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江北烽烟
“末将遵命!”四人齐声领命,随后纷纷离去。黄得功和高杰走得干脆利落,脚步沉稳,甚至还在门口低声商议着防务细节;刘泽清和刘良佐却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犹豫和算计。刘泽清故意放慢脚步,等黄得功和高杰走远,才凑到刘良佐身边,压低声音道:“刘兄,你觉得史可法这事儿能成吗?清军五万精锐,咱们这点兵力,怕是不够塞牙缝的。”
刘良佐打了个哈欠,脸上满是不屑:“成不成与咱们何干?史可法要送死,咱们何必陪着?十日之后,咱们慢慢悠悠过去,若是清军已经破城,咱们便顺势投降,还能保一条性命;若是史可法侥幸顶住了,咱们再出兵‘支援’,也能分一杯功劳。”
刘泽清眼中闪过一丝赞同,嘿嘿一笑:“还是刘兄精明!马士英大人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只要咱们按兵不动,日后少不了好处。走,回去喝两杯,等着看好戏便是!”两人相视一笑,脚步愈发迟缓,全然没将扬州的危局放在心上。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史可法心中满是沉重。他走到桌案前,拿起崇祯皇帝的血书抄本,轻轻展开。粗糙的麻纸上,“勿伤百姓”四个字用朱红写就,墨迹早已干涸,却依旧透着刺骨的悲凉。他指尖抚过字迹,仿佛能感受到崇祯皇帝书写时的绝望——那是一个帝王在国破家亡之际,对百姓最后的牵挂。史可法的眼中泛起泪光,心中却愈发坚定: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身边无人可信,他也要守住扬州,守住这最后的江南,守住崇祯皇帝的遗愿。
“来人!”史可法高声喊道。
一名亲兵立刻走进书房,单膝跪地:“大人,有何吩咐?”
“即刻拟一道奏折,快马送往南京,向朝廷奏请调拨粮草十万石、军械五万件,支援江北防线!另外,派斥候密切监视清军动向,每隔一个时辰汇报一次!”史可法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亲兵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史可法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庭院中的石榴树刚抽出新芽,泛着嫩绿的光,却在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乱世的寒意。他知道,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着扬州百姓的性命,关乎着大明的存亡。
与此同时,马士英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府内的花园里,桃花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与地上的残酒、果核混在一起,透着一股奢靡的颓败。马士英斜倚在铺着孔雀蓝锦缎的软榻上,怀中搂着秦淮河的歌女柳如烟。这女子身着水绿色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梨花,乌发松松挽着,插一支银质步摇,正娇笑着将一杯琥珀色的黄酒递到马士英唇边,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大人,这杯酒奴敬您,祝您步步高升,权倾朝野~”
马士英笑着张口,将酒一饮而尽,伸手捏了捏柳如烟的脸颊,语气暧昧:“还是你这小妮子会说话。”
阮大铖坐在对面的玫瑰椅上,手中的象牙骨扇轻轻晃动,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大人,今日在朝堂上,您真是威风!那些东林党人被您怼得哑口无言,史可法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如今这江南的朝政,可算是牢牢握在我们手中了!”
马士英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酒液,酒液在杯壁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这只是开始。史可法想要依靠江北四镇抵御清军,简直是痴心妄想。刘泽清、刘良佐那两个老狐狸,早就被我派人收买——我许了刘泽清淮安知府的实职,许了刘良佐凤阳总兵的兵权,还各给了他们五千两白银。十日之后,他们绝不会按时抵达扬州,只会在一旁坐观成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粮草军械,没有四镇兵马,史可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扬州!等清军攻破扬州,史可法战死,我们便可以趁机收回江北兵权,将江南的兵马牢牢掌控在手中。到时候,这江南的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了!”
阮大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忙起身躬身,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面:“大人高见!末将真是佩服!那粮草军械之事,您打算如何处理?史可法肯定会向朝廷奏请调拨,若是我们不给,他怕是会再次闹事。”
“放心。”马士英打断他的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在锦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新君沉迷酒色,昨日我刚送了十名秦淮河的歌女入宫,还有上好的蜀锦、珍珠,他如今早已乐不思蜀,朝政之事,全凭我们做主。你尽快拟一道旨意,就说南京城防要紧,需留足粮草军械守卫都城,防止李自成或张献忠偷袭,将拨给江北的粮草十万石、军械五万件全部扣下,暂不调拨!”
“末将领命!”阮大铖躬身应道,眼中满是谄媚的笑意,“大人放心,末将定会办妥此事,不仅要扣下粮草军械,还要在旨意中斥责史可法‘不顾都城安危,强行索要粮草’,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马士英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阮大铖的肩膀:“好!还是你懂我。来,坐下喝酒,咱们好好谋划一下,等史可法死后,如何接管江北的兵权,如何收拾那些东林党人!”
“是!”阮大铖连忙坐下,端起酒杯,对着马士英躬身示意,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两人相视一笑,杯中酒映着他们贪婪的嘴脸,丝竹声、笑声、谄媚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全然忘了江南的危局,忘了扬州百姓的死活,忘了煤山上那截悬着的白绫,早已勒得大明江山喘不过气。庭院中的桃花依旧盛开,粉色的花瓣落在他们的酒杯中,却染上了一层血色的阴霾。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扬州城外的茱萸湾,黄得功已率部构筑好防线——三丈宽的战壕纵横交错,里面灌满了水;鹿角和拒马布满阵地,尖锐的木刺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十门红衣大炮架在土台上,炮口直指北方,炮身上的铁锈被擦拭干净,透着威慑的寒光。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持长枪,整齐地站在战壕后,严阵以待,眼神中满是警惕。
可直到第九日,刘泽清和刘良佐的兵马依旧不见踪影。史可法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官道,心中满是焦急。官道上空空荡荡,只有几只飞鸟掠过,连个人影都没有。他派出三批斥候去催促,第一批带回的消息是“刘泽清部粮草未到,正在淮安筹粮”;第二批说“刘良佐部将士生病,需得暂缓行军”;第三批则带回了高杰的书信,信中说“清军已至宿迁,兵锋甚锐,需得留守高邮,无法驰援扬州”。
“马士英!阮大铖!”史可法咬牙切齿,拳头重重砸在城楼的垛口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甚至渗出了血丝。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马士英的阴谋——扣下粮草军械,收买刘泽清、刘良佐,挑拨四镇关系,就是要让他孤立无援,让扬州不攻自破!他恨自己的天真,恨马士英的阴险,更恨这腐朽的新朝,将大明最后的希望推向了深渊。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浑身浴血,策马疾驰而来。他身上的灰色军袍被鲜血染透,左臂受了重伤,用布条草草包扎着,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鲜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马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翻身下马时险些摔倒,踉跄着扑到史可法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得几乎要断裂,嘴唇因缺水而干裂起皮:“大……大人!清军……清军已至扬州城下!多铎亲自率军,五万精锐,还有红衣大炮数十门,声势浩大,距离扬州已不足十里!”
“什么?”史可法心中一震,如同被惊雷击中。他猛地转身,望向城外的远方。只见地平线上,黑压压的清军如同潮水般涌来,黄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如同一片移动的乌云,朝着扬州城压来。骑兵的马蹄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大地都踏碎,连城楼的青石板都在微微颤动;步兵方阵整齐推进,步伐沉稳,每一步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数十门红衣大炮排列在阵前,炮身泛着冷光,炮口直指扬州城,令人望而生畏。
“将军!清军势大,我们只有三万兵马,且多是步兵,怕是难以抵挡啊!”副将李本深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恐惧。他身着玄色铠甲,手中的长枪微微晃动,枪尖因紧张而指向地面,显然也被清军的气势震慑。李本深年约三十,是史可法的得力助手,素来沉稳,可此刻也难掩慌乱——三万对五万,步兵对骑兵,还有红衣大炮加持,这简直是必死之局。
史可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转身走向城楼内的士兵。这些士兵大多是扬州的百姓——有面黄肌瘦的农夫,手中握着打磨锋利的锄头,锄头上还沾着泥土;有年轻力壮的商贩,手持锈迹斑斑的长枪,枪杆上缠着防滑的布条;甚至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尚未长开,手中只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木棍顶端还带着毛刺。他们衣衫单薄,有的甚至光着脚,却个个眼神坚定,望着史可法,等待着他的命令。
“将士们!”史可法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城楼,甚至穿透了城外清军的马蹄声,“清军已至城下,他们带着屠刀,想要占领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百姓!他们在北方烧杀抢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白骨露于野!济南城破后,他们屠城三日,数十万百姓惨死;徐州沦陷后, 城中的尸体堆成了山,连孩童都不放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眼中满是悲壮的决绝,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身后,是扬州的父老乡亲,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大明最后的江南半壁!今日,我们便在这里,与扬州共存亡!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投降!绝不后退!”
“绝不投降!与扬州共存亡!”士兵们高声呐喊,声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器,锄头、长枪、木棍在空中挥舞,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守护扬州的长城。恐惧早已被抛在脑后,只剩下保家卫国的决心。
史可法拔出腰间的佩刀,刀光一闪,映着他坚毅的脸庞。刀刃锋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如同他此刻的决心。他指向城外的清军,厉声喝道:“将士们,随我杀!”
“杀啊!”士兵们跟着史可法,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向城下的清军。城门缓缓打开,沉重的城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如同垂死的哀鸣,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三万将士身着残破的铠甲,手持简陋的兵器,朝着五万精锐清军发起了冲锋,身影单薄却决绝,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明知必死,却依旧义无反顾。
两军很快碰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史可法手持佩刀,奋勇杀敌,刀光所到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一名清军骑兵朝着他冲来,长枪直刺他的胸膛,史可法侧身躲过,反手一刀,便将那骑兵斩于马下。鲜血溅在他的铠甲上,染红了他的战袍,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的眼神愈发坚定,手中的佩刀挥舞得愈发迅猛,每一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带着守护的决心。
黄得功率领骑兵冲在最前方,他手持长枪,枪尖如同一条毒蛇,每一次刺出,都能夺走一名清军的性命。他的玄色铠甲上早已沾满了鲜血,脸上也溅满了血污,却依旧高声呐喊:“兄弟们,杀贼!保卫扬州!保卫家园!”他的声音洪亮,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激励着身边的士兵奋勇杀敌。一名清军将领朝着他冲来,两人战在一处,长枪与大刀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花四溅。黄得功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瞅准时机,一枪刺中那将领的咽喉,将领惨叫一声,倒在马下。
士兵们深受鼓舞,个个悍不畏死。农夫王二柱年约四十,面色黝黑,双手布满老茧。他手持锄头,朝着一名清军士兵砸去,那清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砸中脑袋,脑浆迸裂,当场倒地。王二柱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又朝着另一名清军冲去,锄头挥舞得虎虎生风;少年陈小三只有十五岁,身材瘦小,脸上还带着稚气。他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依旧咬紧牙关,朝着清军冲去,用木棍狠狠刺向一名清军的腿甲。清军士兵吃痛,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陈小三却依旧爬起来,再次冲上去,木棍再次刺向清军,哪怕自己被清军的刀划伤了手臂,鲜血直流,也绝不退缩;商贩张老栓年近五十,原本在扬州城内开了一家杂货铺,清军要来的消息传来后,他毅然关闭店铺,加入了守军。他手持长枪,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却凭借着一股狠劲,接连刺倒两名清军士兵。最终因体力不支,被一名清军士兵一刀砍中肩膀,伤口深可见骨。可他却依旧死死抱住那名清军士兵,一同滚入战壕,与对方同归于尽,沉入灌满水的战壕中,水面泛起一片血红。
可清军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还有红衣大炮的加持。“轰!轰!轰!”大炮轰鸣,炮弹如同惊雷般落在扬州城的城墙上,砖石飞溅,城墙被轰出一个个巨大的缺口,碎石和尘土漫天飞舞,遮住了阳光。士兵们被炸得血肉模糊,肢体飞溅,有的士兵甚至被直接炸成了碎片,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有人后退——有的士兵拖着断腿,用手中的兵器支撑着身体,继续挥舞着兵器,斩杀靠近的清军;有的士兵被炸瞎了眼睛,却依旧朝着清军的方向冲锋,凭借着听觉和触觉,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的士兵在临死前,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兵器刺向清军,哪怕只能划伤对方的皮肉,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
史可法站在战场中央,身边的将士们越来越少。他的左臂被刀砍伤,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顺着铠甲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袖,将藏青色的袍袖染成了暗红色;右腿被炮弹碎片划伤,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靴底早已被鲜血浸透,踩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在焦黑的土地上格外醒目。可他依旧没有退缩,依旧挥舞着佩刀,斩杀着冲上来的清军。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臂也开始发酸,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身后是扬州的百姓,是大明的希望,他若是倒下了,扬州便彻底完了。
他望着身边倒下的将士们,望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望着扬州城内惊慌失措的百姓——有的百姓趴在城墙上,望着战场,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有的百姓拿着菜刀、扁担,想要冲出城来支援,却被守军拦住。史可法心中满是悲恸,他想起了崇祯皇帝的血书,想起了“勿伤百姓”四个字,想起了自己对百姓的承诺,想起了长江边百姓们期盼的眼神。他握紧手中的佩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朝着清军冲去。
就在这时,一支清军骑兵从侧面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是多铎麾下的副都统谭泰。谭泰身材高大,面容凶狠,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身着黑色铠甲,铠甲上的铜钉泛着冷光。他手中握着一把长枪,枪杆是精铁所制,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他目光死死锁定史可法,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策马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长枪如同离弦的箭,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史可法的胸膛刺去。
史可法想要躲闪,却因右腿伤势过重,动作迟缓了一步。“噗嗤”一声,长枪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穿透了铠甲,扎进了他的心脏。冰冷的枪尖带着死亡的气息,在他体内搅动,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发黑。
史可法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他的胡须,滴落在胸前的铠甲上。他低下头,看着胸前的长枪,枪杆上的铁锈沾着他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眼。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是北京的方向,是崇祯皇帝殉国的煤山,是大明王朝曾经的都城。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无尽的悲恸和愧疚:“陛下……臣……臣尽力了……未能守住江南……未能保住百姓……臣……臣对不起您……”
说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腰间的佩刀,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鲜血喷涌而出,如同喷泉般洒在地上,染红了他的脸庞,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倒在了扬州城外的战场上,倒在了他誓死守护的土地上,倒在了这乱世的烽烟之中。他的眼睛依旧睁着,望向北方,仿佛还在期盼着大明的援军,还在牵挂着江南的百姓,那眼神中满是不甘,却又带着一丝解脱——他终于可以去向崇祯皇帝复命了,哪怕他未能完成使命。
“史大人!”黄得功见状,目眦欲裂,高声呐喊着朝着史可法的方向冲去。他手中的长枪舞动得如同狂风暴雨,枪尖所到之处,清军士兵纷纷倒地,鲜血溅满了他的铠甲。可清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一名清军将领从背后偷袭,一刀砍中了他的后背,刀刃穿透了铠甲,深入骨髓,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后背。黄得功闷哼一声,却依旧转过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枪刺入那名将领的胸膛,将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黄得功也再也支撑不住,身躯轰然倒下,压在史可法的尸体旁,如同为他筑起的最后一道屏障,守护着这位忠臣最后的尊严。
扬州城破了。
清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城中,他们手持兵器,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的哀嚎声、惨叫声、房屋的燃烧声交织在一起,昔日繁华的扬州城,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街道上,老人、孩子、妇女的尸体遍地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清军士兵一刀砍死,怀中还抱着年幼的孙儿,孙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身体软倒在老妇人怀中;年轻的女子被清军士兵抓住,她们拼命反抗,却被清军士兵死死按住,当众侮辱。有的女子不堪受辱,咬舌自尽,鲜血从她们的嘴角流出,染红了她们的衣襟;年幼的孩子被清军士兵一脚踹倒,用刀刺死,鲜血染红了街道上的青石板,顺着石板缝隙缓缓流淌,汇成一条条细小的血河。
曾经繁华的东关街,如今已是一片火海。商铺的招牌被烧毁,木质的房屋在火焰中噼啪作响,冒着滚滚浓烟。清军士兵闯入店铺,抢走值钱的财物,然后一把火将店铺点燃。一名掌柜想要阻拦,却被清军士兵一刀砍死,尸体被扔进火中,很快便化为焦炭。街道上,百姓们四处奔逃,却逃不过清军的屠刀,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心碎。
鲜血顺着街道流淌,汇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溪,顺着石板缝隙缓缓渗入地下,仿佛要将扬州城的土地都染成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臭味,令人作呕,远处还传来清军士兵的狂笑和百姓的哀嚎,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昔日的秦淮河风月,江南的繁华景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而南京城内,马士英和阮大铖还在府中饮酒作乐。马士英的花园里,歌女们正在弹奏丝竹,唱着靡靡之音《玉树后庭花》,曲调婉转,却透着亡国的悲凉;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水晶肘子色泽红亮,松鼠鳜鱼造型精巧,蟹粉豆腐香气浓郁,琥珀色的黄酒在银杯中泛着光泽。
当府中家丁踉踉跄跄地跑进来,禀报“扬州城破,史可法战死”的消息时,马士英只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对着阮大铖说道:“大铖,你看,史可法终究还是失败了。我说过,他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如今扬州已破,清军很快便会抵达南京,我们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阮大铖连忙放下酒杯,躬身道:“大人说得是!我们即刻收拾细软,带着家眷和财物逃往杭州。杭州远离南京,清军一时半会儿不会抵达那里。只要我们投靠清军,凭借我们手中的权力和财富,定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至于大明的江山,百姓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马士英哈哈大笑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在锦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桃花,眼中满是得意:“不错!等我们投靠了清军,依旧能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史可法那老顽固,倒是成了我们的垫脚石——他一死,江北的兵权便唾手可得,我们再将江南的土地献给清军,定能得到重用!”
长江水滚滚东流,带着扬州的鲜血,奔向远方。史可法的忠魂,在江南的烽烟中飘荡,望着沦陷的城池,望着哀嚎的百姓,却再也无力回天。南明的新朝,终究还是在马士英、阮大铖的腐朽统治下,走向了覆灭的边缘。而这乱世的战火,还将继续燃烧,吞噬着大明最后的希望,将江南的繁华与温柔,都化为灰烬。
扬州城外的战场上,史可法和黄得功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被鲜血和尘土覆盖。远处的清军还在烧杀抢掠,可他们的忠勇与坚守,却永远刻在了扬州的土地上,刻在了百姓的心中。多年后,百姓们自发为他们修建祠堂,供奉他们的牌位,每逢清明,都会有人前来祭拜,缅怀这两位为守护江南而牺牲的忠臣。他们的故事,也成为了大明王朝最后的悲歌,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