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越和沈潇筱的小屋时,夜幕已然悄然笼罩了羊城的老巷。
李曼亲昵地挽着袁景灿的胳膊,漫步在羊城热闹的街头。
晚风轻轻拂过,李曼将被风吹乱的发梢撩到耳后,偏头看向袁景灿好奇地问道:“我看他们攒钱买房也挺难的,你刚才怎么不提议出钱帮他们一把?”
袁景灿闻言扭头看向李曼,故意逗她:“怎么?我们李大律师这才跟他们见了一次面,就对这小两口这么上心啦?”
李曼嗔怪地瞥了他一眼:“江越又不是头一回见了!你这记性,大三那年我去你们学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不就见过一次吗?”
大三那年生日?那不就是李曼、宫璇、邱韵三人见面,差点引发“修罗场”的那次嘛!
袁景灿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含糊地应道:“哦,是哈。”
“其实也不是说有多喜欢他们,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很不容易。”李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停下脚步,神色认真地说道:“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去饭店帮忙,日子过得这么难,却始终一起努力奋斗、不离不弃,这种感情真的很让人佩服。”
袁景灿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拉着李曼走到小摊前随手拿起一个镶着小珍珠的发卡,对着李曼的头发比划起来:“你呀,就是心太软。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提议虽然看似解决他们当下的困境,可往后呢?他们再见到我,是不是就得小心翼翼喊我一声‘袁总’了?这样一来,我们之前纯粹的朋友情谊不就变生分了吗?”
李曼还是不太理解:“可是朋友之间相互帮衬,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袁景灿又拿起另一个发卡,在李曼发间比划着:“曼曼,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老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要是我直接给他们钱,或许短期内确实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但时间长了,他们心里会觉得亏欠我太多,相处起来就有了负担。更糟糕的是当他们习惯了这种帮助之后,一旦哪天我不能满足他们的期望了,原本的感恩说不定还会转变成怨恨。”
“学生时代的友谊多难得啊,我不想因为钱把它变了味。”袁景灿对李曼带上发卡后的效果十分满意,笑着向摊主付了钱。
动作轻柔地把发卡别在李曼的发间,袁景灿捋了捋她的发丝,继续说道,“况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给他们指条路,哪怕刚开始的时候难一点,但只要掌握了,那就是他们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们都能靠这个挣饭吃,这难道不比直接给他们一笔钱更有意义吗?”
暖黄的灯光洒落在袁景灿的脸庞,勾勒出他坚毅又认真的轮廓。
李曼凝视着自己的男人,眼中渐渐弥漫起一股崇拜之情,她情不自禁地环住袁景灿的胳膊,娇嗔道:“我怎么感觉你就没有不懂的事儿呀?”
袁景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坏笑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扛在肩上,“我懂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哦......”
李曼惊得轻呼一声,随即又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一边轻轻拍打着袁景灿的肩膀,一边忙不迭地说道:“袁景灿!你快放我下来!大街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多难为情呀!”
“怕什么?”袁景灿脚步不停,脸上笑意更浓了,“我家李大律师这么漂亮,让大家欣赏欣赏怎么了?”
“你好讨厌....”李曼又羞又急,只好把脸深深埋进他的后背......
......
6月20日,袁景灿带着李曼汤美茹一起返回了临州。
历经了近两个月的震荡,虽然余波依旧未散,但总体上局势已经渐趋平稳。
6月 22日,李富坤将被秘密移送外地接受后续审查;而在此之前,袁景灿通过特殊渠道,秘密见了李富坤一面。
这场前后不过半小时的会面全程对外保密,两人具体谈了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不过在两人结束会面离开时,袁景灿的面色比来时凝重了许多;而李富坤则眼神放空,神情里满是若有所思。
6 月 25 日,袁景灿接到了一个饭局邀请;尤喻成功考上了渝州大学的法学研究生,特意在家设宴邀请袁景灿吃饭庆祝。
袁景灿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了良久,末了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敲下了三个字 “一定到”
傍晚,当袁景灿敲响尤喻家门时,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的。
王思语探着脑袋,眼睛弯成月牙:“景灿哥哥!你来啦!”
袁景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一有好吃的,你比谁都积极。”
王思语立刻不满地拍掉他的手,噘着嘴反驳:“谁跟你似的,就知道欺负我!”
两人拌嘴的功夫,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尤喻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块半干的抹布;看见袁景灿站在门口,她的耳尖顿时漫上一层薄红。
只轻声说了句 “进来坐吧,菜马上就好”,尤喻又转身快步躲回了厨房。
尤喻刚走进厨房,王思语就转头瞪了袁景灿一眼:“你看你!”
袁景灿一脸冤枉地反问:“我又怎么了?”
“刚见面就跟我拌嘴,没看见人家耳朵都红了吗?” 王思语提高了点声音。
袁景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明明是你先跟我较真的.....”
随着两人打打闹闹走进客厅,简秀英刚好把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
等尤喻摆好碗筷,简秀英拿起饮料瓶,给袁景灿倒了一杯橙汁:“景灿啊,真的要多谢谢你啊。我娘俩刚到临州的时候,我找工作处处碰壁,尤喻又要上学,又要....(尤喻家庭陷入了复杂的政治斗争,母女被迫害,不能写,但要体现出这种情绪)……”
说到这儿,简秀英抬手抹了一把眼角,“你不嫌弃我一把年纪,还让我去你公司做事,给我娘俩一个能喘口气的地方…… 我……” 话到末尾,简秀英已经几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袁景灿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轻声安慰道:“阿姨言重了。您当了那么多年护士,理论知识扎实,经验又丰富,公司刚好缺个懂护理、能照看员工日常健康的人,能找到您这么一位细心又靠谱的‘健康管家’,是我运气好。”
听着这话,简秀英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可我知道,若不是你有心帮衬,我们娘俩哪能有现在这种安稳的日子……”
她顿了顿,眼圈又悄悄红了些,“现在尤喻考上渝州大学,我也该跟着回去了,往后你自己也得多注意身体。”
袁景灿沉默片刻后应道:“回去也好,你们娘俩在渝州熟人多,互相有个照应。但是往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
简秀英点点头,没再多说煽情的话,拿起橙汁瓶又给尤喻和王思语各倒了一杯:“好,不说别的了,咱们一起干一杯,庆祝小喻考上研究生,也谢谢景灿你这两年对我们娘俩的照顾!”
饭桌上,王思语最是积极活跃。
夹菜时她故意把尤喻炒的青椒肉丝往袁景灿面前推:“景灿哥哥,你来尝尝尤喻的手艺,她为了这道菜,昨天在厨房练了一下午哦!”
见尤喻偷偷瞪她,王思语装作没看见,又接着说道:“尤喻这次考到渝州大学,表哥你以后回老家长途开车,刚好可以经过渝州,到时候记得要经常去看她...还有简姨哦!”
尤喻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声打断她:“吃饭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简秀英却像没听出两人话语里的微妙,笑呵呵地看着袁景灿说道:“是啊景灿,以后路过渝州一定要来阿姨家坐坐,阿姨给你做地道的渝州菜!”
袁景灿夹肉丝的手顿了顿,干笑两声应道:“一定一定,往后有机会肯定去麻烦阿姨。”
一顿饭在王思语的插科打诨和尤喻的克制应答中结束。
饭后简秀英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王思语赖在客厅沙发上看剧,头也不抬地嚷嚷着:“表哥又不是外人,不用送啦,我跟尤喻在家就行!”
尤喻只好无奈地对着袁景灿说道:“我送你下楼吧。”
袁景灿盯着她看了两眼,淡淡应了声:“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就坏了,昏暗中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路。然而跟在袁景灿身后的尤喻,依然刻意地与他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走出单元楼,袁景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尤喻:“什么时候走?”
月光落在尤喻垂着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她沉默片刻才轻声回答:“月底吧。”
“需要帮忙吗?”
尤喻摇摇头:“不用,就差一个离校手续没办,其他东西我跟我妈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弄完。”
袁景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比如 “有事随时找我”,又或是 “到了渝州要是不适应,记得给我打电话”,最终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叮嘱:“照顾好自己。”
尤喻点点头,没再说话。
袁景灿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时又回头挥了挥手;尤喻站在单元门口,痴痴地望着车尾灯彻底融进黑暗,才抬起手按了按泛酸的眼角。
从此江湖路远,相逢不知何期…… 愿你往后,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