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随着洪水带来的降温，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洗涤连日来升腾的、混杂着漆黑与诡谲色彩的浓烟微粒。
戒烟多年的阿扎尔拿起参谋的烟盒，缓缓拔出一根。
参谋随即替他点火，嗓音低沉：“我们都要被军事法庭审判。”说完，自己也取了一支烟点燃。
“还没到那个时候。”阿扎尔抛下一句，左手夹着烟，右手紧握恶魔少年的照片，拉开车门，走下指挥车。
他缓缓抬头望向石林山崩后的救援现场。工业照明灯下，所有搜救人员都停下动作，呆呆望着奔腾而下的洪水，听着狂怒的水流咆哮。
他挪动脚步，绕过遮挡的树木，望向崩塌的水坝。视线顺着洪水一路延伸，直到远方大面积断电的不列城。
他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城中，大批市民正在争抢，被洪水冲垮门窗的超市与商店里的物品。
阿扎尔瘫坐在泥地上，理了理几天没洗、泛着油光的头发，失神地望着这一切。年轻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那一腔热血，那一次次发誓要为祖国而战的誓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从军校时期就陪伴他的参谋，缓缓坐到他身旁，拿起他手中那张恶魔少年的照片，细看片刻，低声说：
“所以这个少年……才被称为恶魔。
“当我们拥有支配他人生死的力量时，只会想着如何消灭这个少年。当我们未能消灭他时，只会更加暴怒。
“也许……只有到了现在，当这个少年带来毁灭时，我们才想了解他为什么被称为恶魔。”
这时，议会厅的灯光如同无形之手，透过窗户，掌控着整个国家的生死命运。
厅内，只留下支持矿物财阀的官员。其中一人抬手指向屏幕，目光转向总统，厉声指责。紧接着，其他官员也群起攻之，用力拍打桌面，齐声高喊：“下台！下台！”
面对这片声浪，总统在离去前，留下一句话：“你们会下地狱的。”
随着总统下台，这群人为夺得权力而轻松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胜利的气息。他们不再关心屏幕上的灾难画面——摩天楼塌、牧场化爆、石林山崩、水坝溃决、洪水淹城。
随后，他们推出了新总统候选人：矿物财阀的长子，邦加夫。
奢华的房间里，邦加夫不紧不慢，调制鸡尾酒。他尝了一口，语气平淡，问：
“那群癌细胞，都逃了吗？”
秘书红唇轻启：“还在搜捕波波儿，伊托雅图已经到达边境。有62名高官确认逃离。”
邦加夫又问：“所有部队都准备好了吗？”秘书点了点头。
“他们想逃到国外，操纵群蠢蛋跟我开战。”邦加夫冷冷念叨，
“不能让他们带着财富逃。明天再去确认军方的态度。”
说完，他将桌上那叠报告推到一旁——关于安鲁万与伊托雅图联合垄断经济、导致贫富严重分化、国家濒临崩解的分析。
他随手摊开战略图，目光沉沉地扫视片刻，随后拿起手机拨通：
“在伊托雅图撤离的路线上，埋伏他们，绝不能让他逃。”
在一座高度戒备的边境军营里，
商业财阀伊托雅图走进浴室冲洗。洗着洗着，他环顾四周，忽然拉开门问：“沐浴露在哪？”
助理亚莫妮拿着沐浴露进入，解释说：“我之前收起来了，担心沐浴露会伤到你。”
伊托雅图接过，说：“好了，出去时关门。”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他察觉一丝不对劲，一转头，发现亚莫妮站在门边，正用手帕擦拭眼镜上的雾气，带上，头微微前倾——尽量仔细看清。
伊托雅图顿了顿问：“还有其他事吗？”
亚莫妮低声说：“我担心您会出意外，死在浴室里。”
他语气肯定：“洗个澡能有什么意外。”心里泛起一股连洗个澡都会被女人围观的无奈。
满脸泡沫的他，伸手拧开关。花洒只喷了一下就停下。伊托雅图沉默了两秒，又反复拧动开关，一滴水都不再流下。
亚莫妮说：“我去打桶水来，尽量别动。”
军营内，一辆辆载满财物的军用车辆正陆续驶入。这支部队，已做好随时撤离、逃亡他国的准备。
月光透过树冠，投下苍暗光影，林风呼呼哀嚎。
波波儿在奔逃中，发出蚊吱细声：“我……跑不动了。”
贝卡没有回话，始终紧拉着她，从奔跑转为快步走。
片刻后，贝卡停下脚步，俯身仔细察看一道岩缝。她回头，才发现不见素的踪影。
没有多想，两人一前一后挪进缝隙。贝卡拔出匕首，将岩缝口内的一层土铲起、立起，遮挡岩缝入口处。
她们紧贴一起在漆黑中休息。外面，追兵的脚步声匆匆跑过。
波波儿昏沉迷糊中，握住对方的手，忽然一阵寒抖，她猛的睁开双眼，看向贝卡的脸。
贝卡并没有睁眼，空着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
车内，莱多多看着始终沉默的摄影师【见月护卫】和司机，还有腰间直指自己的枪口，强作镇定说：“你们想独占爆款新闻……也不需要用枪吧？”
没有任何回应。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与陌生感，让莱多多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忍不住哀求：“劫财劫色都可以，别杀我行吗？”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从小灌输培养的精锐护卫不为所动。
最后莱多多被关进一间密闭的房间里，成为一件有价值的人证被保护起来。
——
不列城的洪水淹过一楼，民房高层里，五人佣兵面容凝固，围在电视机前，屏幕上播放着紧急新闻。
渡鸦开口：“哇靠！一次比一次灾难。”
山猫担忧：“事情闹得这么大，搜捕力度还会加大。挺现在混乱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国家。”
犀牛补充：“我们在这被当成恐怖分子，很难继续找组织要回报酬，没法行动……可以去投靠见月，她好歹是个军阀。”
渡鸦附和：“我赞同，这次，被那小子坑惨了。”
花蝎质疑：“现在三角国已经和平了，不一定还需要我们。”
孤狼沉声说：“先找恶魔少年，问清他想做什么。自然就知道他们需不需要我们。”
花蝎顿时涌上一股被狗屎膏药缠绕，完全甩不掉的无力感。
——
次日清晨，太阳微微探头，偷看这片荒诞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