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你不懂,此战才交你指挥!”
“你!”禹驰又羞又怒,宋不疑笑道,“巫咸国 军此次是赤阳贤王统帅,大军来行迟而且缓,足证主帅战意浮动摇摆,今藩强来,又不明我军虚实,落在我手,必败无疑!然他毕竟是一代儒将,颇通兵法,不可小觑,你引他入埋伏需用软弓小箭,如都是强攻硬弩,他损失惨重,如何上当?待引他入北门,两侧山林之中,我埋伏下无数床弩,他巨舰驶来,我再以艨艟战舰封锁北门外海,铁索连船,再一把火起,他纵然能逃也必损失惨重。”
禹驰心思聪颖无比,一点就透,笑道,“大将军当真厉害,末将明白了!”
禹驰笑颜如花,美丽异常,堪称国色,宋不疑不由得仔细多看了几看,禹驰见大将军眼神浩瀚深邃如海,心头又在砰砰乱跳,低声道,“大将军,你的伤。。。。。。”
宋不疑尴尬笑道,“刚刚要拉满帆回撤,是因为海面风起,北风与敌有利,需防火攻!”
船上十夫长等众军士听得啧啧称奇,与平日宣曲非矢所用练兵之法颇为相和。
“海面之上,一旦战船被烧,必然死伤无数!如风向逆转,则我军可行火攻之法!如在开阔海面巨战,我军调练有方,不用十倍兵力,只需给我两倍,便可围之,无论何面风起,四面中三面皆可发射火箭,敌军必败无疑!屯骑校尉?禹驰?”
“啊!我。。。。。。。我听到了。。。。。。”
“速速撤退与宣曲汇合,再战再退!”
禹驰红着脸,神色难言,轻轻点了点头。
宋不疑说罢,下船之际回首一望,心中似起波澜,一个跟头跃入水中离去。
禹驰看着大将军投入水中,竟如游鱼一般,转眼不见身影,心中竟大为落寞,忽又想起一事,“大将军说巫咸国是什么‘吃羊咸王’?他是怎么知道的?”
十夫长笑道,“禹驰姐姐,我刚看到大将军在我们混战之际,趁敌不备曾攻上敌人艨艟掳走一人到水中,后来才上的我方巨舰,当时末将离的极远,又见那人身穿胡服一般,本以为是敌人,谁知竟是大将军!想是大将军从那贼人口中探知,这等水性武艺当真万里挑一!”
禹驰闻言,心中更加神往,眼圈竟然微微泛红,“妹妹说得简单,可知那是生死搏命之事。”
赤阳贤王面色阴郁,巨舰在前,眼看女儿国战船且战且退,北门远远望之,似与万年前变化不小,两岸隆起山脉,虽然较为开阔,但渐渐与北门成犄角大势!心中不由得暗暗警惕!
“贤王,这万人敌的小娘不敌我军,追吧!” 右大将渊骨雄说罢,大船竟先行而去!
“贤王,我也去!” 左大将渊骨敖竟直接跳上蒙冲斗舰。
“且慢!骨敖!待本王看看再说!”
“贤王,这还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百胜雄师,贤王又堪称一代军神,岂能不敌这二八少女!”说罢一船将士哈哈大笑。
“‘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何者?‘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何者?”
“这。。。。。。救其所必攻也。。。。。。” 左大将渊骨敖一时语塞,赤阳贤王笑着打断,“前一句接,‘攻其所必救也’,你念反了!后一句接‘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早叫你多念书!但凭好勇斗狠,唯能野战,又逞几时?该当多学学右大都督!”
渊骨敖咧嘴而笑,“贤王大才世所罕见,我和弟弟哪能比您和世子啊!”
赤阳贤王不与他说笑,问左右二相,“你们怎么看?”
“我欲战,敌退而不乱,非不得不与我战;敌若不欲战,何必前来?又何必速退?必然有诈!” 左相渊知机道。
贤王点头,右相又道,“左相所言极是,但我观此女不过一勇之夫,且确不精海战,指挥散乱,便是不用软弓小箭来敌,我等也不必苦战而能胜之!不若让一军前去,若是有诈,再行接应撤退不迟!”
贤王点头称是,传令官挥舞令旗,右大将渊骨雄手下当户都尉见令已下达,这才驱动四艘巨舰前行。
且说禹驰见后面紧追不舍,怒气又在发作,迎面遇到长水校尉。宣曲见她脸色不善,笑着安慰,“姐姐别着恼,我这番还要诈败一场,否则怎能将敌引入彀中!”
禹驰不答,似乎在低头思索。
“敌人来了,姐姐,我们一同迎敌,记得你要狠狠骂我!知道吗?”
禹驰哭笑不得,“哪里有这般打仗的,文臣死谏,武将死战!骂人是刀笔吏的事!于我何干!”
宣曲笑道,“姐姐不骂,我可要骂,大将军怪罪是小,战败事大!”
正在这时左大将渊骨雄已然杀来,“你们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既然急着送死,黄泉路上便有个伴!只是若非贤王有令,我当真耻于与你等女子为战!将士们,放箭!”
巫咸国箭矢有别于他国,正反两面篆刻赤青双蛇麟纹,俨然如真蛇,箭矢飞出如螺旋,威力奇大!直透骨髓!女儿国中箭者立时鲜血长流!
“妹妹,我真要骂了啊?”禹驰朝宣曲假意高声喝到,“长水校尉,你身为海将,怎么练的兵,竟连敌人箭矢都躲不开!”
宣曲拨开渊骨雄射来利箭,竟不甚划破手臂,疼痛难忍,不由得也起了肝火,“若非姐姐不通水战,指挥不当,我何至于狼狈如此!”
“你!”禹驰从未见宣曲这般疾言厉色,又待拉她哪张极硬的长弓,此时极远处北城门上已然鸣金,更有数名传令官挥舞令旗,宣曲大惊,“姐姐!不要恋战!看令旗!”
禹驰却不管,当前一箭猛地射出,那惊天动地一击,切风断云,竟射穿右大将渊骨雄手臂。
渊骨雄大怒,勇悍绝伦,强忍疼痛连皮带肉外翻着拔出箭矢,龇牙咧嘴大喝道,“全军出击,给我射,我要扒了她的皮!”
后方支援的当户,都尉,已然赶到,“是!大将请在后掠阵,我等前去!”
“我,我要亲自斩杀这小娘!气死我也!”
赤阳贤王离得较远,未看清大战全貌,左大将帅蒙冲斗舰欲前行,“贤王,我弟弟让那小娘射中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让我也去吧!”
贤王不言,巨船又行百丈,城门依稀可见,左右相暗暗摇头,见女儿国水军散乱之态远胜之前,又见‘长水’大旗所在战船和‘屯骑’大旗所在战船,争相夺路,然城门宽阔有限,巨舰岂能同行。左相笑道,“贤王,看来该当可以追击了!”
右相皱眉,“‘长水’该当是长水校尉,听说女子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为何她和那万人敌的小姑娘二人合力反不如前?莫非两人不和?”
赤阳贤王还在观看,左大将已然捶胸顿足,“贤王,我若不能生擒这两个小娘,甘当军令状,若在迟疑,敌众必然半数退入城中,倒时攻城必事倍功半矣!”
“你是怕功劳都让你弟弟得了吧?还有那两个美娇娘也做了你弟弟女 奴!自己空手而回。”赤阳贤王大笑,左大将不好意思道,“也有此番道理!但我忠于大王,忠于国主,天日可表!”
“好了!传我令,巫咸国先锋军,全军出击!”赤阳贤王眼见女儿国 军落水者无数,战船自相争抢逃命,翻到无数船只,也下了决心!
这时,北城门上射声校尉非矢一声冷笑,擂鼓!
“是!”众女官将城头上三面被大布匹所蒙之物拉开,每个都是丈许方园大鼓。
“击霸王破阵曲!”
“是!”
非矢说罢,北门将士舞动手中两尺余长特制鼓槌,猛的一击,轰轰然如雷霆震怒,烈烈兮彷紫电飞腾,声传千里,国中具闻。
左相和前将军,御史、内史、掌玺官在皇宫外焦急等待,忽闻奔雷破电之声,同时站起,“开战了!”
“左相,大将军他。。。。。。”内史紧张道。
左相搂住明宣头颈,安慰道,“孩子,你看看你呀,那还像个史官!便是霸王再世,卫霍复生,也未必能过大将军!我们且耐心等待!”
大海之上,赤阳贤王帅战船驰援左右大将,已然深入北门腹地前不过里许,忽而听闻毁天灭地之响,左右相同时大惊,“贤王,糟了,我们莫非中了埋伏!”
贤王虽惊惧,面色如恒,亲自取出长弓,冷然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全军向前,敢有言退兵者,杀无赦!”说罢右手拇指食指弯弓引箭,搜的一声爆射而出,三百步外北城门一员女儿国竟劲卒应弦而倒!
“妹子!”非矢眼见所率士卒双眼流血,含恨而死,心中愤恨已极,双臂用力拉开三弓床弩,身旁士卒见射声校尉双手沁血,竟全无所见,显是仇恨已极,忙一同用力翻动搅机,床弩弓弦如满月,其上长箭如巨槊一般粗细,刃长六尺,杆长三丈,凶悍绝伦!
“放箭!”“放箭!”“放箭!”随着非矢数声令下,传令官依次舞动令旗,十余长槊如蛟龙飞腾而起,直扑赤阳贤王大船而去!
北门左右两边同时架起弩机,箭雨密布,不见天日!
赤阳贤王船中盾牌手死伤无数,硬弩士残肢如飞,忽而贤王见前、左、右三面飞来数十根燃烧着烈焰的巨大长槊,摧风裂云!
“我命休矣!国主!您的知遇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贤王闭目待死,左相猛地扑倒贤王,自己却被射来那粗如蛟龙之物三面刺中,洞穿身躯,贤王大惊,流泪道,“知机!知机!你乃我国无双国士,我死不足惜,你为何替我死去!”
左相大口呕血,挥舞双手,眼目无神,已不能言!
右相如猛虎扑食般,抱住贤王狼狈滚地数丈,原来十余巨槊中竟有数根洞穿巨舰舰体,桅杆已断,轰然倒下,眼见那物砸来,两人险之又险躲开!而左相身躯竟被砸中,烈火高卷,大船顷刻点燃。
“妈的,竟连全尸也不留下吗!”赤阳贤王目眦尽裂,“他日我一定为左相报这血海深仇!”
“贤王,左大将苦战不利,右大将已然重伤!看来当真是埋伏,我们快些撤吧!”左右骨都侯架起长梯,“贤王,速速离开此船,晚了便来不及了!我等为您殿后!”
“我当真大意,何不早些派士卒登上北门两边陆地,探查一番!都是我急功冒进!都是我拖累众将士!”
“贤王休要自责!留得青山在!”右相安慰道。
“传令全军,撤退!”
右相和赤阳贤王沿着木梯退到另一艘巨舰之上,左右骨都侯率领剩余盾牌手弓弩手且当且退。
随着一声轰然大响,五十丈海船断作两截,燃烧着烈焰沉入北门之外大海之中!
赤阳贤王眼力极好,“右相!且等本王十息!”说罢他一跃跳入海中,众人大惊失色,“贤王!”众人焦急等待,当真不到十个呼吸,贤王抱着一人尸身浮起,大口喘息!
“快快!”左大将眼尖,已驾船向贤王赶来!
“先将左相尸身拉起!”
众人七手八脚,不多时贤王已然坐在船上,喘息略定,见左相胸口几个大洞,腹肚被桅杆砸的凹陷下去,却双目紧闭,面带微笑,面目如生,此时方抱住他尸身,声泪俱下。巫咸军士无不动容。
右相在巨舰上不便高喊,心中急切。
左大将会意,“贤王,艨艟战舰矮小难测,贤王万金之躯,怎能涉险,我送您回巨舰!”
贤王摇头不答。
巫咸国十余艘战船虽损失近半数艨艟斗舰,然巨舰只失之一二,禹驰、宣曲帅巨舰围堵,两队水军全数换上强弓硬弩,更有神臂营‘虎力勇士’两百人,左右两船各半,开十石硬弓,箭不虚发,巫咸巨舰也就罢了,小船被居高临下,顿时哀鸿遍海,血染碧波!
赤阳贤王怒极,右相大声疾呼,“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贤王速速回来!”
“我不过是先要三分利罢了!”说罢张开长弓,长箭应弦而发,不过顷刻之间,宣曲、禹驰手下竟损失十余名勇士!巫咸国狼狈之中士气稍震!
“贤王无敌!贤王无敌!”左大将高声大喝,“儿郎们,我们便退也要退的有尊严!”他又看了看自己弟弟右大将,见他血染征袍,脸色惨白闭目不语,“弟弟,你好点没有!”
“死不了!你快多射死几个,替我国兄弟报仇!”
赤阳贤王射出十余箭,忽而听右相一声大喝,“小心!”贤王感左肩一痛,右肩又是一痛,竟被两箭同时贯穿宝甲,宝弓应声跌落,大惊失色,“好厉害的射术,好厉害的膀力!”
右相忙催促右骨都侯,“你带十名敢死之士,携带盾牌,跳到斗舰之上保护贤王!”
“是!”右骨都侯渊股义,带人跳上小船,围做一圈挡在贤王之前!
左大将忙扶起贤王坐在船仓中,盾牌手应声而退,急将舱门堵塞,飞蛾不入。
“可惜,没有杀了这畜生!”禹驰叹了口气,见非矢面有怒色架着小船拼命追赶而去!
“妹妹!穷寇莫追之过急!”
“姐姐给我掠阵!我非杀了他不可!”
“哎,你在时我尚能指挥,你不在我不知如何调动巨舰!妹妹快回来!”
“姐姐,随我一道。” 宣曲在另一艘巨舰中朝禹驰喊道,“以巨型海舰在中,艨艟斗舰在侧,盾牌手在前,硬弓烈士在中,踏弩在后,神臂在侧!此时风向又转南风,当可放火箭了!”
禹驰笑道,“我一次记不住这许多,且现学现卖!”
女儿国水军终究吃亏在兵力甚少,左侧宣曲舰队让右大将军团损失惨重,右侧禹驰军指挥尚不熟悉,左大将这才狼狈夺路,不至于斗舰全军覆没。赤阳贤王所在斗舰则被护送,随巨舰当先而逃。
贤王和右相分别在二船中眼见离北门越来越远,心中同舒了口气,忽而扭过头似惊恐万状,确是眼前无数斗舰火船以铁索横在海面,两侧坠以重物,几乎接连北门外山陆!俨然一绝地!而身后两岸不时仍有巨弩长槊发来,斗舰中之立时火起,更兼死伤无数!巫咸巨舰也配巨弩,但因弩手死伤惨重,先机已失!彼发十击,只得还击三四击!劣势越劣!
“这。。。。。。这便如之奈何!”右相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我等死战,用巨舰撞开斗舰,保贤王斗舰杀出重围!”
“不可,右相且看这批火船,外缘长槊架起,船底似被牢牢固锁,巨浪中波澜不惊,莫非已下了万钧铁锚不成?!若是海船撞上,不仅无法撞开,还会被烈焰吞噬!”贤王肩头长箭已然拔出,猛地站起身子,大声喝道,“闪开!”说罢强忍双臂撕心裂肺的剧痛,厉声喝道,“众将士,本贤王亲自开道,斩断铁索,杀出重围!若我众只能困此绝地,便只有战死之烈士,没有投降之贤王!吾当先诸公而去!”
巫咸众将士热血沸腾,奋力高呼,“愿随贤王于九地!愿随贤王于九地!”
“壮我登葆山,繁我六畜无极兮!
壮我青赤河,育我儿女无穷兮!
壮我巫咸国,一统山海万岁兮!”
巫咸三军高歌,歌声苍凉悲壮,士气大镇,后军猛烈还击,禹驰军死伤不轻,宣曲急切道,“姐姐,再拉开二十丈,只以烈弓踏弩还击,无谓多伤士卒!”
禹驰点了点头,强忍怒气,“传令!我军暂缓追击!”
贤王斗舰此刻早已冲击到火船之前,见船上并无女儿国将士!吸了口气一跃而起,跳入海中游到锁链之前,双臂上青蛇赤蛇闪动光芒,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击,铮铮然击在铁索之上,那碗口粗细的铁索竟凹进去了一寸有余,贤王大喜,顾不得伤痛,再度拼命挥击,左大将和当户众人也跳跃下海中,奋力斩断,不多时竟斩断铁索一条,然背后轰轰然一阵巨响,两艘巨舰被烈焰包裹,无数巫咸勇士丧生,右相苦不堪言,“贤王,我军只余五艘巨舰,已然难成阵势,贼众迫近矣!”
“右相,你在坚持片刻!务必收住阵势!”
“是,谨遵王命!”右相顾不得,亲自拉开长弓还击!
“盾牌手半数在前,余者和我一同还击!大丈夫死则死耳!”
“尊右相令!”
禹驰见贼人还击又复猛烈,冷笑道,“此刻贼人当真是强弩之末了!可以追紧些了。”
宣曲笑道,“姐姐学的真快,这么短功夫便能知水战之钥!”
“非矢妹妹在何处?她。。。。。。她该不会。。。。。。。”禹驰皱眉道。
“非矢妹妹一向水性极好,又机灵百倍,否则大将军何以让她在北城门全权指挥?”
“大将军又在何处?那远处的火船难道就是。。。。。。” 禹驰一笑。
“大将军定是喜欢姐姐,这才重点栽培,否则海战何以要你同来!” 宣曲指挥水战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百忙中还要调笑屯骑校尉,禹驰脸红斥道,“去!竟。。。。。。净胡说八道!”
巨战中又过一刻,烈焰战船铁索,终于被贤王率领众死士合力切做三股,贤王当先潜入水底,左大将会意,数百巫咸勇士在船底一同奋力摇动,阻碍大海之上的三股烈焰战船,竟轰然侧翻!
“太好了!走!” 贤王满身湿漉,刚爬上小船,忽见海中一艘巨舰上一人高喊,“贤王安好!”那人说罢一礼。
贤王心中气急,见那人面色刚毅,心道,“此人必是此战主将,看他神色绝非小人之属,彼既以礼相待,我又怎能失了风度?”
左大将、当户、右骨都侯渊股义,乃是躺在舱中重伤的右大将,无不破口大骂!
“收声!”贤王呵斥众人,一礼躬身,“敢问将军贵姓?”
宋不疑手按长剑,朗声说道,“在下宋不疑,本是九州人事,只因偶然路过此地,因见贵国死士太过阴狠毒辣,这才不忍出手,虽忝居将军,却只尸位素餐,为消弭两国兵戈耳!”
右相心头火起,“好一个尸位素餐,阁下之意,我国丧身火海这些大好儿郎,便是无妄之灾使然!?”
贤王低头凝思,左右大将骂声不绝于耳。
宋不疑道,“‘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然彼国将士不畏死,我国亦畏死乎?彼国不欲为人奴仆者,我国之众岂亦愿为汝等之奴?诚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汝国国主穷兵黩武,却不知兵危战凶!岂能长久?”
“放屁!弓箭手伺候!”左大将大怒,战舰顿时朝宋不疑冲去。
宋不疑淡然一笑,身后传令官挥舞令旗,两艘巨型海船,船头如犄角张开,船尾相靠,蒙冲斗舰位于两船之侧,阵势瞬间而成,赤阳贤王观之大惊,“且慢!”
“贤王,对面船少,为何不去!”
“他虽船少,但巨舰完整,并未丝毫折损,兼且以逸待劳,我军损耗极大,又有后军追赶,若苦战不胜,前后夹击,必定全军覆没;二则,我观他阵法独具一格,完满圆熟,收放自如,‘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前番被伏断然出自此人之谋,他岂能无备!”
左大将深思片刻,忽然水中跃起一人,正是射声校尉非矢,电闪之间,伸手一气呵成,精钢短剑已架在贤王颈项之上!
“你!你快放开我家主人!”
“今日我定要为自家姐妹报仇,取你狗命!”非矢竟不顾生死,短剑用力,赤阳贤王颈项处溢出血来!
“慢着!”左大将一声大喝,“抽出长剑架在自己颈项之上!只要姑娘一言,我立刻自刎,代我主而死!绝不后悔!”
“大哥!”
“渊骨敖!”赤阳贤王急道,“不必管我!”
非矢一阵惊讶,忽听身后大船上宋不疑喝到,“射声校尉,放了贤王!”
非矢更加惊讶,“大将军,这狗贼杀伤我军姐妹数千之众,岂能饶了!”
宋不疑道,“赤阳贤王渊隐逸,堪称一代儒将,并非性刚好杀之人,否则以巫咸国雷厉风行之势,昨日亥时便到了我国,何必拖到右相一党发难之时?贤王必是不想两国兵戎相见,而初战禹驰校尉之时,也并未尽全力,否则你们姐妹早就阴阳相隔!”
“可是。。。。。。”
“还不速速退在一旁!真当本将之令如无物!”宋不疑大喝。
非矢松开赤阳贤王,“若非大将军之言,你已是个死人!”
赤阳贤王回首见到那女郎,两人心神同时震荡,“你。。。。。你是。。。。。。”
贤王眼中含泪,浑身巨震,后强自镇定,纵声大笑间双爪变换,非矢一声恍惚间,已被贤王反制,短剑亦架在她颈项之中!
宋不疑一惊,忽又平复而笑。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救非矢姐姐?”
“不用,赤阳贤王是正直君子,他只是气不过被一女子所挟制,这才露了一手,以示自己并非不敌罢了!”
左大将见贤王无碍,又挟制了非矢,顿时哈哈大笑。不料贤王还未等非矢说话,便松手放了她。
“你这般貌美姑娘,本王可舍不得杀了,放你可以,但这凶器不能还你!怕你再行刺本王!”说罢将那剑插入铠甲腰间。
非矢气急道,“速速还我!那物不能给你!”
“嗯?那你便来夺,夺走算你!否则便和本王‘同死’!你可愿意!”说罢渊隐逸双目电射,眼中如水绵绵,似火炽恋。
非矢一呆,被他灼热目光逼视,脸色绯红,眼泪竟夺眶而出,既不敢近,亦不愿退,心房莫名颤抖。此刻宋不疑架着斗舰而来,那船上竟只有数人。
“你要便给你!” 非矢咬了咬牙,跳上斗舰,站到大将军身后。
“射声校尉且到大船上等我,我与贤王数语就回!”
非矢点头称是。此刻贤王后军已停战,原来宋不疑海船中传令,宣曲、禹驰两艘两股巨舰之上数十弩机张而不发,临阵以待。
“贤王可来一叙?”宋不疑道。
“不可!我听闻九州人奸猾的很,贤王不可去!”右相在大船上说道。
贤王摇了摇头,“彼等以君子待我,我岂能以小人度之!”说罢也不等众人,便跃到斗舰之上。
左大将也跳了过来,贤王双目登视,“回去!”
“可是我。。。。。”
贤王目光凛冽如火,左大将低头道,“是!”这才极不情愿的回到本船。
“还请隐逸兄解甲,你双肩伤势甚重,又沾染了水气,若不早些医治,怕会落下残疾!”
渊隐逸一笑,解开甲胄、上衣,露出精壮的肉身,手臂之上两条小蛇,斯斯吐信!
“青儿红儿勿动!宋兄替我疗伤,汝等安静!”
宋不疑取出伤药,敷在左右肩窝前后两处,渊隐逸顿时脸色通红,冷汗满额!
两军将士看的目瞪口呆,巫咸将士只觉贤王如束手待毙,女儿国 军似感太尉竟空门大露!
“右相,贤王和那人认识吗?怎么这般信任,那人竟不防着,若是贤王双蛇轻轻一攻,那人还有命在吗?”当户问道。
渊知人只是感叹,“我曾读华夏古史,识‘羊祜、陆抗事’,不过以为九州人妄语如‘唐传奇’、‘明小说’一般!没想到今日竟然亲见!若非英雄相惜,怎能如此!”
女儿国三校尉中宣曲、禹驰离得远看不清楚,非矢却是极近,看了看大将军,又看了看裸露上身,面目儒雅的渊隐逸,摸了摸怀中那短剑剑鞘,双手不停颤抖!
不多时,宋不疑已疗伤毕,渊隐逸转动肩头,虽仍疼痛,却不似之前如刀搅一般,随即穿上衣服铠甲,大笑道,“宋兄手法独特,似非凡俗之人?”
“渊兄也非常人!”
二人一礼,宋不疑握住渊隐逸手掌道,郑重道,“两国之事,就麻烦渊兄了,只是我怕你这一回去。。。。。。”
“我一人荣辱事小,若能让两国罢兵,流福泽于子孙后代,便是身沉地狱,碎尸万段,又有何妨!只是我那渊定侄儿,怕是会因我受连累!”
宋不疑看了看远处海域一片猩红之处,似冲起绵绵金光,“我观他头上气息,福泽深厚,该当无碍,只是些皮肉之苦,在所难免!”
“当真!那边借宋兄吉言了!保重!”渊隐逸大喜。
“保重!”
二人分别而去。
渊定此时尚在南门鏖战,面色焦急无比。南门城外,左、右硬弩军由虎贲校尉帝舆亲自督战,前军亦分左右两阵,由城门校尉金锁督战,分别都用战车首尾环形相连,直堆叠到城墙外大石处,拱如却月,之上布满硬牛皮,战车之间盾牌手紧密护卫,层层叠叠,缝隙间以百千长槊架起!端的是密不透风!飞鸟难进!军阵被河流分开成东西两向,才卓命将士将巨舰战船横恒河中,坠下铁锚固定船身。她自将中军踏弩军,战船之上亦密布盾牌手与神臂营精锐勇士,与东西两阵战车连如一体!
此时战车牛皮之上已插满无数敌军箭矢长矛,血红浸湿,车阵间隙盾牌手亦有少许倒地不起!大船上亦有死伤,然阵前巫咸国 军已然尸积如山!阻水难流!
才卓喝到,“怎样!还想再打吗!汝巫咸国细作,遗为我国右相,初始折节力行,亦曾归仁师友,然其辅政之际,自以为窃位南面,肆其奸惹,篡盗为祸,若秦之赵高,过汉之董卓!尔等今已穷途还敢奋虎豹之勇,行豺狼之烈!不过是流毒诸夏,乱延蛮貉,其能久乎!汝若不信,可看吾手中长剑早已饥渴异常,待饮血矣!”
渊定大怒,“给我强攻,我等数万之人,就不怕攻不下这区区一个几千人的破阵!”
都尉苦劝道,“殿下,不可,我军已伤亡万余人!”
“什么!你为何不早说!”渊定大急,“后军变前军,徐徐后撤!快!”
“是,后军变前军,徐徐后撤!”
巫咸中军撤退,才卓冷笑一声,令旗挥舞,震天鼓声大起。东岸林中忽然飞驰而出两千人马,中垒校尉君乘一马当先,手中短矛飞出,便贯穿一人,她身后越骑勇士翻手取出马鞍侧挂钩中短矛,一时间漫天金气如雷而落,遍地血光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