
这不再是保护,而是彻头彻尾的囚禁。
纳兰千寻的心沉了下去,但她没有反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沧溟捂着伤臂,被一群神色凝重的祭司和医疗官簇拥着离开。
大祭司玄夜走在最后,在转身的瞬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接下来的日子,纳兰千寻的生活被严格地规划起来。
波塞多尼亚的王宫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牢笼,守卫森严,气氛压抑。
沧溟的伤势在祭司院的帮助下逐渐稳定,但他对纳兰千寻的控制却有增无减。
他亲自为她挑选了堆积如山的书籍,内容涵盖了人鱼的历史、语言、能量理论以及波塞多尼亚的法律。
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亲自监督她的学习进度,那种审视和探究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你必须变强。”
一次检查完她的古人鱼语翻译后,沧溟冷冷地说道。
“弱小,只会让你成为被争夺的祭品,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
他的话语里没有半分温情,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逻辑。
纳兰千寻明白,烬的出现,以及她自身力量的失控爆发,彻底改变了她的处境。
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解药”,而是一把拥有巨大价值,却不知如何使用的钥匙。
半个月后,沧溟为她安排了战斗训练。
教练是王室卫队的队长,一个名叫“礁石”的雄性人鱼。
他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旧伤,沉默寡言,训练手段却毫不留情。
训练场设在一片由特殊珊瑚构成的封闭区域,这里的水流可以被精确控制。
礁石的第一课,就是教纳兰千寻如何在强大的水流冲击下保持平衡。
纳兰千寻作为人类,即使身体经过改造,在水中也远不如人鱼灵活。
她一次次被水流冲得东倒西歪,呛了好几口水,狼狈不堪。
“人鱼的战斗,核心是与水融为一体。”礁石的声音像他名字一样冷硬。
“利用它,而不是对抗它。”
“你的尾巴不是装饰品,它是你的第二条脊椎,是力量的延伸!”
纳兰千寻咬着牙,按照他的指导,尝试用腰腹和尾部的力量去感知和引导水流。
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勉强能在中等强度的水流中站稳脚跟。
接下来是声波攻击的练习。
礁石向她展示了如何通过喉咙发出特定的高频声波,在水中形成肉眼可见的震荡波,足以击碎远处的岩石。
纳兰千寻模仿着,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成调的音节。
“废物!”礁石毫不客气地评价,“连最基础的共鸣都做不到。”
纳兰千寻被他骂得满脸通红,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着礁石发声时身体的震动,调动全身的力量,试图将那股沉睡在体内的能量引导至喉间。
她想起了那天在宴会厅的生死一刻,那种本能的爆发。
“集中精神!不是用蛮力!”礁石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纳兰千寻过于急切,体内的“源初之息”被她混乱的意念强行调动,瞬间失控。
一股远比那晚更加磅礴的能量从她体内喷薄而出,形成了一道凝实的光束,猛地轰向训练场的一角。
一声巨响在水中沉闷地炸开。
那片由特殊加固的珊瑚构成的墙壁,被光束击中的地方,瞬间化为齑粉,连带着周围的区域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整个训练场的水流都因此而紊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礁石反应极快,一把将惊呆的纳兰千寻拽到身后,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挡住了飞溅的珊瑚碎块。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缺口,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骇然,再转为深深的忌惮。
警报声瞬间响彻王宫,沧溟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了训练场。
他看着被毁掉的区域,又看了看安然无恙但脸色煞白的纳兰千寻,以及一脸后怕的礁石,眼中的蓝色风暴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怎么回事?”
“王,”礁石单膝跪下,声音艰涩。
“是……是她,她想练习声波攻击,然后……就这样了。”
沧溟的目光重新落回纳兰千寻身上,这一次,那目光里除了探究和占有,更多了一丝无力和棘手。
他发现,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控制力,在这个人类女孩面前,似乎正在一点点失效。
他可以囚禁她的身体,却无法锁住她体内那股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足以威胁到整个王庭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看来,王后殿下需要一位更合适的导师。”
大祭司玄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入口处,他依旧是一身繁复的祭司袍,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他缓步走来,目光落在那个破坏的缺口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异的狂热。
“这种力量,并非单纯的战斗技巧可以驾驭。”
“它更接近于一种神性的本源。”
“用凡人的方法去训练,无异于让孩童挥舞巨锤,伤人伤己。”玄夜看向沧溟,微微躬身。
“王,请允许我来指导殿下。”
“祭司院拥有自古传承下来的精神引导之法,或许能帮助殿下学会如何与这股力量和平共处。”
沧溟沉默了,他本能地不信任玄夜,这个野心勃勃的大祭司,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
但玄夜说的是事实,礁石的训练方法对“源初之息”无效,甚至会引发更危险的后果。
而整个波塞多尼亚,对这种古老能量最了解的,无疑就是掌管着所有典籍和秘术的祭司院。
在长久的沉默后,沧溟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口吻:“可以。”
“但是,所有的指导,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
“如您所愿,我的王!”玄夜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