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圣僧遭囚变猛虎
波月洞内,阴风如刀,卷起地上的尘土与枯败落叶,在幽暗的石厅中打着旋儿,如同鬼魅的低语在耳畔盘旋。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滴着水珠,“滴答、滴答”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溅在青黑色的石板上,晕开点点湿痕。奎木狼将那具用“移形换影术”变出的“唐僧肉身”安置在中央汉白玉石台上,肉身胸口染着暗红的伪造血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眉眼间的慈悲与玄奘别无二致,连僧袍上的针脚都仿得分毫不差。
而真正的玄奘,正被捆仙索牢牢缚在洞角的玄铁石柱上。那捆仙索乃天庭法器,越挣扎勒得越紧,粗重的绳索深深嵌入他的肩颈与手腕,素白僧袍被尘土染得斑驳,下摆还沾着洞外带进来的草屑,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迹——方才奎木狼砍向“猛虎”的一刀,虽未真伤其体,却用星宿法术的余波震伤了他的内腑,此刻他胸口起伏急促,连开口辩解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只能靠在石柱上,勉强维持着僧人最后的体面。
“唐僧,你也别怪本怪心狠。”奎木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黄袍在壁上夜明珠的冷光下泛着妖异的金芒,额间两只灰褐色犄角上还残留着打斗时的金光,锋利的指尖在石台上轻轻敲击,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残忍,“要怪,就怪你是玉帝与佛祖博弈的棋子,偏偏挡了天庭的路。你这取经大业,本就是佛教用来扩张势力的幌子,想借佛法东传之名,将凡间信徒尽数收入囊中,玉帝岂会容你们顺利西行?等本怪将你献给玉帝,不仅能重回二十八星宿之位,还能晋升高职,到时候,你这金蝉子转世的身份,在天庭眼里也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笑话!”
玄奘靠在石柱上,气息微弱却依旧挺直脊背,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目光中透着几分凛然与悲悯,即便身处绝境,眼底的善念也未曾熄灭:“你乃上界奎木狼星宿,受天庭俸禄,食凡间香火,本应恪守天规,护佑凡间生灵,却私自下凡为妖,掳掠宝象国公主,挑拨我师徒关系,滥用法术残害无辜,简直枉为仙家!我佛慈悲,虽不与天庭争强斗胜,却也绝不会放任你这等妖邪胡作非为,终有一日,你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堕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奎木狼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石厅中回荡,带着刺骨的嘲讽,震得钟乳石上的水珠簌簌滴落,“佛?你那佛祖若是真有慈悲之心,便不会让你这肉眼凡胎的和尚,带着三个各怀鬼胎的徒弟,来走这趟九死一生的取经路!说到底,你们不过是佛教用来对抗天庭的工具罢了!等你被押回天庭,沦为阶下囚,看看你那佛祖会不会来救你!看看你的大徒弟孙悟空,会不会为了你与整个天庭为敌!看看你信任的沙悟净和猪悟能,会不会为了你放弃重回天庭的机会!”
说罢,他不再理会玄奘眼中的凛然,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沙悟净道:“卷帘大将沙悟净,你速去宝象国皇宫,将‘唐僧被猛虎重伤,危在旦夕,恐难救治’的消息告知国王。记住,要装作忧心忡忡,让国王信以为真。就说本怪已擒获那伤人猛虎,愿将猛虎献给国王,以表‘为民除害’之心。你务必让国王亲自带人来接猛虎,让他亲眼看到‘猛虎’的模样,这样,他才会彻底相信唐僧已死,取经队伍群龙无首,佛教在凡间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沙悟净躬身领命,玄色铠甲在冷光下泛着坚硬的光泽,甲片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垂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此事若成,自己便是破坏取经大业的首功之臣!玉帝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不仅能恢复卷帘大将的职位,说不定还能晋升仙阶,远超当年的天蓬元帅!他瞥了一眼洞角的玄奘,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随后转身快步走出洞外,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的晨雾中,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猪悟能则缩在一旁的石堆后,肥硕的身体几乎要嵌进石头缝里,圆滚滚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粗布衣衫上沾着尘土与草屑,显得格外狼狈。他看着奎木狼的背影,心中满是不安与纠结——他虽一直觊觎大师兄的位置,想取代孙悟空成为师父最信任的徒弟,却从未想过要背叛师父,更没想过要与天庭作对,沦为助纣为虐的帮凶。可事到如今,他早已骑虎难下,奎木狼手握他当年调戏嫦娥、被贬下凡的把柄,若不从,别说回天庭,恐怕连这猪妖的性命都保不住。他只能硬着头皮,谄媚地挤出笑容,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奎星官放心!俺老猪……俺猪悟能定会看好这唐僧,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绝不让他跑了,也绝不让孙悟空那猴子寻来坏了您的大事!”
奎木狼冷冷瞥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轻蔑,眼神如同冰锥,刺得猪悟能浑身发抖,连毛发都竖了起来:“最好如此。天蓬元帅,你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你本是天庭水军大元帅,却因一己私欲被贬下凡,若不是玉帝念及旧情,给你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这辈子都只能做个任人欺凌的猪妖!若是让唐僧逃了,或是被孙悟空那泼猴寻来坏了大事,你便永世留在凡间做猪妖,再也别想回到天庭,更别想重登仙阶!”说罢,他不再看猪悟能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转身走进内洞,玄色的袍角扫过石板,留下一道残影,只留下猪悟能和被囚禁的玄奘,在死寂的石厅中相对无言,只有洞外的风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冤魂的哀鸣。
玄奘看着猪悟能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语气带着几分失望与痛心,声音虽微弱却字字清晰:“悟能,你我师徒一场,你随为师西行已有数月,难道还看不清悟空的为人吗?他虽性子急躁,说话直率,却对为师忠心耿耿,若不是他屡次出手降妖除魔,为师早已沦为妖怪的盘中餐!你怎会与这妖邪同流合污?悟空并非有意要伤我,那猛虎本就是我自己,都是这奎木狼的阴谋,你为何不向为师解释?为何要助纣为虐,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猪悟能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玄奘的目光,肥嘟嘟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柿子,支支吾吾道:“师父……俺……俺也是被奎星官逼迫的……他说俺若是不从,就把俺当年调戏嫦娥、被贬下凡的事捅出去,让三界众神都知道俺的丑事,让俺永世不得回天庭……再说了,大师兄他确实鲁莽,昨日打死白骨精,今日又要打‘猛虎’,您将他赶走,也是为了他好,免得他再滥杀无辜,坏了佛门清誉……”
“糊涂!”玄奘怒喝一声,气得浑身发抖,胸口的伤口被牵扯,隐隐作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怎会如此糊涂!悟空的火眼金睛能辨善恶,能识妖邪,他所打的,皆是妖怪幻化而成,从未伤过一个好人!你贪图享乐,意志不坚,被这妖邪的威逼利诱所蛊惑,竟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真是枉费为师平日对你的信任,枉费你身为天蓬元帅的仙根,枉费你这一世的修行!”
猪悟能被骂得满脸通红,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心中暗自嘀咕:师父您也别怪俺,俺也是为了能回天庭,总不能一辈子做个猪妖,被人嘲笑、被妖怪欺负!再说了,那奎木狼是玉帝派来的,若是得罪了他,俺连猪妖都做不成了……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缩在一旁,假装没有听到玄奘的斥责,可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越来越强烈,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而此时的孙悟空,早已驾着筋斗云,穿越千山万水,来到了花果山。昔日热闹非凡的花果山,如今却一片萧瑟。水帘洞前的瀑布依旧奔腾而下,如银练垂落,溅起层层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可洞内却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年迈的老猴,守着这空荡荡的家园。为首的老猴名叫“通臂猿”,毛发早已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拄着一根桃木拐杖,见孙悟空回来,连忙带着几只老猴上前,眼中满是欣喜与担忧,声音沙哑地喊道:“大王!您可回来了!这些年您去西天取经,兄弟们都想您了!只是……您怎么回来了?莫非是取经大业完成了?还是在西行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孙悟空看着熟悉的花果山,看着老猴们苍老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微微泛红,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委屈与不甘。他摇了摇头,将波月洞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猴们——奎木狼如何伪装成宝象国三驸马设下圈套,如何用“移形换影术”将师父变成猛虎,如何在师父面前挑拨自己与他的关系,师父如何听信沙悟净和猪悟能的谗言将自己逐出师门,如今又如何将师父囚禁在波月洞,欲将其献给玉帝,彻底破坏取经大业。
老猴们听后,个个义愤填膺,气得捶胸顿足。通臂猿气得拐杖都快握不住了,狠狠砸在地上,怒道:“大王!这奎木狼太过可恶!竟敢如此算计您和唐僧!那唐僧也太过糊涂,竟将您这忠心耿耿的徒弟赶走!依俺看,咱们不如不去取经了!就在花果山称王,召集众猴孙,操练兵马,谁也不敢欺负咱们!每日有山果美酒,有兄弟们相伴,岂不快活!”
“是啊大王!”一旁的“赤尻马猴”也附和道,它的毛发呈赤褐色,虽也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那取经路凶险万分,前有妖魔鬼怪,后有天庭的人在背后作祟,您何必受那份罪!唐僧不识好歹,分不清善恶,咱们不伺候了!留在花果山,有吃有喝,逍遥自在,比什么都强!”
孙悟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坚定,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不行。师父虽糊涂,却也是被妖怪蒙蔽,并非真心要赶俺走。他肉眼凡胎,看不清妖邪的伪装,才会被奎木狼的阴谋欺骗。如今他身陷波月洞,被奎木狼囚禁,若是俺不管不顾,他定会被奎木狼献给玉帝,性命难保。取经大业关乎天下苍生,关乎佛法东传,关乎凡间百姓的福祉,俺不能因为一时的委屈,便置师父与大业于不顾。俺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更是唐僧的大徒弟,救师父,完成取经大业,是俺的责任,俺不能退缩!”
说罢,他转身对老猴们道:“兄弟们,俺此次回来,本想向你们借些人手,随俺去波月洞救师父。只是奎木狼乃二十八星宿之一,神通广大,手中持有玉帝授予的星宿令牌,能调动星辰之力,你们恐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命,俺不能让兄弟们为了俺白白牺牲。俺决定先去南海普陀山,求观音菩萨相助。菩萨慈悲为怀,又知晓取经大业的重要性,定会帮俺揭穿奎木狼的阴谋,让师父明白真相,重新接纳俺。”
老猴们闻言,虽心中不舍,却也知晓孙悟空所言有理。通臂猿叹了口气,道:“大王放心!我们定会守好花果山,看好家园,等您救回师父,再一同庆祝!您路上一定要小心,莫要再被那唐僧误会,也莫要被妖怪算计!若是需要帮忙,只需传讯回来,兄弟们就算拼了老命,也会前去助您一臂之力!”
孙悟空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对着老猴们深深躬身:“多谢兄弟们!俺去去就回!”说罢,他不再耽搁,纵身一跃,驾起筋斗云,朝着南海普陀山的方向飞去。金光划破长空,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穿梭在云层之间,留下一道耀眼的轨迹。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尽快找到观音菩萨,救回师父,绝不能让奎木狼的阴谋得逞!
不多时,孙悟空便来到了南海普陀山。只见无垠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海面上,如同撒了一层碎金,随着海浪的起伏闪烁;普陀山上云雾缭绕,如同仙境,古木参天,枝叶繁茂,奇花异草遍地皆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花香,处处透着祥和圣洁之气,与波月洞的阴森恐怖截然不同。他落下云头,收起筋斗云,快步来到紫竹林前。那紫竹林郁郁葱葱,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天籁,竹下还开着零星的白色小花,素雅而纯净。
孙悟空对着紫竹林深深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急切,声音在竹林间回荡:“弟子孙悟空,求见观音菩萨!弟子有急事相求,恳请菩萨出山,救我师父玄奘脱离险境!”
话音刚落,紫竹林中便传来一阵轻柔的女声,如同清泉流淌,温润而慈悲,正是观音菩萨的声音:“悟空,你不在西天取经,为何突然来此?莫不是又与你师父闹了矛盾,负气出走了?”
孙悟空连忙抬起头,对着紫竹林再次躬身,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急切:“菩萨明鉴!弟子并非有意与师父闹矛盾,而是遭遇了大麻烦!那波月洞的奎木狼,乃是上界二十八星宿之一,他私自下凡为妖,奉玉帝旨意设下阴谋,用‘移形换影术’将我师父玄奘变成猛虎,又故意在师父面前挑拨弟子与他的关系,害得师父误以为弟子滥杀无辜,将弟子逐出师门!如今,奎木狼更是将师父囚禁在波月洞,欲将其献给玉帝,彻底破坏取经大业!弟子无能为力,只能前来求菩萨相助,恳请菩萨出山,揭穿奎木狼的阴谋,救我师父性命!”
观音菩萨从紫竹林中缓缓走出,她身着素白僧袍,衣袂飘飘,手持净瓶杨柳,面容慈悲,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悲悯,目光温和地看着孙悟空,周身散发着圣洁的金光,让人心生敬畏。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悟空,你可知这奎木狼为何要针对你师父,为何要破坏取经大业?”
孙悟空一愣,摇了摇头,金色的竖瞳中满是疑惑:“弟子不知。还请菩萨明示。”
“奎木狼乃是玉帝派来的棋子,目的便是破坏取经大业,让佛教与天庭的博弈中,天庭占据上风。”观音菩萨缓缓道,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手中的杨柳枝轻轻垂落,沾着净瓶中的甘露,“那宝象国的百花羞公主,本是天庭披香殿的侍香玉女,因与奎木狼在天庭有私情,触犯天规,私自下凡转世为宝象国公主。奎木狼为寻她,才私自下界为妖,占据波月洞,与她做了十三年的夫妻。玉帝早已知晓此事,却并未降罪于他,反而让他借此机会,挑拨你师徒关系,破坏取经大业——可见天庭对取经大业,早已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
孙悟空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浑身毛发倒竖,金色的竖瞳中满是怒火,手中的金箍棒隐隐发出金光,仿佛要挣脱他的手掌,“嗡嗡”作响:“好个玉帝!好个奎木狼!竟敢如此算计俺师徒!竟敢拿取经大业当博弈的筹码!竟敢拿天下苍生的福祉当儿戏!菩萨,您一定要为弟子做主,为取经大业做主!救回师父,揭穿奎木狼的阴谋,让玉帝知道,俺老孙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取经大业,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俺的师父!”
观音菩萨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温和,抬手轻轻一挥,一道柔和的金光落在孙悟空身上,安抚着他躁动的气息:“悟空,你莫要急躁。唐僧乃金蝉子转世,身负西天取经的重任,自有佛祖庇佑,奎木狼虽有玉帝旨意,却也不敢轻易伤他性命,否则,便是与佛祖为敌,便是与整个佛教为敌,玉帝也护不住他。只是那奎木狼毕竟是上界星宿,手中持有玉帝暗中授予的星宿令牌,可调动部分星辰之力,若要揭穿他的阴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