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放假,妈妈让我回落沙镇看看老宅。我拉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
晨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在光洁的地面上。空气中透着热浪,混着香烟味,还有行李轮摩擦地面的金属声。整整十年了,我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然而眼前的小镇竟让我错愕:熟悉的轮廓,已被陌生取代。
十年前,这里还是废弃的绿皮火车站和老客运站;如今,崭新的高铁站拔地而起,钢铁与玻璃的冷光在晨光中闪烁,让记忆中的家乡多了一份陌生的锋利感。
我攥紧双肩包背包带,拉着行李箱,穿过地下人行通道。
出站口远远传来一阵吆喝声——几个司机在争客,喊着:“去兴平庄的,五元一位,四个人就走!”人声嘈杂,像菜市场。
一位看起来像本地的大叔走近,问:“小姑娘,你去哪儿?”
我听出他的口音,便说:“虹山别墅区,多少?”
他估了个价:“十元吧,不远,二十分钟左右。”他神色朴实,我没多想就上了车。
一切都变了,新柏油路平整光滑,路灯高高矗立,白光罩下透着几分冷意,这陌生感像一层玻璃,隔开了我和记忆中的家乡。
胸口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记忆里的小镇,早已不复存在。十年的光阴仿佛在一夜之间,把我熟悉的世界推远,又冷不防地将我拉回这里。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青草与水汽的香气,凉丝丝的,像在悄声提醒——无论环境怎么变,这里仍是我的根。
出租车上了一座小桥。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十年了,小镇早已换了模样,可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老槐树、河岸小径,还有家乡特有的风的气息——却依然清晰。
我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清凉,耳边是轮胎碾过路面的“咯噔”声,还有路边树上的蝉鸣声。熟悉与陌生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微微提着,可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踏实——我真的回来了,这里永远是我的家乡。
出租车沿着盘山路缓缓爬升,我靠在座椅上,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脸上,暖洋洋的,却有些刺眼。
窗外的景色让我微微屏息:道路两旁整齐的松柏立得笔直,低矮的围墙沿着弯曲的山路延伸。几栋崭新的别墅隐在绿意里,琉璃瓦屋顶在光影下闪着温润的光。
十年的变化让小镇几乎判若两地——昔日零散的村落被统一规划的高档别墅区取代,街道干净整洁。
我手里紧握行李箱的拉杆,心里有些紧张。十年没回,老宅的记忆仍清晰,可眼前景象却陌生而新奇。手机屏幕上显示我们已经接近目的地,我用导航确认路线——高铁站到别墅区只要二十分钟,现代交通便利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出租车缓缓驶到别墅区大门口,铁栅栏高耸,一名保安坐在岗亭里,警惕地盯着每一辆驶入的车辆。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声。
“小姐,请问您是这里的住户吗?”保安的语气里带着审慎的怀疑。
我拉下车窗,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是62号住户,这次回来看看祖宅顺便探亲。”
保安接过我的身份证,看了看上面的南方地址,眉头微微皱起:“你在这里登记过吗?”
我心里一紧:难道还要打电话确认?
正要开口,这时从小区里缓缓驶来一对老年夫妻。表舅母推着表舅公的轮椅,动作小心而稳重,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一眼就认出他们,忍不住挥手喊:“舅公!舅母!”
表舅母微微调整老花镜,嘴里念叨:“好像是莉莉啊……是你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和一丝颤动。
表舅公揉揉眼睛,嘟囔着:“谁啊?你是——”
“老头子,你糊涂啦!莉莉不是文静的女儿吗?她小时候你还抱过呢,十年前搬到南方去住了不是有视频聊天过吗?”表舅母边解释,边用手机显示的门牌号证明:“你看,这上面有她家的地址,62号。”
保安接过手机看了看,点了点头,才略带迟疑地放行:“好吧,请进。”
我从衣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司机师傅:“师傅,辛苦了。”
“不用客气。”司机摆摆手笑了笑,接过钱揣进裤兜里,慢慢地向山下驶去。
我拉着行李箱,跟在他们身边聊天。
“这次回来急,没带礼物,只买了点水果。过几天我去家里看望二老。”我把肩上背的双肩包拿下来正要取里面的水果。
舅母摆摆手,笑得温柔:“不用拿水果了,家里啥吃的都有,有空啊来家里玩啊。你妈妈没一起回来啊?”
“妈妈那边画室太忙了,暂时离不开,你们可以打视频聊天的。”
表舅公翻了翻眼珠,像在回忆什么,嘴里又嘟囔:“我总觉得哪里见过她……啊,好像是千夏的蛋糕店里那个女店员啊。”表舅公回头望着表舅母。
表舅母并没注意到这些:“莉莉你先回家看看,我们去溜达晒太阳。”
我点头告别。耳后传来表舅公的叹息:“要是表哥还在,看到他外孙女长这么大,该多开心。”
我的心口微微发酸——长大后我才知道,小时候在地下室见到的“姥爷”,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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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熟悉的小道,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亮。青苔夹缝里渗着湿气,脚步声“嘎吱”作响。阳光透过老槐树叶,斑驳地洒在院墙上,像一幅老画。
我找出钥匙,打开生锈的大铁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像是在叹息岁月。院子依旧,但杂草丛生。墙角的牵牛花爬满墙头。
我渴望三花猫的出现,十年了它可能不在这里了。我的目光不由落在地下室的门上——它比记忆中更沉重。
我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外,背着双肩包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门,地下室的空气夹杂着霉味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依旧熟悉的墙壁开关,上面不仅有油脂污垢还多了许多蛛网。我按下开关,头顶处灯亮了起来,映出斑驳阴影。我沿着阶梯下去,脚步声“哒哒哒”在狭长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记忆的深处。
我推开画室的木门,熟悉的藤椅和小茶桌映入眼帘,画架的位置依旧未动,上面定格的是六岁时的我——圆圆的脸蛋、羊角辫,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
指尖拂过画布,尘埃飞起,油彩的气味立刻钻入鼻腔。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见“姥爷”的画面,仿佛昨日。
我看向墙上的那幅街景油画:手拿红墨镜的男生、蓝裙子的护士女孩——等等!我突然吓了一跳,汗毛竖起,脊背发凉,那吊坠、那张脸……分明就是我!此时就像照镜子一样。
我下意识地掏出胸前的蓝吊坠,对照画里的那一枚。正要对齐细看,右脚忽然“咚”地碰到墙。
“咔嚓”一声——墙体弹出一个暗格。
我俯身探去,手指触到一个冰冷的黑木盒。盒盖沉重,像是沉睡多年。轻轻掀开,一阵尘屑落下。
里面是一册厚重的牛皮笔记本,封面烫金的字写着——
《收割者笔记》。
金字泛着旧光,皮面裂纹如老人的皱纹,散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冷意。旁边还有两枚戒指:一枚泛着幽蓝光泽,另一枚则沉沉发黑,金属表面覆着灰尘。
我双手捧起笔记本,指尖能摸到封面粗糙的纹理,缓缓翻开第一页,冰冷的笔迹跃入眼中: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而是徘徊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行者。在这残酷的法律秩序下,他注定被定义为罪人;但在命运的审判台上,他是唯一的裁决者。他行走于灰色的缝隙间,既不受光明庇护,也不屈服于黑暗。他的名字像彻骨寒夜一般冰冷,却也像黎明前的第一缕曙光般隐秘。他叫——**暗夜收割者**。
我继续往下读。下一页写着: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手握镰刀,斩落两名罪人,他们的肠子被雨水冲刷着溅落在地……那一夜,我明白了——正义从不干净。”
我皱眉,这更像是小说手稿。也许是姥爷留下的。
我发现在原来盒子里在笔记本下方还有一叠照片。我放下笔记本,拿起那叠照片,每张照片都是案发现场——破败、阴冷、湿漉。
奇怪的是,每张总有一个相同的身影在注视着别处,似乎并不关心躺在地上的尸体,这个身影好像是个外卖员。
眼前这张照片,画面是一栋被烧毁的房屋,黑墙、焦炭、残烟。那个人影正站在焦黑的门前。
地上,一具尸体还在冒着烟。而近处……地上还有个圆形的小仓鼠专用的跑步机,里面还有一只小仓鼠,跑步机上面插着一根烧焦了的小烤肠,下面摆着一个熄灭的酒精灯。
我愣住了。
“咦……?”话音刚落,胸前的吊坠忽然漂浮起来,发出细碎的嗡鸣。它开始发烫。
像有股无形的力量拽着它往上拉。
瞬间,地下室的空间像被揉皱的纸般拉伸,空气先凝住,又猛地旋转起来,光影扭成模糊的团,连墙角的油画都像活了似的,画里的人影微微晃动。
我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离地,身体在空中摇晃,手四处挥舞,试图抓住什么保持平衡。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彻底乱了套:旋转的力道越来越猛,古旧木香混着泥土味往鼻子里灌,头顶上方突然裂出个圆盘形黑镜,身上的衣服像被无形的气流扯着往后飘,整个人直往里拽。
黑镜中,有蓝色的螺旋缓缓伸出,如同巨手攥住我。
我感到胸口被猛地扯紧,视线一片漆黑——
下一刻,坠入失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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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空气清新得发甜,柔和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晃得我眼晕,恍惚间还以为在做梦。
可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知去向,竟赤裸着坐在厕所的马桶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两张照片,胸前的蓝色吊坠倒还在。
耳边传来隔间外的冲水声,还有几个女孩说笑的声音,我这才猛地回神——这绝对不是梦,我真的落在了一间公共厕所里!
脑子乱得像团麻,我拼命想回忆刚才的事,可脑海里只剩地下室那道蓝色螺旋线条在转…… 我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