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都尉!” 渊定见身边无数亲兵霎时间被长矛贯穿,有些更是从眼目进入,后脑穿出,心中也惶恐异常,只身为偏师主帅,强自镇定,“众将士,随我逃到西岸,死战脱出!”
一时间巫咸国军士涉水而过,那河水虽不甚深,却也勉强能载巨舰,不安水性者死之一二,自相践踏者又死之一二!
“当户!你率领众人渡河,我亲自断后!”
“殿下!”当户哭道!
“废话!快点走!”
当户咬牙,帅众军士过河,渊定帅劲旅与君乘之越骑死战不休,君乘大奇,“你倒厉害!鏖战这许久还能当我长槊!”说罢她一声大喝回马猛刺他后心,一军士见右大都尉危及,跳起空中抓住君乘手臂槊尾,死死托住,“殿下快走!走哇!”
君乘大怒,长槊根部顺势一戳连头带盔砸成粉碎!
才卓帅数千射声、盾牌手、步卒、游骑追赶,见此情景大惊失笑,“姐姐勇猛如斯!翼国公复生矣!”
渊定此时见中军大队半数已撤,大喝一声,“撤!”众骑再不恋战,朝南门十里外海船中而去!
“穷寇莫追!贼众大船之上巨弩极多,我们得不了便宜!”
君乘收起长槊,笑道,“不知禹驰怎样,海上作战说不得,可把她要憋坏了!” 金锁、帝舆闻言掩面而笑,才卓下马,走到战车之前,拉开牛皮,顿时一怔,不由得失声痛哭!
众人见状,大多掩面而泣,君乘目眦尽裂道,“待我再去追杀一阵,替姐妹们报仇!”
“不要去!正因我国中不和,才让敌有机可乘,此当为万事之警!怎能一味好勇斗狠!”
君乘和才卓关系极好,听她叱责也不生气,下马拍她后背道,调笑道,“呦,妹妹才当了后将军就这么大官威,要是以后成了骠骑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岂非认不得我们姐妹了!”说罢自己先笑了。
才卓脸色一红,挠她腋窝,颈项,君乘浑身是胆,却尤其怕痒,被才卓弄得拼命躲闪,痒的满脸通红,“妹妹别闹了,我错了,我错了!”
才卓笑着收手,回头见战车之上士卒被长矛大枪贯穿心胸,更有无数姐妹头颅滚地,尸首不全,铠甲碎裂,袒胸露乳,不由得又是大哭,竟一发不可收拾!
三军哭声动天,君乘、帝舆和金锁三人哭了半响,刚强起来,安慰道,“妹妹,你现在是偏师主将,怎么露凄切之音,如此则动摇军心!”
才卓醒悟,擦干眼泪,四人说话之间,竟发现不知何时,大将军、禹驰、宣曲、非矢竟已笑吟吟站在身前不远处!
“大将军!”众女此时喜出望外,对宋不疑佩服的五体投地,到身就拜!
宋不疑手掌一挥,七女只觉一股大力托住站起,宣曲笑道,“大将军难道也是狐狸变得,还会妖法不行!”宋不疑大笑,“我乃人族丈夫,非妖族!”
三军欢声雷动,众女七嘴八舌本有极多话要问,就听宋不疑道,“左相仍殷殷盼着我们得胜而归,早些回去吧!金锁,四门守卫如故,不可松懈!”
“是!大将军!”金锁此时已对宋不疑言听计从,笑道,“大将军就是此时叫我去跳海,末将也立刻就跳!”
众人大笑,宋不疑无奈,他原不知金锁步战极强,却丝毫不通水性!
众人鱼贯而入大殿,皇门唉声叹气,又是抱怨,嘟嘴不满道,“城中也没多少细作,却因我抽不开身,前将军又受伤,白白错过这精彩之战!太过可惜了!”
众女大笑,明德和明宣自宋不疑回来之后,四目片刻不曾离开他,两姐妹偶尔双眼相对,心照不宣。
待要落座之时,众人请大将军东向坐,宋不疑说什么也不愿,右相无奈上座,又客气道,“太尉也请!”
宋不疑这才西向而坐。虚南向主位两把座椅。此时他才觉不妥,自己一身劲装,似胡服一般,朝中百官全数冠服长袍,文臣进贤冠,武将武弁大冠,不由得尴尬暗笑!
明宣笑着起身,大将军且随我来!
宋不疑心中一动,“我还是应该早些离去的好,此地全是女中英杰,更兼倾城之色,留的时间长了,凡心一动,道心便解!”当下他不知如何应对,右相笑道,“且去无妨!”
大将军随明宣而去,禹驰轻哼一声,心中有气,才卓回头仔细看她,禹驰面色潮红,低头害羞,睫毛闪动,眼波难猜。
明宣回到殿上,言道,“大将军片刻即更衣毕!”不多久一人就从殿后走出,正是宋不疑,一身朱袍紫绶,头戴武弁大冠,此时显得格外雄壮威武,“让各位久等了!”
明德一笑,“妹妹怎知昌邑大哥的衣服合身?”
明宣笑道,“我记心目力一向很好!”
左相笑道,“长话短说,一会不耽误给大将军的接风晚宴!”
晚宴之时,众人纷纷敬酒,宋不疑酒到杯干,才卓笑着端起酒杯,“大将军,你那阵法可是大名鼎鼎的‘却月阵’?”
“然也!”宋不疑直承其事,笑着接过才卓酒杯一饮而尽,笑道,“你临机应变也大非常人!我那阵法本是楼船在后,铁钢车与盾牌手在前环护而成‘却月之形’,而后用软弓小箭诱敌,在三十丈以内,才行发难,南朝无骑兵,此阵也是无奈之举!你却不墨守成规,因地成势,因势利导,将战船居于河道正中,左右二阵向内链接战舰,向外接连城墙,可说又是一番创新!”
“若按班史公所言,大将军该是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与一身之人了!”才卓一笑而退。
金锁上前,极为恭敬,“将军来日定要多教末将海战之法!”宋不疑点头,一饮而尽。
君乘上前,却不说笑,“将军请!”宋不疑道,“旁人话多,你却话少,当真是虎将!”君乘见大将军满饮,笑着退下。
禹驰上前敬酒,手掌竟有些颤抖,神色大异常时,似觉才卓和左相、前将军都在偷看自己,竟加倍紧张,宋不疑笑着伸手,不想自己一阵紧张竟打翻酒杯,淋了他一身,惊到,“大将军,对不住,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背上的伤好些了吗?”
宋不疑也不生气,弹了弹衣袖,倒了一杯酒,反敬给禹驰,“不碍事!明日万万不可再违我将领!你用硬弓杀敌本是好事,然敌将若是多智之辈,见你膀力雄强而军士却赢若不堪,岂不露馅了?饮了此杯,便不罚汝军棍了!”
禹驰嗯了一声,接过酒杯痛快饮下,坨颜似醉,宋不疑不禁一呆,“姐妹八人中以她最美!”
轮到皇门敬酒时,那姑娘气鼓鼓的嘟着嘴巴道,“大将军,下次可再不要丢下我,让姐妹们立功!换金锁巡城,我去迎敌!”宋不疑大笑,“一定!”
宣曲缓步盈盈而前,递过酒杯,
“唯闻古史元狩时,封狼居胥夜秉烛。
今朝气吞万里处,雷动九天震布鼓!”
宋不疑笑道,“你到好眼力!但我不甚读书,最后一句确是何解?”宣曲又笑,“有人知道,让她和大将军说!”说罢往远处瞅去,禹驰脸色大红,心跳剧烈,气的跺脚,一扭头躲到人群中去了。
才卓把宣曲拉倒一旁轻声道,“禹驰姐姐最是脸皮薄,你怎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开她玩笑!”
宣曲一吐舌,“我看她和大将军当真登对,这才。。。。。。”
“哎,你呀!就算姐姐有意,也要看大将军之意,且我看明宣姐姐。。。。。。”
“哼,她凭什么和禹驰姐姐争!”
“话不能这么说。。。。。。何况大将军似意不在此,我观他有云龙之傲,昆仑之志!岂是凡尘所能羁绊之人!”
“才卓姐姐也有人龙之仪人凤之姿,你二人正好结成道侣!”宣曲最爱胡闹,平日便总和众姐妹嬉笑惯了,才卓也不生气,笑了笑转身找禹驰去了,宣曲见她神色心中暗暗起疑,“莫非才卓姐姐也喜欢大将军?”
帝舆捧起酒杯,却未说什么,极为恭敬,似执师礼,满目尊敬,宋不疑暗暗点头,仍一饮而尽。
“该你了姐姐!”
“啊!”非矢晚宴之上,魂不守舍,这才匆匆倒了杯酒,递给大将军,她见宋不疑笑的喝完,又缓缓回到位上。
宣曲小声问道,“妹妹在想什么呢?”
“啊!我。。。。。。我什么都没想!”
晚宴之后,宋不疑在内城最把脚处一偏殿客舍中就寝, “若非左相照顾,我便是要‘行个方便’都难得很!”
过不多时,他见一如萤火之光缓缓飘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女子挑着灯笼,心中已明白三分,急急忙忙躲到屋内,熄灭灯烛,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明宣,她十分迟疑,左顾右盼,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宋大哥,我知道你没有睡下,可否掌灯一叙?”
宋不疑心机被人窥破,本欲回绝,隔着窗子见明宣衣衫十分单薄,也叹了口气,打开房门,月色之下,女郎似增三分动人颜色,明宣也不客气,温柔一笑,走进室内,将食盒放下,挑亮灯烛,“这里有些小菜和点心,是我。。。。。。是我刚刚做的,席间宋大哥一直沉吟,只顾饮酒却吃食不多,想必是不和口味?”
宋不疑神色犹豫,轻声道,“宣妹。。。。。。”
明宣眼圈一红,“宋大哥,我知你他日或将离去,因此我才这般不要脸面,我。。。。。。我只求你在国中待上一日,便能每每看上你几眼,心中便无憾矣!”
女郎泪珠滚滚而下,宋不疑心神震动,不知如何安慰。
“看我这样子,今天大哥打了胜仗,该当替你高兴才对!” 明宣梨花带雨,又绽放笑容,心中却不停思量,“我这样岂不是强人所难,还是。。。。。。”
“大将军,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罢竟再也忍不住,掩面奔出,连灯烛也未带去。
明德铺好被子,正准备就寝,忽见妹妹进来,满眼通红,心中一酸,拉住她手掌道,“人各有缘,岂能强求!你这样会让宋大哥更加不好相见。”
“姐姐,我懂,可我。。。。。。”
明德笑道,“今天席间你和我说,刚遇到大将军时还生了误会,以为他是淫贼,欲图不轨,你呀,‘淫贼’、‘淫贼’的肯定没少叫了!”
明宣破涕为笑,羞涩道,“哪有。。。。。。哪有的事。。。。。”
明德熄灭灯烛,躺下不言,明宣忽而问道,“姐姐,你也喜欢他,对么?”
明德心中一颤,缓缓地道,“或许我国男子太少,是以女儿寂寞,来日等国主回归,我们再去丈夫国游玩一番!”
“我不要去!”
明德笑道,“快些睡吧!”
八校尉在军营之中,多少年来同吃同睡,今日晚宴众姐妹十分高兴,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宣曲刚刚入大屋内,忽而被数人夹击!心中大惊,“谁!”
她不回头,似听出数人声息,“好哇!姐妹们又欺负我!”
“是妹妹先说我的,这可怨不得什么了!姐妹们,我们上!”才卓和禹驰嬉笑间便擒住宣曲手臂,君乘又一把抱住她腰眼,八女之中以这三人武功最高,宣曲又不善斗将之法,如何敌得过,竟一招被擒,被三女嬉笑间丢到榻上,只觉后背、腋下、头颈、脚心,数处痒不可当,大笑不止,“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哈哈!哈哈!”
才卓笑道,“我才不信,到了明日,妹妹必然又是作诗,又是用典,这也就罢了,若是你也学 潮生小 弟弟那般春秋笔法,‘夜漏,越骑与太尉戏!’,更是让人百口莫辩,姐妹们,可别心软!”才卓说罢自己也大笑不止,三人不停呵她痒痒。
宣曲痒的满床榻打滚,笑的岔了气,禹驰心软,拉住君乘,“以后妹妹还说不说了!”
“不说。。。。。。。说。。。。。。了!”
“啊!你还要说!”君乘故意曲解,又呵她,宣曲大声求饶,“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死君乘,快停手!若不停手,教汝他日‘与君乘’,乘龙而去‘参北斗’,美人独自上高阁,悔叫夫婿觅封侯。。。。。。。哈哈!哈哈!最后就说这一句,说完了!痒死我算了!”
“好哇,你这小妮子!”君乘红颜绛唇,又要下手,才卓和禹驰拉住她,“莫在闹了,宣曲妹妹可别害出病来!”
才卓见她又痒又咳,大汗淋漓,扶她起来,递过一碗水。宣曲接过,却不停喘息,良久,正要喝水,大笑中全数喷出,怨道,“你这坏丫头,我说晚宴时你不回嘴,原来竟有这等奸谋!”
才卓本要辩驳,忽而见君乘脸色惨白,奔了出去,这才急道,“宣曲妹妹,你刚刚又口无遮拦,那诗颇为不祥,这不是诅咒姐姐吗!”
禹驰心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岂不是。。。。。。”
宣曲拉着才卓起身分头追赶。禹驰见二人出去,众姐妹只自己一人,心中忽而砰砰乱跳,她在房中辗转,喝了一大壶水,兀自口干舌燥,身子炽如烧炭。她平日极为果决,此时竟极为犹豫,忽而一股冲动支配心胸,快步走出军营,骑战马回到女儿国主赐给她们八人在外城北面单独的居所之中。
“这屋子虽舒适华丽,我倒也很少回来,一月之中,便是月信那几日身子不爽,才卧在房中。”禹驰自言自语间翻身下马,推门进屋,腰间似有些柔软,心间狂跳,不由得用手按在高隆红襟,她叹了口气,慢慢踱步榻上,打开那精致的漆奁,见上面蒙了一层灰,又看了看自己手心上的茧子,不由得暗笑,又是自怜自伤,愤而将那物推到一旁,伏在榻上哭了起来。
忽而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抚摸在她背上,禹驰一惊,赶紧敛容,从镜中见竟是非矢妹妹。
“妹妹怎知我在家中?”
“我看你风风火火骑马往北而去,不是回家难道还是去找‘那人’?”非矢神秘笑道。
禹驰脸色一红,整了整衣襟,低头不语。
“姐姐平日不曾打扮,其实你却不知,我们都十分欣羡、妒恨姐姐美貌呢!”非矢道。
“我。。。。。。”禹驰不知说些什么,低头偷看她,忽而正色道,“妹妹和我说实话,咱们姐妹中,是不是你也暗暗钦佩大将军为人!”
非矢笑着摇了摇头,“大将军不甚通文采,我只佩服他的武略,却并不曾有过那般心思!”
禹驰一笑,舒了口气,脸色羞不可遏,低头更不敢看她,“完了!完了!我竟吐露心思。。。。。。”
非矢用手挑禹驰下巴,“呦,我们的国色美人脸红了!真可爱,来!让本将军亲一口!”说罢学者宋不疑威严神态,做势要吻。
“别。。。。。。别。。。。。。我。。。。。。”禹驰慌乱,一身武艺竟不堪用,被非矢抱住亲了一口,心中竟甜甜的大是受用。
“来,姐姐,我帮你打扮!姐姐若是早些悟了,便是咱们国主也未必过你!说不定昌邑大哥最先看上的是你呢!”
“昌邑大哥人好,我却不喜欢他!”
“为什么?是他不够俊俏,还是武功不够好?”
禹驰笑着摇了摇头,“昌邑大哥。。。。。。似乎不懂的。。。。。。不懂得。。。。。。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姐姐定是觉得,昌邑大哥不懂得女儿家心思,是也不是?”
“还是妹妹明白我!”禹驰笑着握住她手掌,非矢拉开漆奁,取出抿子将禹驰的束发头巾散开,帮她慢慢梳理那一头长发,一边聊着,“那妖皇陛下呢?”
“妖皇陛下。。。。。。我总觉得,他似乎在压抑自己!好像国主那两日也心不在焉,昌邑大哥倒似乎甚是开心,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非矢一惊,抿子掉落在地,“你怎么看出妖皇陛下和国主。。。。。。”
禹驰奇道,“妖皇和国主怎么了?”
非矢捡起抿子继续梳理头发,“没什么!”
禹驰来了兴致,“快说,不然不让你离去!”
两姐妹嬉闹了一番,“好吧,附耳过来!”禹驰听闻,心中惊骇,“这是妹妹道听途说的吧,怎会如此!妖皇陛下那般正直,怎么会做这等下作之事!便是国主又怎会顺他意?当日我便不信右相、掌玺官之言!”
“确是真事,但我觉得该当是陛下和妖皇。。。。。。夜中漏下密议。。。。。。是为了铲除巫咸国一党,否则陛下临走之前为何将写着‘见左相如见孤’的字条传给我们八人?或许国主和妖皇密谋走漏了风声!而掌玺官又生性正直,被右相利用,第二日才生了这种变故!”
“我说呢!国主怎么是那种人!”禹驰舒了口气,见非矢已整好自己发髻,一时寻不到簪子,忽而拉开漆奁最下一层,见竟有一枚珠光宝气的‘火陨烈凤簪’,心中大喜,又假意嘟嘴怨道,“国主对姐姐真好,这物只得姐姐有!”说罢嫣然一笑,将它插在禹驰发髻上,递来唇脂,“且抿一抿!”
禹驰抿了一口,盈盈一笑,听见妹妹惊叹,被她忙着推往镜中看去,半响说不出话来,
“眉颦清月朽,眸浅逝落花,
玉面何雕饰,朱唇启火霞。
凰簪连虎珥,冷艳蔽疏遐!
雪刃丛中傲,驰风落谁家。”
“姐姐笑起来真美!肌肤比白玉珠玑还要嫩上三分!粉也不用擦了!”非矢落泪道,“便是哪一日姐姐出嫁了,我们姐妹都。。。。。。”
禹驰按住她小手,“妹妹若是没有好归属,姐姐便不嫁人!”
非矢朝南国望去,深思万缕,忽而搂住禹驰,又推她道,“去吧!去找他!”
“我。。。。。。好吧。”禹驰心中仍旧忐忑,强点了点头,“只是这样子骑马似乎颇为不便!”
非矢一笑,“我在前面,别人看不到你!”
说罢姐妹二人走到院落中,也亏的那马体高彪肥,两女在其上也禁得住。进入内城时需令牌,内城侍卫看到非矢也就罢了,喝问道,“马背上女子是谁?”
非矢一瞪眼,“那是我朋友,有急事,快些走开!”
宫门侍卫见八校尉颇的左相和大将军喜爱,竟不敢阻拦,忽而仔细看去,大惊道,“那不是禹驰姐姐吗!从不见她这样打扮?当真美死了!”
“准是你看错了!禹驰姐姐这时辰定是在营中!”
“是吗?除了禹驰姐姐,谁还能这般美貌!那便是我们国主了!”
不到半刻,二人下马,非矢掏出地图指着道,“我们不能在内城这般大摇大摆了!大将军府暂时在这里,远是远了些,可也安静许多!路上遇不到什么人!”
“哎,我。。。。。。我还是回去吧!”禹驰有些心怯,被非矢一把拉住,“都到这时候,姐姐怎么打退堂鼓了,便是从未海战,也不曾见你怕过!快去!别人不说,妹妹我都在你这边!”禹驰心中感动,点了点头,轻柔身段飞速消失在黑夜中。非矢见她远去,摸了摸怀中那短剑剑鞘,认镫翻鞍,调转马头,出宫门朝北门而去。
禹驰奔行不多时,避开守卫,慢慢蹭到宋不疑住处,远远见屋中灯火尚明,他一人来回踱步,似心事重重。而透过窗子似飘出肉香,晚上自己魂不守舍,只顾喝酒不曾吃几口饭,此时肚子咕咕乱叫,心中大感尴尬,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宋不疑本来莫名烦乱,忽心房剧颤,又似闻到一股奇香,欢喜疑惑中,抬头见窗外女郎当真是‘那人’,惊得手中竹简散落一地,脱口颂道,
“月下微吟暗香来,群芳凋零犹独开。
傲雪穷霜丛中笑,驰风万里寄我怀。”
禹驰心神激荡,眼泪滚滚而下,唇边犹带笑容。
“禹驰。。。。。。是你吗?”宋不疑缓缓走道窗前,一个不稳,竟险被桌榻绊倒。
“小心!”禹驰脸上梨涡更增娇美!
他强定了定心神,跳出窗外,走到禹驰身前。
“大将军。。。。。。我。。。。。。”
宋不疑仔细看她,双目一刻也不愿离开,本以为稳如泰山的道心,此时竟如烈焰撞玄冰,天地无安宁。
“将军。。。。。。我”禹驰心中小鹿乱撞,又羞又急竟要转头离去,被宋不疑一把拉住。禹驰身子顿时一软,伏在他胸前,见他神色,眼中激动满是泪水,紧紧咬了咬牙,奋尽平生之力道,轻声说道,“奴有意,未知君心!”说罢再不敢看他双目,扑倒他怀中,紧紧抱住,侵湿了八尺丈夫颈项!
宋不疑咬紧牙关,虽万万不忍拒绝,却只能说道,“禹驰,我终有一日。。。。。。怕是。。。。。怕是要离开的!”
“君到天边,奴到天边,君到海角,奴去海角!君弃凡尘,奴入黄泉上九天,终要见君颜!”
宋不疑长叹一声,道心便即崩解,忽而感觉禹驰身子一软,赶忙抱起她,走到屋中,见她纱衣下摆竟淡淡印出血痕,“该不会是来了月信?”他舒了口气,便这么缓了一缓,心中慢慢平静,又从怀中掏出一颗‘枣子’塞到禹驰口中,入口即化。
禹驰悠悠转醒,见自己躺在榻上盖着被子,身子虽酸痛,却不甚寒冷。宋不疑搬过枕头,“饿了吧?”
“嗯!”禹驰嫣然一笑,慢慢起身,以手肘靠在枕上,宋不疑将肉食小菜小口喂她,见女郎朱唇微微开阖,美不胜收,心中苦笑,“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蠢事。。。。。。”
“宋大哥,你也吃啊!”
“我不饿!” 宋不疑话音刚落,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两人相视大笑,“好吧,我也吃些,白天剧战六个多时辰,晚上一时兴起才多饮了几杯。酒喝得多了,饭便吃不下许多。”
“宋大哥也是这般?我也是酒喝的多了,就吃不得饭!”禹驰心中喜悦,伸手握住宋不疑手掌,他并不躲开,反握住禹驰手儿,忽觉她手心似十分粗糙,不觉细看,禹驰羞红了脸欲缩回去,被他紧紧握住。
“想是你为家为国,无一刻清闲时,才会摩出这许多厚厚茧子!其实阵前生死相搏这等事,本非女子所该担当!”
禹驰低眉顺首,握紧衣角,“若君不喜,奴便不为。”
宋不疑不由得悲戚道,“若是。。。。。。我们这一世无缘呢!”
“奴自一人,待君来世,九死不悔!”禹驰垂泪,二人四手交握,相对无言,酸甜苦辣,一时难以言尽。
“我该走了!”禹驰见大将军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中忽而悲痛,忽而甜蜜,忽而羞涩,最后竟归于平静,顺势靠在他肩上,在他脸上一吻。
“我送你回去,天黑路远。”他扶起女郎,见她身子绵软,又觉窗外寒风扑来,取过锦袍披在她身上。禹驰身材极高,只略比宋不疑矮了一两寸,穿来竟大小十分合身。他又搬来短凳,扶禹驰上马,自己在头前引路,禹驰知彼心意,只觉天地之大幸莫过于此,只默默看着郎君背影,心中叹道,“世间安宁喜乐,亦如是也。”。
“禹妹,晚上宣曲所做七言诗,最后一句到底是何解?”
禹驰笑道,“不疑哥哥当真不知?”
宋不疑从不闻女子这般叫自己,心中又是奇怪,又是甜蜜,笑着摇头。
“宣曲妹妹这一句之中用了两个典故,‘雷动九天’便是佩服大将军用兵如神,‘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宋不疑笑道,“《孙武十三篇》我倒是读过,没想到也能用来做诗文,那‘布鼓’呢?”
“汉书云,‘东平王以至亲骄奢不奉法度,傅相连坐。及尊视事,奉玺书至庭中,王未及出受诏,尊持玺书归舍,食已乃还。致诏后,竭见王,太傅在前说《相鼠》之诗。尊曰:毋持布鼓过雷门!’这便是第二个典故了,宣曲妹妹说‘雷动九天震布鼓’该当是指巫咸国那些将校班门弄斧,在大将军神机妙算之下丢盔弃甲,一溃千里!”
禹驰说罢,粲然一笑,明月之下,秀色可餐。宋不疑紧紧握住女郎手掌。佳人甜蜜满怀。
“其实那赤阳贤王,也非易与之辈,今日之所以侥幸,还是他不愿战之故。想是他巫咸国中也分作两派,我听闻赤阳贤王是右贤王,而青麟贤王是左贤王,权力更大,那人确是主战派。”
禹驰听大将军之言,兵法见识提升颇多,一路之上不时有查问之侍卫,见大将军都极为恭敬。不多时两人远远看到城门。经过之时,禹驰因带着面纱,旁人看不清楚,宋不疑掏出令牌,“她身子不爽,夜半无人,我送她回去休息。”
宫门卫士赞叹,“大将军平易近人,竟然凡事亲力亲为!”
宋不疑笑道,“左相调配给我几人,但我门中规矩,不得役使奴仆!是以不敢违背师命!”
宫门卫士细看马上女子,因带着头纱,又披着长袍,却看不大清,忽而想道,“妖皇陛下对裔绥姐姐说过‘逍遥门’什么的,莫非大将军和妖皇陛下源出一门?”
“你们知道的真多。” 宋不疑一笑,加快脚步,心中暗道,“这些凡俗之人,便是多嘴多耳,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以讹传讹!”他手掌变换,捏出一道法决,两人身影慢慢飘忽。禹驰刚刚脸色红的发烫,生怕被人发现。此时见不疑哥哥又翻身上马,从身后搂住自己,握住缰绳的手臂,紧紧围住自己身子,心中一股幸福之感洋溢!
那马儿四蹄腾空,却落地无声,“马儿,马儿,晚上我给你加倍草料!”宋不疑心中暗笑,那马当真听话,两人加在一起总有三百五六十斤,竟步法轻快,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一刻在禹驰指认之下便回到寓所不远处。
“就在前面,沿着这排房子就到了!”禹驰背靠着不疑哥哥,心中十分不舍,指着远处住所叹了口气。二人这才下马。
“天下无不散宴席,便是夫妻也有分别时!”宋不疑轻轻挑起禹驰下颌,擦干她眼泪,竟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不疑哥哥也早些回去吧?”禹驰一吻之下,情难自控,竟不敢回头看他,快步入屋,房门当的一声紧闭,再无动静。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又在做什么。。。。。。”他牵着马茫然而行,忽然迎面一少女骑马而来,竟是皇门,“咦,大将军,您怎么在这里?”
“啊。。。。。。”大将军一愣,一时语塞,“你怎么还没休息?”
“后半夜帝舆姐姐替我,除了非矢和禹驰姐姐外,大家都在营中安睡了,我不放心,所以来禹驰姐姐家看看她在不在?”
“她在。”
“咦?大将军怎知禹驰姐姐家在这?”
宋不疑竟不走心,脱口而出,不由得大惊窘迫,脸色潮红,无言以对。
皇门笑道,“一定是大将军怕又起了乱子,因此在城中巡查?我猜的对不对?可您晚上饮了那么多酒,此时脸色还是这般潮红,可要珍惜身体,我国还指望您呢!”说罢嘻嘻一笑,十分可爱。宋不疑释然,“你要去快些去吧。天色太晚了,此刻我也要回去。”
“末将恭送大。。。。。。”
“今天的事不要和别人说,可以吗?”
“为什么?”皇门瞪大了眼睛,不知原委。
“我夜中巡城,是怕还有巫咸国奸细,万一他们知道我在,便隐秘起来,加倍难找,岂不打草惊蛇!”
皇门恍然大悟一般,“末将不说就是!”
“对你那七个姐妹也别说,本来只有左相知道!”
皇门笑道,“我会保密的!末将告辞!”说罢她也不讲究什么礼仪,竟先行而去。
“这少女质如璞玉,全无心机!”宋不疑叹了口气,“竟要用谎言搪塞,当真狼狈!”过不多时,他回到住所,取了一大袋子小米黄豆,那马儿就在廊下树旁,吃的无比欢快!
宋不疑安顿已毕,颇有怨气,“老师,我知您一直就在左近,请您现身,徒儿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一缕金光穿过屋内,照的满室明亮!
“老师!”宋不疑赶忙磕头,喜道,“原来您本尊真的在此!”
“这只是我阳神一缕,因为有事还在山海界奔波罢了。”祖师笑着坐到榻边,闻了闻食物,“真香,可惜这阳神之身却食不得。那明宣姑娘一番好意给你做的吃食,却为她人做嫁衣,当真可叹!”说罢捻须而笑。
宋不疑大窘,良久,祖师轰然大笑。宋不疑苦笑道,“老师,求您让我速离此地,再耽搁些时日,徒儿七情六欲再起,怕是前世辛苦悟心积累,全然断送,再难修成大道了!”
凝阳祖师笑道,“你和‘那姑娘’有缘,就不想在此开枝散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