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小姑娘很是腼腆，也不说话，仿若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埋头走路。
老吊头也不再说话，等那小姑娘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又骑车赶了上来。那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他骑着自行车不疾不徐地跟。
那天，陈家沟有人看见老吊头用车载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了镇上的公园。当然，当时村里有人看见老吊头载着一个小姑娘从村里离开了，还不止一个人看见。但看见两人去公园的人不多，就一个人看见，甚至是别村的人看见的。直到后来出了事，这件事才渐渐曝光的。
这一老一少到底是不是老吊头和那小姑娘，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陈家沟的人便怀疑那人是老吊头了。因为在这村子里，惟他的嫌疑最大。在于老吊头，他是满不在乎的，因为那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空气。
说是公园，不过是一湾死水，周围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只是，林中盖上了几个凉亭，也有一片荷塘。荷塘中不时有飞鸟起落，看上去也像是公园。
那时候很穷，在农村能有这样的一个公园，也算很不错了。尤其夏季，荷花盛开。微风吹拂，花香四溢。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夜晚，人们徜徉在这片荷塘的月色中，也别有一番诗意。
老吊头到底有没有载着那小姑娘去镇上的公园，谁也没亲眼见过，但的确有人看见老吊头载着一个小姑娘离开过村子，那小姑娘好像就是“张姐”的孙女。
没过多久，那小姑娘就怀孕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张姐的儿子想捂也捂不住，闺女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呢。那闺女的爸爸用尽了办法，也没能从女儿口中套出“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
他怀疑是女儿的同学，但又不能去学校调查。如此一来，岂非闹得满城风雨天下尽知？他女儿还怎么做人？少不得一些闲言碎语，最是流言可怕，君不见辛柔乎？
最终，那姑娘的爸爸决定吃个哑巴亏了，他女儿就是不说，总不能把她打死吧？但陈家沟是不能待了，待下去女儿的清白就毁了，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他来陈家沟固然是投奔亲戚，来挖沙子种西瓜，主要原因还是多年前他开长途车撞死过人，出来避祸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风平浪静了，加上又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他也只能回老家了。
张姐是很不愿意离开的，在这村里还有她的一个小情郎呢。只是儿子执意要走，她自己留下又所为何事？她离开陈家沟的时候，二狗已经在南水中学当了小混混了，对此毫不知情。等二狗得知消息的时候，村头那小卖店早就此地空余黄鹤楼了。
张姐的老家是哪个县哪个镇，甚至哪个村子，二狗都知道，但相隔好几十里地，那个时候的他是没有办法前去的。等十几年后，二狗外出打工多年了，有一次就去过那个村子，只是张姐已去世两年有余。
当时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多年后忽然记起，才体会到那份感情早已不寻常。二狗免不了回忆往事，他在回忆的时候，可能也感慨万千。那个出现在他少年时代的“张姐”，在他的记忆中总是那么鲜活，那么情意缱绻又风情万种。从他上了南水中学后，就再也没见过张姐。
听二狗讲完那小姑娘的事，愣是将她跟老吊头牵扯到一起，我是说什么也不信。这都哪跟哪儿，根本不可能啊，因为这件事漏洞百出——谁见过老吊头载着那位小姑娘离开陈家沟的？目击证人是谁？谁又看见两人去了公园的？
我这样说，并不是为老吊头撇清，我只是不相信，凭什么呀，两人差着好几十岁呢。一个十五岁还没上高中的小姑娘怎么会看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她的动机是什么？她图什么？她图老吊头有钱？年轻？长得帅？
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二狗看上了那小姑娘，但他长得太丑，那小姑娘看不上，所以二狗就编排人家，污人清白。可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二狗好像对同龄女性不太感冒，他就是喜欢年纪上的不对等，还有身份上的不对等，要不他怎么会以学生的身份喜欢老师？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人皆有爱美之心，美女谁不喜欢？这好像跟身份也没多大关系，而且二狗就是喜欢张姐呀，两人年纪上也相差好几十岁，这又怎么解释？
我内心是不相信的，一次次坚持自己，又一次次推翻自己，最终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件事。不过，那个小姑娘的确是怀孕了，陈家沟的很多人都知道，要不张姐的儿子也不会着急离开。
旁边一个同学听我跟二狗争执不下，便说：我曾祖父十六岁就结婚了，我曾祖母那时就是十五岁，而且很快就有了我爷爷，谁说十五岁的少女就不会怀孕？
那时的我无力反驳，现在也是一样。不过，我还是觉得这跟那个年代有关，曾祖曾祖母那是什么年代，那不是旧社会么，在旧社会什么事不能发生？这跟张姐的孙女那件事毫不相干的。
显然还是有人支持二狗的，另一个同学也跟我摆起了事实，也就是我小学的同学外号“凤天南”的凤南南。他跟我讲了发生在他们村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他们村有个老中医，既然是老中医，自然年纪就不小了，快七十了。这老人家一辈子行医济世，妙手回春，谁曾想已是花甲之年的他，居然死了老伴。鳏寡几年后，居然有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自愿嫁给了他。没过多久，两人就有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我听说过那个老中医，他是我们镇上的名医，许多外地人都找他把过脉，真称得上是药到病除，华佗再世。这件事当然是真的，但跟那小姑娘的事好像还是不能相提并论，毕竟这老中医有钱，那老吊头有啥？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连二狗都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姑娘，我还在纠结什么真伪呢？只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对我的冲击可是太大了。谁曾想，没过几天，二狗又干了一件给我冲击更大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