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云回到荔香园，没有必要再掩饰下去，整个人显得无力，差点儿倒下。
王妈妈见状迅速上前将她扶好：“五姨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二姨娘和三姨娘被罚，您被吓着？”
梅若云缓了缓，被王妈妈搀扶着坐到榻上，她的脸色并不比在逸心斋时好多少。
“她们是罪有应得，老爷的惩罚算是轻的，又岂能吓着我？”
五姨娘的声音虽弱，却带着几分冷意和失落，王妈妈甚是不解，继续说：“五姨娘应该高兴，老奴听说老爷往后不会再去漱玉轩和翠影轩，整个后宅岂不是只有五姨娘您才有资格陪伴老爷？再等六姑娘嫁出去，您就是妥妥的管家人。据我观察，老爷毫无续弦的意思，您被扶正的机会很大。”
提到被扶正，梅若云落下一滴清泪：“老爷在逸心斋亲口说他不会将任何一个姨娘扶正，还让我们不要再痴心妄想。”
王妈妈大惊：“怎么可能？郁府后宅总得有个主母吧？不从三位姨娘里挑一个扶正？难不成老爷真的想续弦？”
梅若云闭了闭眼，声音几近呢喃：“萧素娥说老爷是将主母的位置留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王妈妈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不要脸的女人？她是谁？”
“早知今日，我当初不该心慈手软，留她一条命。她人虽出家，却依然将老爷的心牢牢抓住，实在可恶！”梅若云的声音不大，却因恨显得十分有力。
王妈妈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裴家四姑娘，这么多年过去，老爷竟还想着她？”
梅若云抬起眼，向王妈妈询问道：“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她？为何老爷一见到她便将我弃之一旁，甚至到现在还惦记着她？”
王妈妈瞧着五姨娘渴望的眼神，仿佛正在向老爷发问一般。
“要我说，她很多方面都比不上五姨娘您，就说年纪吧，还比您大两三岁；长得那模样是俊，可您也不差；身量还比您矮些，同样的衣裳穿在五姨娘身上比穿在她身上更显窈窕；她也不会作画，而五姨娘您的梅花图画得可是一绝，老爷每次见了都赞不绝口；况且她是个寡妇，五姨娘您遇见老爷时可是黄花大姑娘。哪个更值得老爷珍惜，老爷心里会有数。”
王妈妈是自己人，说话自然向着她，梅若云听罢苦笑了一下：“还是说说她哪里比我强，也好让我认清自己。”
“她哪哪儿都比不上五姨娘您。”
“你若真为我好，别在我跟前来虚的那一套。”
王妈妈见躲不过去，只好说出心中的想法：“要说她哪些方面强过五姨娘，当属她有个在朝中做贵妃的姐姐，裴贵妃深得陛下宠爱，裴家人也跟着沾光。老奴怀疑老爷之所以看重她，恐怕是想跟裴贵妃攀上关系，好巩固他在朝堂的地位。”
“梅家虽曾是官宦人家，可家道中落；裴家虽经商，却因裴贵妃成为皇商。两相比较，的确是她优于我之处。可若说老爷因此才看上她，我看未必，以老爷在朝堂的地位，没必要巴结陛下后宫的妃子。自从裴玉蘅出家，裴家和裴贵妃对老爷颇有成见，老爷还不是稳坐丞相之位？足以说明巴不巴结裴贵妃并不重要。”
“我一个下人见识浅薄了些，比不上五姨娘分析得头头是道。”
面对夸赞，梅若云根本高兴不起来，王妈妈认可她的说法，进一步证明老爷对裴玉蘅的执念并非出于权势考量，而是源自心底无法割舍的情意。
“还有呢？她哪里还比我强？”
王妈妈不想再分析下去，担心越分析越刺伤五姨娘本就受伤的心。
“其他的老奴一时想不起来。老奴只想劝您，既然老爷没想过将任何一位姨娘扶正，您还是不要再跟六姑娘过不去，当好老爷身边的姨娘，等那几个姑娘嫁出去，您就是这后宅唯一的女眷，老爷不把管家权交给您还能交给谁？”
“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萧素娥和周秀兰难道不是女眷？”
“她们虽是，可已失势，跟没有一个样。”
“还有苏静雪。”
“少夫人对管家若有兴趣，也轮不上六姑娘？五姨娘没必要将她当成障碍。”
“只怕有些人出了家也不安分。”
“难不成她会还俗？”
“不是没这个可能。仔细想想，六丫头没管家时，老爷允许她每月两次上尼山祭奠亲人，恐怕另有所图。”
“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仔细想想，紫宸都内外那么多寺庙尼姑庵，为何六丫头偏偏选尼山上的尼姑庵？”
“老爷同意六姑娘去尼山上的尼姑庵时，五姨娘您不在场，具体情况不甚了解。老奴听下人们议论过，六姑娘不过是想走出郁府，到城外逛逛才借口要去尼姑庵祭奠死去的亲人。您想想她才多大，哪里清楚老爷当年那档子事？老爷向来重男轻女，又岂会想到利用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女为自己传递情意？”
梅若云再次想到老爷不会将她扶正，悲由心生：“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老爷一句话让我多年的努力和付出显得毫无意义。王妈妈，你说，我往后在这后宅该怎么过？”
“老奴刚才已说过，您只需当好老爷身边的姨娘，其他的都别想。”
“可我不甘心，更怕没有了人生目标我会在后宅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行，我必须振作起来。”梅若云缓缓站起身，看向窗外一株正在开放的寒梅，“老爷既然无情，就别怪我心狠……”
王妈妈看着五姨娘失落后强撑着让自己燃起希望，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您这又是何必？”
梅若云重新坐好，因执念太深，她根本不想回头：“柳如辉在老爷面前将我出卖，还好我够聪明，抓住柳如辉没有证据这一条，让老爷觉得是柳如辉编出谎言欺骗他，才顺利过关。否则，我的下场不比两位姐姐差。”
王妈妈长吁一口气：“阿弥陀佛，不如……就此罢手吧？”
“罢手？若让我罢手，还不如让我去死！当初老爷只因喜欢我画的梅花便趁着梅家失势之际，将我要到手。没错，我是贪恋京城的生活，可他既然得到我，就该全心全意待我。他对我好的时日里，我的确很幸福，觉得自己嫁对人，可为何裴玉蘅一出现，他的魂儿都被她勾走，往后的日子我只能以泪洗面……”
梅若云说着陷入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