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混沌城仿佛陷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杰斯的人没有出现,铁爪团也销声匿迹,甚至连秘教的眼线似乎都收敛了许多。但这种平静,反而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让陈末感到莫名的不安。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锈蚀齿轮”酒吧的后室,消化着从档案馆获取的海量信息碎片,尝试理解“大定义时代”的辉煌与“认知灾难”的恐怖,同时巩固着Lv.5层级带来的全新力量。编辑器对能量的掌控更加精细,【情绪感知】让他能更清晰地捕捉到外界细微的情绪变化,但他刻意减少了这项能力的使用——尤其是在面对艾汐的时候。
艾汐变得更加沉默。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或者那本记录着旧日诗篇的破旧笔记本。陈末能感觉到她内心激烈的挣扎,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对身世的渴望、对秘教本能的恐惧、对陈末的依赖与愧疚,还有那种被孤立、被污名化的痛苦,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撕扯。
他知道那枚黑色的秘教信物就在她身上,像一颗毒种,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强行收缴,他希望她能自己做出选择,或者说,他希望在最后关头,她能选择信任他,而不是走向那条显而易见的危险之路。
然而,他低估了那份对“根源”的渴望,对一个失去过去的人来说,是何等致命的诱惑。
第三天清晨,陈末从浅眠中醒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瞬间攫住了他。后室里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他立刻看向艾汐常睡的那张旧沙发——空的。
毯子叠得还算整齐,但人不见了。
“艾汐?”陈末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起身,编辑器全力运转,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房间里残留着艾汐微弱的认知波动,充满了决绝、恐惧,以及一丝……义无反顾。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沙发角落,那本她从不离身的旧日诗篇笔记本,被刻意地放在那里,上面压着一小块……黑色的薄片。
是那枚秘教信物!
陈末冲过去,拿起信物和笔记本。信物触手冰凉,内部似乎有某种能量已经被激活,指向性地散发着微弱的引导波动。他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空白的角落,看到几行用炭笔匆匆写下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陈末,对不起。我必须去。我想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如果……如果我回不来,请忘了我。谢谢你这段时间的保护。——艾汐。”
寥寥数语,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陈末的心脏。她还是选择了那条路!独自一人,去面对那群疯子!
没有时间愤怒或自责,狂暴的怒火瞬间被更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陈末一把抓起信物,编辑器强行解析其内部的引导信号——一个清晰的坐标位置,位于下城区边缘,靠近废弃工业区的一片断壁残垣。
他甚至来不及通知摩根,身影如电般冲出后室,撞开酒吧大门,融入刚刚苏醒、还带着几分冷清的街道,朝着坐标指示的方向狂奔而去。
清晨的冷风刮在脸上,带着废土的颗粒感。陈末的心跳如同擂鼓,Lv.5的体能让他速度远超常人,在狭窄的巷道和混乱的街区间穿梭,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编辑器持续锁定着信物传来的引导信号,同时【情绪感知】开到最大,试图捕捉空气中可能残留的、属于艾汐的恐惧或挣扎。
坐标指向的地点是一处半塌的旧时代仓库,墙体斑驳,窗户破碎,周围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零件,荒凉而僻静。
陈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仓库内部。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他立刻看到了打斗的痕迹——
几张破旧的木箱被暴力撞碎,木屑散落一地;地面上有几道明显的、属于不同个体的拖拽脚印,杂乱而仓促;一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泼洒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刺目惊心!
陈末的心脏骤然收缩!他蹲下身,编辑器扫描血迹——是人类血液,残留的认知波动微弱而混乱,带着痛苦和惊恐,但不是艾汐的!是其他人的血!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最终在血迹附近,一个倾倒的木箱角落,看到了一枚小小的、贝壳材质的纽扣。
他认得这枚纽扣。是艾汐那件旧袍子上,他看着她缝上去的。
捡起纽扣,上面还残留着她熟悉的、带着一丝纯净认知波动的气息,但这气息此刻被一股强烈而陌生的、充满混沌与恶意的认知能量所覆盖、侵蚀!
现场残留的认知波动如同混乱的交响乐,编辑器艰难地分辨着:属于艾汐的、充满抗拒和恐惧的波动;属于至少三名不同个体的、带着秘教特有混沌印记的狂暴波动;还有……一种极其短暂、但强度极高的、类似于“认知禁锢”或“强制传送”类法术残留的奇异波动。
没有尸体,没有更多的血迹,只有这枚掉落的纽扣和满地的狼藉,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对抗,以及……艾汐的失败。
她被秘教的人强行带走了!
陈末死死攥着那枚纽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无边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太大意了!明明察觉了她的动摇,明明看到了那信物,却还是让她独自面对了这一切!
编辑器捕捉到的最后那股“强制传送”类的波动极其微弱,正在快速消散,但其残留的指向性却异常清晰——如同一条无形的线,遥遥指向混沌城天际线的最高点,那座如同利剑般刺破昏暗天空的、早已废弃的巨型通讯塔——
“信号针”!
秘教的老巢,或者说,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陈末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仓库破败的顶棚,仿佛能直接看到远方那高耸入云的、象征着旧时代通讯荣耀,如今却笼罩着诡异能量场的钢铁巨塔。
艾汐被带去了信号针。
没有片刻犹豫,陈末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仓库,朝着“信号针”的方向,发足狂奔。
城市在他身边飞速倒退,喧嚣的人流和混乱的街景化作了模糊的背景。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座越来越近的、如同囚笼般禁锢着艾汐的钢铁高塔。
这一次,不再是探索,不再是周旋。
而是不计代价的——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