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夏王府中,‘元曦’与牒云光、牒云娄烦见过一面后便不再谈话,平日只静坐闭目,搞得二人大是奇怪,王仲明也不说破,只热情异常。安置好族人之后,牒云光便整日打猎、钓鱼,晚间宴饮,绝口不提北征之事。
牒云娄烦焦躁不堪,牒云曲苦劝无果,这日他再也忍耐不住,暴跳如雷,跑到河边。牒云光果然在这处,被其一把拉住衣领喝骂道,“你要在这里清闲到几时!便打算这般苟且一世?”
牒云光挣开他,正色道,“你当真要去漠北?”
“废话!”
牒云光小声道,“我们无兵无甲,现在又归王司徒节制,便是去了也是枉然,然我有一计。。。。。且说那‘夏王’不过是十方先生假扮的!”
“就是那传说中的人称’十方剑’的大剑客?你怎知的?”牒云娄烦来了兴趣,松开了牒云光衣襟,脸上略有歉然。
“那日我见‘元曦’在园中漫步,便与他攀谈,‘元曦’问,‘漠南清苦’?”
“我见他那长剑,剑鞘上刻的字乃是‘腰悬冷电,普照十方’!心中一转,便说道,‘养成身外元光纵,浑然普照无隙乘!’你猜那元曦如何了?”
牒云娄烦追问笑道,“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牒云光笑道,“‘元曦’惊讶一笑,‘汝亦知十方剑术’?我说‘自然知之,十方剑仙于剑术一道盖世称雄,吾自幼便十分敬仰,怎能不知!’‘元曦’却叹道,‘这剑术无甚大用,赢不得。。。。。。。’”
“赢不得什么?”牒云娄烦追问道。
牒云光笑道,“‘夏王’自知失言,一时哑然,忽而对我开口道,‘吾身份汝知之,切不可逢人便说!坏了国家大事!’我则肃然行一礼,轻声道,‘晚辈拜见前辈!’”
牒云娄烦轻声笑道,“夏王大军出征,龙城已然空虚,若是羯乕知夏王不在,必然进兵!是以让十方先生假扮夏王,可对?”
牒云光点点头,“十方先生不管凡俗事,便是求他多半亦属徒劳。王司徒平日政务繁忙,只后半夜才入睡,虎符就在其书房中,待他睡后,我去偷来,咱们二人再开武库、调动兵马不迟,到时王司徒醒来,咱们早已是高飞之鸟,入海鱼龙,司徒奈何?”
“原来是这般!”牒云娄烦恍然,喜悦道,“为何不早说!”
“我若早说,天下人皆知。”
“可兵马调动何等大事,若司徒二日知之。。。。。。”
“我二人去司徒府上饮酒,灌醉司徒,待司徒酒醉睡熟,定然已是二日午后。”
“还有一事,空有虎符,没有司徒调令,也是无法征调城中或外域兵马。”
牒云光放肆大笑,递过一物,“你且看!”
藏予接过,惊讶道,“这是司徒手笔!怎么。。。。。怎么连司徒印都这般规整。。。。。。。原来是你小子伪造的!”
牒云光肃然道,“我来此之后,一刻也不曾闲着!时刻想着能速速北上,替‘义昭殿下’分忧。可惜他却不懂我。”言罢叹了口气。
“‘义昭殿下’?谁人?”牒云娄烦一头雾水。
牒云光哈哈一笑,打岔道,“不谈此事,咱们快些回去秘密收拾行囊!”
“好!”
二人对视,不由得放肆大笑,忽而同时感到肩膀一沉,身后一人出声道,“汝等做的好事!”
“司徒!”二人面色大变,一时哑口无言。
“我这有美玉一块,是大王当年赠给我的,我留也无用,你二人左右无事,便赏玩一番吧。记得日后还来。” 王仲明笑罢,递过一绢帛包裹之物便转身离去,二人接过不敢言语。
牒云娄烦怒极,待王仲明走远后道,“不如我二人直接回九原召集旧部罢了。”
牒云光叹了口气,展开包裹,大惊道,“这。。。。。。这是虎。。。。。。”
“虎符!”牒云娄烦亦惊亦喜,问道,“难道王先生。。。。。。”
“走,现在就动身!”
“且慢,这里还有个字条。”
“写得什么?”
“牒云一半汉一半,不破楼兰不许还。”
二人笑道,“王先生什么意思?”
牒云光仔细思量,“司徒是要我二人,两部兵力各带一半,该当是因牒云部精壮大半都被大王调走,无甚可用。而龙城之中就我估计,也只有不足一万兵马,总不能全数调走。”
“武器如何齐备?”
“我走时和綦毋烁偷偷打过招呼,他该当做了准备。还有一事。。。。。。”
牒云娄烦知他意思,叹道,“只得骗她,你带兵先出城,我单骑随后就来,在九原或半路回合。”
“好!对了。。。。。。”
牒云光刚要转身,又被牒云娄烦拉住,“怎了?”
“调令。。。。。。”
牒云光嬉笑,“咱二人所图都被王先生所知,他还会在乎我伪造那劳什子!快些走吧!”
“你可当真胆大妄为!”牒云娄烦苦笑,当晚他回到府中,与妻子牒云曲畅饮美酒,而后又一番云雨,牒云曲嗔怪丈夫不知怜香惜玉,又羞又累,事后便沉沉睡下,待到后半夜,牒云娄烦觉妻子睡得极深,这才蹑手蹑脚起床,又给她笼好被窝,在厅堂整理衣服。此刻丑时城门早就封闭,牒云娄烦仗着武功,倒也险之又险的脱出,奔行了数里到城外一户人家处给了一吊铜钱,取出预先存放的自己那匹爱马‘逐影’,黑马欢喜异常,在牒云娄烦脸上挨挨擦擦,一人一马奔行而去,才半日便追上牒云光三千大军。
十余日之后,牒云光与藏予已经到了九原城,綦毋冶笑道,“前将军不在龙城,何以来此地?”
牒云光取出虎符,正色道,“麻烦綦毋叔打开武库。”
綦毋冶笑着点头,手指武库之门,“请将军随意。老朽早已准备妥当,可叹大王走时匆匆,这三千柄大刀和精钢铠甲便宜了前将军。”
牒云光哈哈大笑。
正在此时,海生宗主满脸尴尬笑着走来,“两位。”
“宗主,怎了?”
海生道,“有两个人要找将军。”
牒云娄烦顿感不妙,海生身后两女走了出来,一人正是牒云曲,她眼圈红润,眉含嗔怒,“藏予,你为何不告而别!”
“曲儿,你怎么追来了!”
“我第二日不见你身影,你又不留一纸半字,城中又调走数千军士,如何瞒得过的我,便是我路上跑毙了十匹马也要追你。”牒云曲略带哭腔说道。
“曲儿,此去九死一生,我。。。。。”
“你上刀山,我也上刀山,你下火海我也下火海。”牒云曲眼中颗颗珍珠般眼泪滚落,死死抱住丈夫。“便带着嫂子一起去吧!”牒云光叹道。
“藏予!”牒云曲眼神殷切,牒云娄烦只得点了点头,二人喜极。牒云光轻咳一声,原还有一女站在旁边,海生笑道,“这位是移剌瑞夫人武氏。”
三人这才记起,当年似有一面之缘。
“夫人也要前往?”
那女子重重点了点头,“我要去寻他。”
“谁?难道是那移剌瑞大王?”牒云光与牒云娄烦疑惑,女子轻轻点头。
牒云光苦笑,“女子在军颇为不便。”
那武氏怒道,“积射将军夫人能去的,吾亦通弓马,如何去不得!”言罢翻身上马,拇指扣弦,弯弓射箭,一击射中校场外百余尺靶心,手法行云流水!
九原城中原本女儿国丈夫国民便已甚多,见牒云光率军路过此地,又收留了武氏与牒云曲,竟有无数女子前来投军,众人大感头痛,牒云光立于马鞍之上喝到,“安静!”
众人肃然。
牒云光又道,“众位姐妹若欲投军也无不可,然有三关,一则通弓马,披重甲,开六石之弓;二则,听号令、闻金鼓、知进退;三则,知死生,吾今有来无还,汝等可知?”
“将军,我等知之!”
“我等知之!”
众女闻言仍旧踊跃,牒云娄烦选兵炼将,一时竟得五六千人之众,牒云光苦笑道,“海生宗主,难道此地再无男子了吗?”
海生眼圈微红,指着城外数不尽的坟头,牒云光站在城楼上,看的震惊痛惜,“来时我走小路,并不曾见到,原来当日九原大战竟牺牲了这么多将士!”
“这些女子大多已是寡妇,部分人家中丈夫随夏王去了。”
牒云光眼泪模糊,望着下方无数女子,走进操场之内,高声道,“众位将士,请受牒云光一拜!”
“将军!”众女兵亦行礼,眼神真挚。
“前将军,粮草已然齐备,都是肉干奶粉,我们沿河而今,有水之地便不惧饥渴!”
“还有一事!”海生道,“这五千女兵与三千将士混杂,如何统领该当是个问题。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但若由男子统领,又大为不便。”
“老宗主所言甚是,这也不难,吾军分做三部即可,中军一部分做六曲原本便是龙成军将士,仍由末将直接统帅,左军一部五曲两千五百人由军师将军统领,右军两千五百人一部五曲便有那移剌瑞夫人武氏统领便可,此女颇通兵机,可当此任,而曲之军侯、屯长、队长、十长、伍长由这些女子内选任之,这些女子原本大半便在军中,我听闻有些甚至参与过‘巫咸国之战’,这些女兵身强力壮,大多身高七尺有余,为屯长、队长、十长者更为高壮,已是百战雄兵。”
牒云娄烦甚有自信,海生笑道,“甚好!可两位少年有为,还缺一老成者担任行军司马,负责各般细事务。”
正在此时,九原城外阴风大起,黑气冲天,海生经验老道,喝到,“速速让百姓入城,关闭城门!”
“速速入城,速速入城!”
无数城外劳作之老人妇女奔进城中,大门闭合。过不多时城楼上海生、牒云光等众齐聚,远处似一股如龙绿光裹着黑气滚滚而来,海生大惊,喝到,“众将士速速撤离城楼!”
牒云娄烦惊恐到,“莫非是草原其他部?可除了卓陀部谁有这般威势?”
“不!这是阴兵借道!”海生沉声道。
“阴兵借道?”牒云光大惊,牒云娄烦猛地回忆,说道,“我年少时曾见过一遭,凤仪将军当年不过四十许,那一年似乎是卓陀洪大战移剌𦉯的长春州之战,听闻一战便死了十万人之多。”
众人说话间,绵延百里有余的阴风如电射而至城下,海生并不答话,已然是两股颤栗,冷汗淋漓,“漠北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难道大王有难!我等现在出发。”牒云光急道。
“世侄且慢!”海生抓住他手腕,那股狂风转瞬之间越来越近,刹那分做四股,一股西去,一路东行,一路直奔正北,还有一小股驰骋到城下,竟化出两男一女人形。
“秦广王、包阎王、都市王,麻烦三位分道而行吧!”
“神侯,那你呢?”
“待我送大哥与妹妹到了九原,便与稷下先生汇合北上。待接走我军英灵之后,三位便即南归。”
秦广王沉吟道,“若是将士怨气太重,我等也接不走呢?”
“留给我兄弟渡之即可!”
“若是胡兵亦愿归之,奈何?”包阎王问道。
玉德大笑,“若愿归之,就麻烦三位收纳,一路上好好教化,来世让昊天上帝许之投入华夏为人便是。”
三王行礼,“神侯保重!”
“众位一路保重!”
分别在即,王玄古兄妹三人行礼毕,王玄昭再躬身一礼,“一路上谢三位伯伯照顾,侄女在此有礼了!”
“不敢!不敢!”三王还礼,踏上兵车随阴军远去。
无数兵车驰过,地上竟留下深浅不一轮印,观之骇然之极。王玄昭连忙转头,呕吐不休,玉德不停安抚道,“一刻之后就好了。”
“都怪二哥,非要骗我们坐这什么‘帝王之车’,当真难受至极。”
玉坚笑道,“三妹,不要难为二弟了,他有要务在身,是你在家中无聊,这才跟来。”
王玄昭笑道,“大哥说嘴,不是你也要来的。”
玉德拉着二人快步走到城门边,海生宗主大奇,从上问道,“你三个是人是鬼?”
玉德大笑,“自然是人,海生宗主快快开门。”
海生道,“你我未曾谋面,怎知我姓名?莫非我大限到了?不开,就是不开!”
玉德三人苦笑,忽而城楼上流波、杜若、清尘、兰泽四女欢喜笑道,“是昭儿姐姐,是昭儿姐姐!海生宗主,你还见过她呢!”
海生大奇,这才笑道,“老夫还以为是阳寿到了,要被接走,可叹大王嘱托吾镇守此城,大王未回,老夫怎能就死?再说我孙儿潮生亦要归汉,怎也要见他夫妻一面。那么。。。。。”海生还在迟疑,杜若笑着跑下城楼对兵士喝到,“宗主有令,速速开门,速速开门!”
众将士这才的洞开城门,海生此刻仍有些畏惧,竟躲在众女身后,四婢欢笑道,“老宗主当年数千兵力也不曾惧怕过万胡骑,今日怎么见了昭儿姐姐这般害怕!”
海生笑道,“我是怕左边这位。”
玉德笑道,“宗主勿怕,我是来给前将军送行军司马的。”说着便引荐大哥玉坚。
众人纷纷行礼。
牒云光心下疑惑。玉坚虽也甚高,然面目和顺,不若玉德那般雄壮威严。玉德笑道,“电兄不必疑虑,我大哥虽然儒雅,却有雄才,亦通兵机,行军路上探马、军粮、整备、扎营、水源等等一应细事全数委托他便是了。”
牒云光大奇,“阁下是谁,怎知小弟之字。”
玉德大笑道,“我那元曦兄弟不知之事,我却能知。大哥,三妹,我先走了。众位,告辞。”玉德言罢,身形冲天而起,直奔龙城而去。
玉坚也不见外,问道,“众位将军,我军现在军器何处?军马又在何处?”
“军械都已取出,放置于校场,马匹还在城内马圈。”
“一路北上一人三马?还是四马?”
“三马。”
“我军重甲枪士几何?剑盾刀盾兵士几何?弓手几何?弩手几何?将军可有安排?”
牒云娄烦心中大感放心,笑道,“今天刚刚招兵,正待计较,此事就烦劳司马费心了。”
“好说!将军,末将这就清点辎重!”玉坚随军士去营中,牒云光心中长出了口气,海生笑道,“如此便齐备了!”
三人心中喜慰,忽而海生身子一震,头脑一阵恍惚,竟自站立不稳!两人大惊,连忙扶着他坐在城墙边,递过水囊。海生大饮了几口,这才平复。二人劝道,“老将军年事已高,平日巡城之事,便交给城中将校吧。”
海生叹道,“吾不放心尔!”
“今日交给我二人,宗主好好休息一日!”
第二日早间,众人饱餐战饭,三军整备,武氏身穿男装外套皮甲骑在一匹无甲马上,铠甲兵器披在另一匹马上,更空出一马,牒云光喝到,“将士们,出发!”
“老朽在此等候将军回归了!请满饮此杯!”
“保重!”牒云光接过海生这杯酒,一饮而尽,只身穿内甲腰悬长剑率军奔驰。
且说卓陀耀大帐之中,一女子大刺刺端坐在正中,卓陀耀反而陪笑着坐在下面,眼中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炙热,劝道,“姑娘,请饮酒!请饮酒!”
女子皱眉道,“卓陀耀?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卓陀洪,为何这般推诿!”言罢就要起身而出,卓陀耀慌忙阻拦,笑道,“姑娘不知,大汗正在议事,姑娘在此填饱肚子不是更方便,来来来!”
“我寻他已然寻了这许多年,也不差这一刻。。。。。。嗯。”女子脸颊一红,轻声嘟囔,便坐下吃酒吃肉,甚是腼腆,卓陀耀心中一惊,“难道她喜欢大哥!这等美貌女子实在是。。。。。。不行!”
“姑娘,你要找他何事?”
“我要。。。。。。”女子脸色一红,忽而惊醒,怒道,“关你何事!”
“我不过是问问,若是见面也好描述一二!”
“你见过他?”女子笑道,凑近了卓陀耀,“可是身材身高,方面大耳,面目十分威武?平时一身汉人白袍穿着,头戴冠巾。”
卓陀耀奇道,“原来姑娘最终要找之人不是我大哥?”
“废话!我找卓陀洪作甚,又不与他攀亲家!”
卓陀耀与这女子此刻坐的极近,顿觉美人吹气如兰,心痒难饶,恨不得立刻将她剥光了,心中急道,“这女子酒量怎地如此大,我在壶里放了药物,竟还未见效!”
那女子正是禹驰!她自为追寻宋不疑,便抛夫弃子离开山海界,前次与征西将军勇冠军在贺兰山南麓相遇便又风尘仆仆向北而去,后路过牒云部,闻听宋不疑之徒牒云蝀言,‘师父最后到了漠北,在卓陀洪部客居了半年’,便又一路顶风冒雪来到了茫茫大草原。岂知此刻卓陀洪与卓陀信正欲与白首人结盟,白首之女王率使团暂离,卓陀洪亦在燕然山左近探访民情,一时未归。禹驰不知情,一时寻不到卓陀洪,自是沮丧至极。正在此时,看守大营的卓陀琼、卓陀耀接待了她。卓陀琼为人正直,卓陀耀好色如命,一见此女如丢了魂魄一般,立时生了歹意,卓陀琼心中鄙夷其为人,却终究是自己二哥,又不便阻拦。这才被卓陀耀请到自己帐中,欲以蒙汗药侵占。
禹驰追问卓陀耀时,见他目光闪烁,眼神炯炯,寻其目光所向,竟在自己胸腹间,不由得大怒,推桌起身,卓陀耀大惊,正束手无策中,那女子身子一晃便要摔倒。卓陀耀起身连忙抱住,双臂颤抖中,将其拖到毡毯之上,便欲上下其手,忽而帐帘被掀开,卓陀耀大怒,“滚出去!”
“爹!大汗回来了!”门外竟是自己大儿子卓拓宇。他见了帐内情景,连忙又关闭门帘,在帐外侍立。
“啊!”卓陀耀大惊,经年不见儿子又甚是喜悦,可低头细看,禹驰双颊如火,眉清目郎,皮肤白皙,容颜极美,细细观之更透出一股非凡英气,让人一见难忘,此刻再也忍耐不住,转头喝到,“宇儿先去,我一会就去找大汗!”
“爹,恐怕不妥。大汗甚是着急!”
卓陀耀踌躇间,忽听帐外有人喊道,“老二!老二!”他一阵大惊,吓得四肢酸软,连忙整理好衣服,朝帐外冲去,与人迎头撞上,卓陀耀连忙扶起账地上人,“大哥。。。。。。”
卓陀洪笑道,“老二定是又金屋藏娇,否则我唤你数声,为何不见答应,且让我进去看看。”
“大哥!大哥,那有的事!哈哈”卓陀耀语无伦次,数番搪塞,又将怀中美酒递给卓陀洪,“大哥你一路风尘劳顿,且饮此酒!”
卓陀洪并非好色之人,笑着接过酒壶一饮而尽,“若非此时,汝断不肯把这等宝贝美酒分我几口。这酒当真美味,你到底是何处弄来的?”
卓陀耀嘻嘻一笑,“大哥喜欢,我那里还有很多。”
“走吧,到大帐议事。”
卓陀耀心中一定,笑着对儿子小声道,“你让人看守,不得入内!而后也来与会。”
卓拓宇道,“是,父汗!”
众人齐聚卓陀洪金帐内,卓陀洪当中而坐,卓陀琼、卓陀耀分坐两侧,下方便是卓陀信、卓拓宇、卓陀宙、卓陀昆。
卓陀洪喜悦道,“宇儿能来,吾无忧亦!其勇烈已不下吾族兄卓陀神,族兄亦喜宇儿!来,宇儿!”
卓拓宇谦逊道,“大汗!”
“不要叫大汗,叫大伯!”
“大伯!”卓拓宇笑道。
卓陀洪笑着赞叹,“当真为世虎臣,也不知你怎生出这等儿子!”笑着拍了一把卓陀耀,卓陀耀满脸傲色,“我家宇儿不次于大哥的信儿吧。”
卓陀信笑道,“小弟甘拜下风。”
“父汗、父汗,还有儿子呢!”
众人闻听到小儿清脆呼喊声,齐刷刷朝帐外一看,竟是卓陀洪八岁的幼子卓陀丰一蹦一跳而来,卓陀洪一把将其抱入怀中,哈哈大笑,“丰儿想父汗了没有?”
丰儿亲了卓陀洪,“父汗的胡子还是那么扎人。”
众人大笑。
“便是元曦那勇猛善战的义子段虎臣来此,吾亦无惧了!”卓陀洪笑道,“宇儿一路随吾劳顿,下去抓紧休息,从今夜起,我族便要轮值!今天是信儿和老二,分做南北两帐,若有缓急定然叫醒我们众人!”
卓陀琼等人点头称是。
卓陀耀撇嘴笑道,“大哥太过看中那夏王元曦了吧。”
卓陀洪面色一沉,将一封信交给他,又传阅众人。
卓陀耀略一深思,大惊道,“不对啊,鹰族一路之上监视汉贼兵马动向,这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鹰族死光了不成?”
卓陀信道,“必是夏王元曦做了手脚,爹今日所言极是!需防备汉贼夜袭!”
“大伯,不如今夜便让侄儿和二弟值夜?”卓拓宇道。
卓陀宙笑道,“大哥,大汗让你修整,是来日或有大用,你若日日疲惫不堪,力气得不到恢复,如何陷阵杀贼?”
众人大笑。
卓陀洪拍了拍手,酒肉罗列,大家言笑甚欢,卓陀琼想起亡母,黯然落泪,卓陀洪知他苦楚,安慰道,“老二,汝母是个英烈女子,吾已让人按照汉人习俗,为其修筑了坟茔,汝可时时刻刻前去祭拜!”
卓陀琼落泪道,“谢大哥!”
卓陀耀鄙夷,又急切想回到自己帐中,将美人抱入怀,随口说了句,“孬种。”
卓陀琼大怒,掷去酒杯,正砸中卓陀耀额角,顿时鲜血长流,就要与其厮打起来,卓陀信、卓拓宇、卓陀宙众人赶忙劝开,卓陀洪本待说话,忽觉头晕目眩,他已然两日一夜未曾合眼,平日虽精力弥漫,哪曾想到是那半壶酒底尚有极多蒙汗药之故,笑道,“愚兄醉了,信儿,扶为父休息,你们慢慢饮酒,兄弟之间,不可生事,要相互忍让。”
卓陀信扶着卓陀洪入帐,大巫正在等待,见他这副神情,转身便欲离去。可他定睛一看,发觉有异,“他被人下了药?若是元曦师兄今夜来此,卓陀部岂非覆灭在即?可我若是提醒卓陀信,汉人江山危矣!”
“站住!”
“大王子何事?”
卓陀信观察大巫神色,不觉有异,淡淡的道,“大巫早些休息吧。”
大巫躬身退出。
卓陀信亦觉异样,然看到卓陀洪面色红韵,呼吸平稳,便即放心,“父亲太过操劳,如何才能让他清闲一些。”卓陀信给父亲脱去甲胄,盖好毯子,又将门帘塞严,吩咐亲兵守护,这才离去。
卓陀耀见卓陀信回归,这才确信大哥真的醉了,心中喜悦,对卓陀琼赔礼,卓陀琼见他前倨后恭,心中大感奇怪,众人一番收拾,纷纷离去。
卓陀耀拼命策马飞腾回转本部,下马中一阵急切,连摔了三个跟头,弄得满身污浊,不由得一阵大笑,见帐子外众亲兵面色奇怪,又闻帐内鼾声如雷,大怒道,“谁人在里面?”
亲兵苦笑道,“二汗,我二人按大王子所言看守,眼也不曾眨过,谁知一个时辰前,内里便起了这般雷鸣!”
“滚吧!”卓陀耀踢开二人,冲了进去,顿时哑然失笑,那女子踢开被子,鼾声如雷,“这女子长得如此貌美,不想睡姿这般邋遢,哈哈哈哈!”
卓陀耀慢慢踱了过去,生怕弄醒此女,见她满面红润,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急不可耐的撕扯她外衣服,解到小衣时,忽而远处鼓角轰鸣,杀声四起,极雄壮之歌声响彻天地,本是漆黑长夜,此刻竟亮如白昼。
卓陀耀惊恐万状,已然顾不得那女郎,狼狈披挂手持长矛冲出帐子,喝到,“来人!来人!怎么回事!”
众亲兵乱做一团,火羽飞空竟如漫天星陨一般,无数族人霎时毙命,风助火势,无数帐子被烧灼的烈焰腾空,卓陀耀惊恐呼喝,“来人!来人!牵我的马来!”
正在此时,一人一骑竟如烈风迅雷般驰来,长槊猛刺,“卓陀耀,与汝三子地下相见!”
卓陀耀震恐之中,死神之刃已到。“二汗小心!”一声大喝中,卓陀耀被自己亲兵救下,身子如风般飞腾而起,跌落在数丈之外。男子稳坐黑马之上,持巨槊洞穿一人,挑飞尸身。卓陀耀大恐惧中,见到地上远处尸身竟是三子卓陀昆,顿时悲怒如狂,竟不顾生死奔了过去,抱住尸体大哭,“儿子!我的儿啊!”
黑马上男子摘下面甲,正是元曦,他却并不下手,只喝到,“如欲报仇便上马决一死战!”
汉军大股已然援来,元曦率众冲击,卓陀耀部死伤枕籍,不可计数!
汉军来去如风,卓陀耀被将士搀扶上马,身披破烂甲胄,回首间南大帐营地已然死伤殆尽,恍惚间看到远处地上两具尸体,竟是卓陀宇、卓陀宙,眼前一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且说十数个时辰之前,长生众人围坐在卓陀部外围五十里处,又接到狼族传信,喜悦之极,“大哥就在左近!众将士,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所有人饱餐,吃够一斤饼,半斤肉。而后与夏王回合!”
众将士喜悦呼和,乙弗北流叹道,“将军,我军军粮已尽矣!大饼尚有些许,可哪还有肉!”
“杀些老马煮肉吧!” 长生一叹,心中愧疚,远处无数战马哀鸣之声响起。
将士们杀马煮肉,却算是畅快吃了一餐。长生将腰间三枚人头埋入雪中,叹了口气,正是卓陀盨三子,喝到,“行军司马,记录军功,将所有敌首就地掩埋!”
“是!”
“长生哥!一会我打头阵,你在中军,万万不可冒险,卓陀洪非常人可比,其部又甚众,待我力竭时再行驰援!”
长生略一思量,握住君乘肩膀,“难为你一个女子,这一路上凡所陷阵之战,皆冲在前。”
君乘目中含泪,眼角含笑。
“将军,我二人仍旧分统两翼?”牒云不绝、牒云不渫言罢,长生点头,“辛苦两位了!”
聚餐毕,众人从无人所乘之上马取下铠甲披上,骑上另一匹马,牒云不渫叹道,“出来时马匹十八万匹,如今已不足十五万,此番剧战之后不知还剩多少。”
“披甲!上马!”
六万铁甲军在黄昏中浩浩荡荡而去。
更早些时日,元曦大军兵进神速,连日来马上修整、马上驰骋,将士们劳顿之极。元曦目视苍天之上时有雄鹰飞舞,心中一怒,数箭射出,大鹰应声而落,众将士欢声雷动,又十分震惊,眼见那大鹰体长五六丈,从未见过。元曦支走众人,在帐中与此鹰独处,那鹰惊恐异常,口吐人言,“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
“汝何姓名?”夏王发问。
大鹰不敢言语。
“速速化形!”元曦冷然喝到。
大鹰不敢不从,竟化作一八尺余高华夏衣冠男子模样,肩头上插着一支箭羽,躬身行礼道,“晚辈酋厉,见过前辈!”
“除下衣裳,待我医治!”
“谢前辈!”酋厉解开衣裳,露出精壮臂膀,元曦以伤药涂之肩膀伤口处,再行包扎,严厉道,“汝族亦得华夏道统,便该与我华夏子民同心同德!若再敢助纣为虐,我必一一杀之!现在滚吧!”
“是!是!谢前辈饶命!谢前辈饶命!”酋厉心中感激,佝偻着身子按住伤口缓缓离去。
元曦出帐目视此人远去,惊觉真力耗尽,身子一软,轰然倒下。
“来人,快来人!”胡成惊闻帐内动静,立时呼喊士卒,回雪与众将士将元曦抬至榻上。胡成游目四顾心底疑惑,回雪解释道:“雪将军亲自带着赵延子和牒云蝀出外打探敌情了!我来照顾大将军,你去巡营吧!”
正在此时,漫天陨石砸落,军帐全数被砸烂,将士伤亡极其惨重,卓陀洪大笑,缓缓策马而来,“元曦,天要灭汝,汝百战百胜,杀人无算,更数次屠戮降卒,手下亡魂已百万有余矣!今日死了又有何憾!”言罢一枪刺来。
“糟了!”元曦大惊而起,赤裸着精壮的肌肤,裹在身上的厚毯已被冷汗浸透,颇为难当,正在此时,身旁的杨雪蓁伸出一副玉手握住他手掌,柔声问道,“可是发噩梦了?”
元曦叹了口气,接过酒囊大口饮了起来,问道,“这么快便回转?可有消息?”
“向北七十里外便到不儿罕山最南端,卓陀金帐正在那处。声势极壮。”
“可是卓陀洪?”元曦紧握雪蓁手掌。
“吾亦不知,牧人极多,神色颇有敌意,万不敢打草惊蛇。”
“可有长生消息。”
“在我军西边五十里外!”
元曦大喜,“长生在此,吾无忧矣!”
“就不知麟儿怎样了。”雪蓁忧虑道。
“他和虎臣一道,该当无碍。若能牵制卓陀神部北进亦是最好。”
“本来你给虎臣四万兵力,是期许他。。。。。。”
“麟儿未经大战,若遇卓陀神这等悍将必死无疑,这才不得已减少其部兵力,便是望彼等不要过分深入。可惜虎臣不能来此。”
“虎臣不在,度心却在。”雪蓁一笑安慰道。
“我倒是把他忘记了。出发吧!”元曦一笑,便欲起身,被雪蓁笑着按倒,“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不累,将士们可再也走不动了,这半月间战马都跑毙了四万余匹,若非从敌人处略来那些数万‘矮马’,将士们岂能挨到今日?且睡一会,也让将士们睡足六个时辰。来日辰时出发。”
“马虽矮小了些,却颇能忍饥挨冻,脚力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