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猛汉猎血眼怒吼
箬笠蓑衣,怀中带刀。
打听一通后,赵丙进了村。
今天是上山的日子,村里的男人都离了家,聚集在山脚下;都举着火把,拿着刀枪棍棒草叉,最勇猛的汉子头一个剐脚上了山,身后的汉子们狠吼了几声才够了胆。
今天,是要除狼害。
转过几条泥路,赵丙找对了门。
汉子们打着火进了林子,惊飞几条野兔,汉子们不让理,说捉兔就捉兔,说打狼就打狼,顾此及彼,就要折人。
赵丙拍了拍门。
没有动静。无论是门内还是林里。
除了脚下草叶的摩挲,头顶树梢的棱擦,汉子们听不到其他的一点骚动,要知道无论是野鸡的踱步,还是野狼的闷呼,都逃不过这帮猎人的耳,但今天却没一点儿动静。
安静的吓人。
赵丙又拍了拍门。
门开了,是个美丽的女人。
“怎……”
一条灰影掠出,比野兔长一点,是狼。汉子们挥枪举棒捉草叉,两个腿脚灵活的去拦路,三个反应机敏的去堵口,四个膀大腰圆的准备刺狼。方阵列好,狼被刺死在了中央。
一条。
汉子们笑了,开始呼喊欢闹,一帮人松懈了下来想先休息一会,另一帮人摩拳擦掌准备即刻去杀下一头狼,只有那最勇猛的汉子脸色铁青,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成群捕食的狼为什么会突然窜出一匹?
猛汉招呼其他人,不能松懈。
打狼,要讲数量,人比狼多便可打,狼比人多就得逃。再之,要讲阵位,山狼从不单独觅食,要想不折人,就要摆阵,横竖穿插,分而化之。长刀长枪、长棍草叉,不断以多驱少,以长打短,才能断了野狼的命,灭了狼灾。
驱大化小,驱长打短。化整为零,驱而杀之。
驱而杀之。
是什么在驱赶着这匹狼?
四周的人们等待着猛汉的反应。
猛汉猛起,草木丛也猛起一头。猛汉振臂,猛起的那头也振臂。
熊。
怒吼,贯彻山林,整个村子都听到了这熊吼。
“不招待客人?”赵丙摘下旧箬笠,问眼前的女人。熊吼让女人身形震了一震,心也随之抖了两抖。
“请……”
女人歉开身子,让赵丙进屋,眼睛却望着山林。
好似要望穿山林,那眼睛。
被砍了一道。
那熊的眼睛。
瞎了一只,还滴着未结痂的血。
怒吼。
2.2 汉子回家
汉子回来了,不过只有他一个。
满身是血,有熊的,有狼的,有人的。浇在身上时,烫的要命,皮肤起泡,好像要人煮熟,夕阳西下时,这满身热血却都凉了,成了一层壳子,阻移着汉子的脚步。
汉子是偷偷回来的。
他要回家,回村里的家,在太阳落山之前。
他家里还有妻子等他。
炊烟四起,村里的大半烟囱里都冒起了烟火气,汉子想要回家,回家吃口热乎饭,冲净身上的污秽,再钻进被子里躲进梦乡。
汉子要回家,可其他汉子都回不了家了。汉子家里有妻子等他,可其他汉子的妻子都等不回来丈夫了。
满脸的血,只有泪痕两道白。
他敲响门,一个男人开了门。
2.3 饮血
血、满身的旧血,和妻子身上的新血。
“别乱动。”赵丙对汉子说,亮着手中明晃晃的环刀,刀尖指着妻子。
一股火在汉子胸膛内将要点燃,却又熄灭。汉子有些累了,他靠在了墙上。
“知道我是谁吗?”赵丙问。
“不知道。”汉子答。
“十五年前,被你杀的一对夫妻,有个孩子。”
“还有个孩子……”汉子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扶着桌子靠在墙角,一边的膝盖断成了两半,骨花间呲着血瓣,抽噎到没有人样。
“……要是杀了就好了,”汉子说,“当时没发现你。”
赵丙挥刀,砍断了妻子的那只腿,接着又砍断了另一条。女人像块面袋一样直倒在地上,被地砖砍断了鼻梁。男人发了疯似的扑过来,赵丙又把他劈倒,但还留了一口气。
“我以为杀你很难,练就了一身武艺,”赵丙把倒了的男人踹到墙根,又走回女人倒着的地方。
“可还是怕杀不了你,我又想——”赵丙说,“我是要报仇的。”
男人奄奄一息,眼皮被剜掉了,他只能垂着眼神看地板,地板上也是煎熬,流满了妻子的血。力气随着空气从被切断的肺里不断泄出,快死了的男人,已经发不出声来了。他不甘于这样,只能用尽全部精神去瞪赵丙,要用眼神穿透他,要用眼球杀死他。
“看着吧。”赵丙一脚踏到女人身上,切肉般,卸下了女人一个臂膀,接着是另一个。男人瞪他的眼神不动,但目光愈烈了,刺的赵丙生疼,但赵丙不管。
赵丙走到了男人跟前,男人猛瞪着赵丙,胸膛往外冒着血,眼珠子也红了。
赵丙把刀反转,扔到了男人怀里。
“杀了我,拿那把刀。”
2.4 不够
男人猛瞪着的眼睛挪移到刀柄上,他尝试挪动手指,调动所有还有力气的筋肉,去挪移,去翻腾,去扭曲,去握住那只刀柄。
赵丙的身后是那具没有人样的尸体,像块草垛一样趴在地上。又像摊烂泥,溶化着。
左手,握住刀柄了,紧紧的,攥住了。赵丙就站在躺坐在墙根处的男人跟前不过三寸,就这样看着他的行动,不动分毫。
举起来,用右手,用右手抬着左小臂,往上举,往上举,让刀尖对准赵丙的喉咙,让刀刺进去。
刀尖抵在了赵丙的喉咙上,赵丙不动。
男人死命的举着胳膊,右手抬着左臂,死命的瞪着眼睛死命的咬着牙,死命的抬着那该死的刀尖,只要一寸,只要一寸就能刺破赵丙的喉咙,就能把赵丙杀死在眼前。
赵丙不动。
刀掉在地上,胳膊落了下来,男人瞪着眼睛紧着牙关死在了杀死赵丙的前一寸。
赵丙笑了,但一点畅快都没有,于是他不笑了。
赵丙弯下腰,对着沾满血液的刀迟疑了一秒。然后没去碰那把刀,站起来,裹上蓑衣,走了。
嗜血的刀,喂饱了仇人的鲜血。
临暗时,血泊里刀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