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朋友们,今儿个我就给你们细细道来一个发生在九十年代,特别邪乎、特别曲折的事儿。这是一个关于痴迷、关于恐惧,也关于一段跨越阴阳的奇异缘分的故事。一个做玉雕加工的小伙,和一个含冤的女吊死鬼。胆儿小的,我劝您现在就点返回,喝口热茶压压惊;要是胆儿大,好这口儿,那您可就坐稳了,听我慢慢给您掰扯清楚。
具体是哪一年,记不太真了,反正是九十年代中期。那时候,咱们这地界儿,就刘塘小镇,可了不得,几乎家家户户都指着玉器加工吃饭。那玩意儿,来钱啊!南方来的客商,揣着大把的票子,就蹲在镇口收货,只要你手艺不赖,雕出来的东西就不愁卖。所以啊,一到晚上,您看那街道上,早早就没了人影,冷冷清清的,为啥?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开了那“嗡嗡”作响的打磨机和雕刻机,埋头苦干呢。整个镇子,仿佛沉入了一种奇异的喧嚣中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和各家各户机器运转的沉闷声响,混合着河边的水汽,在夜色里弥漫。
咱们故事的主角,叫刘伟。这小伙子,跟镇上那些只为赚钱的匠人不一样,他是真真儿地痴迷玉雕这门艺术。在他眼里,那一块块其貌不扬的石头,里面都住着一个精灵,他的工作,就是用刻刀,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精灵请出来,让它焕发光彩。为了能有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环境搞创作,他在镇子最边上的犄角旮旯里,寻摸到了一处房子。这房子僻静,带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关键是租金便宜。院子坐北朝南,正房他住,西边还倚着墙,搭了两间独立的小屋,一间被他堆满了从各地淘换来的原石,另一间,嘿,正好收拾出来,成了他专门雕琢玉器的“工作室”。
白天里的刘伟,那真是如鱼得水。一头扎进那间西屋,外界的一切就都与他无关了。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的、细腻的玉石粉末,闪着微光。他手里那柄特制的刻刀,在他指尖仿佛有了生命,在玉石上游走、旋转、轻啄,发出那种极有韵律的“沙沙”声。这声音,在他听来,比什么交响乐都动人,那是材料在与创作者对话,是艺术在呼吸。他做的活儿,构思巧,下刀准,打磨细,出来的物件儿灵动逼人,自然供不应求。白天的刘伟,是充实而自信的。
可怪就怪在晚上。按理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正是摒除杂念、全神贯注的好时候,作品应该完成得更好才对。但邪门的事儿就从这里开始了。每当一件作品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刘伟心里就会没来由地涌上一股焦躁,像是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他的心肝,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催促着,让他心烦意乱,手下也跟着失了准头。往往就是那最后几刀,“咯噔”一下,要么力道重了,崩掉一块;要么角度偏了,划出一道深痕。好好的一块即将面世的艺术品,瞬间就成了只能扔进废料筐的石头疙瘩。
一开始,刘伟只当是自己太急于求成,心态不稳。他狠狠责怪自己,下一件活儿的时候,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告诉自己慢点,再慢点,要沉住气。可邪了门了,越是到尾声,那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就越是强烈,仿佛有一种外来的、阴冷的意志强行侵入他的大脑,干扰着他的神经。失误,再次发生。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呢?刘伟心里那点艺术家的执着,渐渐被一种越来越浓的不安所取代。他开始觉得,这间他精心布置的工作室,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欢迎他。
真正让他汗毛倒竖、确认这地方“不干净”的,是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那晚的月亮特别亮,清冷的光辉像水银一样,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小院的水泥地上,反射出惨白的光。院子里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最活跃的蛐蛐儿都噤了声。刘伟正对着一块极品的和田白玉籽料,进行最后的精细修整。这块料子他寻了许久,构思了半年,眼看一件传世之作就要在自己手中诞生,他紧张得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刻刀的尖锋即将离开玉面,完成最后一笔的刹那,一声叹息,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不,更像是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唉——”
那声音,幽幽的,长长的,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哀怨,又像是从极远、极深的地下,或者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飘荡而来,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刘伟浑身一个激灵,手猛地一抖!就听见“刺啦——”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刻刀在那完美无瑕的玉面上,划下了一道无可挽回的、丑陋的深痕。
一瞬间,刘伟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去,变得冰凉。他猛地抬起头,心脏“咚咚咚”地像是要撞破胸腔跳出来。工作室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就是那些冰冷的石头和工具。他使劲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安慰自己: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一定是!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旁边倒了杯浓茶,一饮而尽,那苦涩的滋味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重新坐回工作台前,看着那块被毁掉的玉,心痛得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块小点的料子,做个简单的东西,找找手感,平复一下心情。可就在他刚拿起刻刀,集中精神的那一刻——
“唉——”
又来了!这一次,比刚才更清晰,更近!仿佛就贴在他的耳后根,那股阴冷的气息,甚至吹动了他耳边的发丝。刘伟“嚯”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货架背后,门后阴影里……什么都没有!可那种被注视、被靠近的感觉,却无比真实而强烈。冷汗,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瞬间从他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唰地一下浸透了他单薄的汗衫,黏腻地贴在后背上。
从那个晚上开始,这间西屋就彻底变了味儿。只要刘伟在晚上拿起刻刀,准备干活,那催命符似的叹息声就会准时响起,仿佛一个看不见的监工,在提醒他,或者说,在阻止他。紧接着,更具体、更诡异的怪事儿接踵而至,层出不穷。
他明明记得用完的刻刀是放在右手边的工具架特定凹槽里的,可一转身,那刻刀就出现在了左边的磨石旁;原本平整铺在桌上的砂纸,会毫无征兆地“嗖”一下飞起来,轻飘飘地拍在他脸上;工作台上那些等待加工的小块玉料,会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咕噜咕噜”地滚动起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调皮或者充满恶意的手,在不停地拨弄它们。有一次,他甚至眼睁睁看着一块他刚放下的青玉平安扣,沿着绝对违背物理常识的弧线,慢悠悠地滚到了桌子边缘,然后“啪”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刘伟被折磨得快要疯了。白天还能勉强支撑,一到晚上,他就精神恍惚,眼窝深陷,脸色蜡黄。艺术创作的灵感早已被恐惧吞噬得一干二净。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间小屋,绝对不干净!它有自己的“主人”,而这个“主人”,显然不欢迎他在这里进行玉雕创作。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伟顶着一对黑眼圈,急匆匆地找到了房东。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姓王,身材微胖,穿着个白色的确良短袖,腆着个啤酒肚,一脸的精明世故。
刘伟也顾不上客套,直接把昨晚,以及前些日子遇到的怪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最后明确提出:这房我没法住了,工作室也没法用了,你得给我退钱,我立刻搬走!
王房东一开始还眯着眼听着,等听到“退钱”俩字,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那双小眼睛里瞬间没了笑意,只剩下算计。他双手往腰上一叉,嗓门立刻拔高了八度:“退钱?我说小刘啊,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白纸黑字的合同可是签好了的,押一付三,你现在才住多久?说退就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刘伟苦着脸,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王叔,我不是开玩笑,那屋子真的……真的闹鬼!晚上总有叹气声,东西自己会动,我这活儿都没法干了,再住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闹鬼?哈哈!”王房东发出一声夸张的冷笑,嘴角撇得跟八字似的,“我看你是玉雕做多了,把脑子做坏掉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我看你就是晚上不睡觉,自己熬出来的幻觉!要不就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吓唬你?别找这些借口,想违约,门儿都没有!”
刘伟再三解释,甚至赌咒发誓,说自己所言非虚。可王房东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口咬定是刘伟自己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故意找茬想毁约,死活不肯退一分钱。话说到最后,几乎成了争吵,王房东甚至摆出了无赖的架势,挥着手嚷嚷:“钱是没有!爱住不住,不住拉倒!反正钱进了我口袋,就别想再出去!”
看着房东那油盐不进、蛮不讲理的胖脸,刘伟心里一阵绝望。他一个年轻手艺人,无根无基,能拿这种地头蛇怎么样?所有的积蓄都交了房租和押金,现在让他搬,他连找个新地方的钱都凑不齐。
无奈之下,刘伟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像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灰头土脸地先回到了那个让他恐惧的小院。阳光正好,洒在院子里,暖洋洋的,可他一踏进那间西屋,就感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站在院子当中,看着那两间西屋,心里乱成了一团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