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着王思语来见王历群，一方面是两人的感情已经趋于稳定，另一方面其实胡胖子心里还打着别的小算盘。
他爸前不久刚升职调到蜀都，成了独掌一方经济的真正封疆大吏。这个时候，最缺的是什么？是能让地方经济提气的思路和方向，好做出实打实的政绩，站稳脚跟。
袁景灿眼光卓绝，年纪轻轻就成就斐然，行事还不迂腐死板，最关键的是，袁景灿和洛传礼关系匪浅，洛传礼背后那可是洛家啊，洛家在圈子里的分量谁不清楚？他邱贤成能借着袁景灿的东风扶摇直上，凭胡家什么不能？
更何况，听王思语说，袁景灿还有个在蜀都的姑父也很有实力。这层关系要是能理顺，既能帮他爸找到新的工作突破口，又能跟袁家拉近距离，对胡家往后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心里清楚，政商本就不分家。商人需要政客提供稳定的环境，政客也需要商人带来的新思路、新活力推动地方发展。这根本谈不上什么官商勾结，而是双方互相借力、共同把事情做好的常态。
另外，袁景灿就是川省本地人，挣钱之后想着回馈乡亲父老，回家乡投资兴业、搞建设，没毛病吧？谁要是敢乱嚼舌根，说什么 “权钱勾连”，那就纯属眼红造谣，根本站不住脚！
再说了，他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把终身大事提上日程。
这次来羊城，也是想借机把和王思语的关系确定下来 ；毕竟能得到双方父母认可的感情才更踏实长久。自家老胡那边早就是默许的态度，算是静观其变；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看王历群这关能不能过。
不过他也没太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
之前他主动拿了点钱，跟着袁景灿一起捐建家乡的教学楼，那会儿袁景灿嘴上骂骂咧咧，可胡胖子看得出来，袁景灿心里已经认可他了。只要这个未来 “大舅子” 不反对，其他的事都好说。
等跟王思语的关系定下来，胡家跟袁家沾了亲，日后袁景灿是不是得对亲家的需求多照拂一二？只要能帮他爸在蜀都打开局面，胡家的根基自然就能扎得更稳。
......
飞机降落在羊城机场时，傍晚的霞光正把云层染成暖橙色。两人刚走出机场就看到穿着米白色亚麻衬衫，头发梳得油亮服帖的王历群。
哪怕知道他的厂子快撑不下去，但这份走到哪都要维持的体面倒还是没变。
王思语眼睛一亮，立刻松开挽着胡宝成的手冲过去，一把抱住王历群的胳膊嚷道：“爸！”
王历群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背，嗔怪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
胡宝成也快步跟上来，笑着打招呼道：“叔叔您好，我是胡宝成。”
王历群的目光在胡宝成身上慢悠悠扫了一圈，末了径直转头对着王思语柔声道：“宝贝女儿难得来羊城，想吃点什么？要不爸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烧鹅？”
见爸爸明摆着把胡宝成晾在一边，王思语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丢下一句“不吃了！” 王思语甩开王历群的胳膊，扭头就往机场外走。
胡宝成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两声，上前一步递过手里的礼品袋：“叔叔，特意从临州带了点狮峰龙井，您平时忙，泡着喝解乏。”
王历群斜睨了他一眼，没接礼品袋，快步追上王思语，好声好气地哄道：“怎么还闹脾气了？那不吃烧鹅，咱们吃你爱吃的清蒸鲈鱼行不行？”
胡宝成收回手，把礼品袋拎在手里，慢悠悠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到了停车场，王历群打开一辆旧桑塔纳 2000 的车门，王思语气鼓鼓地坐进副驾，刚系上安全带，王历群没等她说话，直接拧动车钥匙发动车子。王思语见状，立刻伸手摇下车窗，探出头对着胡宝成喊：“成哥，你怎么办啊？”
胡宝成站在原地挥了挥手，大方地说道：“没事，我打出租车跟过去，你们先走吧！”
王历群瞥了一眼后视镜，嗤笑一声：“算你识相。” 说完一脚地板油，桑塔纳猛地蹿了出去。
车开远后，胡宝成好整以暇地掏出烟盒，点了支烟，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冲不远处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出租车停过来，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指了指前方桑塔纳的方向：“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这钱都是你的。”
出租车师傅眼睛一亮：“得啦得啦！靓仔你坐好！前边那台车跑唔甩㗎！”
没过多久，桑塔纳停在了一家临街的家常菜馆门口，门面不大，墙上贴着红底黄字的 “本店特色：豉汁蒸排骨”，看着再寻常不过。王历群刚把车停稳，胡宝成坐的出租车也跟着到了。
王历群盯着出租车，小声嘀咕道：“阴魂不散。”
王思语听见了，立刻皱紧眉头：“爸，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回临州！”
王历群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爸不说了还不行吗？”
王历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菜单往胡宝成面前一推，语气算不上热络：“你点吧，我也不知道你平时吃东西有没有什么讲究。”
胡宝成双手把菜单推了回去：“我没什么忌口，思语爱吃的我都爱吃，您点就好。”
王历群鼻腔里哼了声，拿着菜单扫了两眼，先报了 “豆豉鲮鱼油麦菜”“清蒸鲈鱼”，末了才加了道“陈皮骨”，算是给了胡宝成点面子。
菜刚摆上桌，王历群举着筷子，语气像是随口闲聊：“小胡看着…… 阅历应该不少吧！”
胡宝成听出王历群话里的意思，一脸坦然点点头：“我是 1974 年的，属虎，今年刚好 31 岁，确实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了。”
话音刚落，王思语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悄悄抬眼瞥了父亲一眼。
果然，王历群眉头立刻皱起来，手指在茶杯上划了圈：“74 年的啊……思语今年夏天才刚从大学里出来，那你比她大了快十岁？”
“是，我比她大九岁。” 胡宝成语气依旧平稳。
王历群端起茶杯喝了口，放下时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身子微微前倾，语气沉了些，满是作为父亲的郑重：“小胡，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多嘴。思语这孩子才二十出头，正是最年轻的时候。我呢，就希望她毕业之后，能多去走走，多见识见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爸！” 王思语一听这话就急了，“您说什么呢！”
胡宝手拍了拍王思语的手背，示意她别着急，自己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叔叔，我完全明白您的心思。但您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因为我，错过该见的风景。”
王历群脸色一沉：“你非要我把话挑明吗？”
“爸！” 王思语实在受不了爸爸的固执，“这是我的个人选择！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成哥说的也没错，我们在一块儿根本不耽误什么，您别总把事情往坏处想行不行？”
看着女儿这副委屈的模样，王历群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没再继续反驳。
王思语见爸爸态度松动，赶紧趁热打铁：“爸，您别总对成哥抱有偏见嘛。他在临州的时候，就经常帮景灿哥哥牵线搭桥。我们厂现在不是遇到难处了吗？说不定他还能帮您出出主意呢！”
王历群眉头一挑，不屑地子哼了一声：“二姐家那个小子，袁景灿？两毛都没长齐凑在一块儿，能办什么正经事？”
“爸！” 王思语一听就急了，“您就是老顽固！景灿哥哥现在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在临州那边都已经小有名气了！时代早就变了，现在做生意靠的是人脉和眼光，不是您那套守着厂子、等订单的老办法了！”
被女儿扣上 “老顽固” 的帽子，王历群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咳嗽两声后，王历群语气尴尬地说道：“行吧行吧！我倒要听听这小子能说出什么四五六来！”
胡宝成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着父女俩的争执，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这才适时开口说道：“叔叔，要是您不介意，不妨跟我说说厂子具体遇到了哪些难处，咱们一起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王历群语气里满是无奈说道：“我这厂子现在就俩坎儿，迈不过去就得关门！”
“哦？您详细说说看。”
王历群叹了口气：“以前呢靠给诺基亚、摩托罗拉这些国际大牌做配件，还能挣点辛苦钱。可这几年，他们一个劲地压价。更糟的是，最近大半年，好多小厂靠做山寨机抢生意，我的订单直接少了一大半！”
胡宝成算是听明白了，王历群说的是两个坎，其实总结起来就两字，没钱！
等王历群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叔叔，您这情况是现在代工厂的通病。以前靠给国际大厂做配套能活，是因为竞争小、大厂有垄断性；现在不一样了，一方面大厂压价咱们没话语权，只能被动接受；另一方面山寨机灵活便宜，抢了中低端市场，咱们做传统配件没优势，自然越来越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