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回到酒店时,夜色已经漫过窗台,把远处的红瓦屋顶浸成了暗褐色。
李泽阳一进房间,便将背包随手甩到沙发上,随后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景灿,我……我得提前回国了。”
正坐在一旁解着手上绷带的袁景灿动作一顿:“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李泽阳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家里那边出了点急事,刚刚打电话来催了。我跟阳慧明天就得走。我们打算先回米兰,再从那儿直接飞羊城。”
袁景灿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行,既然是家里的急事,那也没办法。这样吧,明天我送送你们。”
“你不用这么麻烦……”李泽阳刚想推辞,袁景灿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少了你们俩,我一个人待在佛罗伦萨有什么意思。再说了咱们一起出来玩,如今你们要提前走,送送你们也是应该的。”
站在一旁的孙泊远,见两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顿时气鼓鼓地插了句:“喂喂喂!我不是人啊??”
李泽阳像是没听见孙泊远的话,只是满脸歉意地继续说道:“对不起啊景灿,本来说好明天一起去看比萨斜塔的!”
袁景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没事,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既然如此,明天我跟你们一块儿回米兰。我原本也是打算等 WCG 结束,再去罗马转转,最后去伊斯坦布尔看欧冠决赛。”
“这……”李泽阳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叮嘱道:“好吧,那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多留个心眼,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们。”
“喂!李泽阳!你也不把我当人?”可怜的孙泊远再次被无视了。
......
米兰机场航站楼的巨大落地窗前,袁景灿凝望着飞机划破云层。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嘟囔着吐槽道:“这机场位置也太偏了吧,都已经五月份了,怎么还冷飕飕的!”
孙泊远戳了戳他的胳膊催促道:“走啦走啦,你不是打算在米兰逗留几天嘛,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两人从机场辗转来到米兰中央车站。
袁景灿一迈进大厅,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相较于前两次的行色匆匆,这次他终于有了闲情逸致,不禁开始打量起这座宏伟到如同艺术品的火车站。
头顶巨大的钢制穹顶,宛如一片倒扣的金属云海;阳光透过天窗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来来往往的旅人拖着行李箱,脚步声与来自不同国家语言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在大厅里回荡。
袁景灿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冰凉的石柱,语气中透着一丝感慨:“来过这么多次米兰,还真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看,这车站,可真是够气派的。”
孙泊远斜了他一眼:“现在才发现啊?这可是早在 1931 年就建成的欧洲最大的火车站!”
说着,他指了指头顶的巨型拱顶:“看见没?就这钢制拱顶,可是世界最大的。到底是时尚之都,连个火车站都建得跟艺术品似的。”
袁景灿不禁满是惊叹地仰起头:“这么讲究?”
“讲究啥呀,”孙泊远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点唏嘘,“当年庚子赔款,清政府给八国联军赔了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意大利政府就用分到的这笔钱重建了米兰中央车站,这才有了如今这座欧洲最大的火车站。”
听完孙泊远的讲述,袁景灿的目光再次落在浮雕上的天使与齿轮,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沉重之感。
“别愣着了,”孙泊远伸手拽了拽他,“那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了,你再这么盯着看,难不成还想咬一块大理石下来?”
出了车站,穿堂风卷着街边咖啡座的香气扑过来。孙泊远指着街对面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小店问道:“那家招牌上写的是‘那不勒斯炸饺子’,要不要尝尝?”
袁景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玻璃橱窗里摆着金灿灿的炸物,油星子在铁板上滋滋跳着。他点点头,跟着孙泊远穿过马路,点了两份刚出锅的炸饺子。
白瓷盘里的炸饺子滚着焦边,袁景灿咬了一口就愣住了。里面居然是空心的,而且嚼着像是没填馅的炸油条。
“操!又特么踩雷了!” 袁景灿撇撇嘴,把剩下的小半个又搁回了盘里。
孙泊远正埋着头狼吞虎咽,一抬头见袁景灿这副模样,不由得含混不清地问道:“不合胃口?我觉得还行啊……”
袁景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孙泊远三口两口扫完自己碗里的,又把袁景灿剩下的那份倒进纸袋:“走,吃不下这个,带你尝尝前面那家的冰淇淋去。”
排队时袁景灿抬头看了眼招牌,这家叫 “Gelato” 的店看着像是家网红店,招牌款是生姜口味的冰淇淋。
等拿到一支淡黄色的冰淇淋后,袁景灿挖了一小勺送进嘴里,辛辣的姜味混着奶香冲得他面容瞬间扭曲。
这特么不是妥妥的暗黑料理吗?
孙泊远在一旁看得直缩脖子,他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好吃?”
袁景灿没说话,反手一把卡住孙泊远的后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半眯着眼睛,语气里带着威胁,“如果再吃不到人吃的东西,我不介意把你给生吞了!”
“了解了解!绝对了解!” 孙泊远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如捣蒜,“这次保证靠谱!”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孙泊远这回不敢瞎推荐了,而是领着袁景灿停在一家人声鼎沸的披萨店前。玻璃门里飘出浓郁的芝士香,穿白褂子的师傅正抡着饼底转得飞快。
这玩意儿全世界味道都差不了太多,要是这袁景灿还吃不惯,那孙泊远就真没招了,估计只能把自己奉献出去给袁景灿垫肚子了。
好在刚出炉的披萨带着焦香,芝士在热乎的饼底上微微拉丝,总算没再出岔子。两人捧着披萨边吃边往地铁站走,刷信用卡进站时,袁景灿咽下了最后一口披萨,正式开启今天的行程。
首站便是米兰大教堂。
从地铁站出来的瞬间,尖顶如林的建筑便撞进眼帘。阳光正落在繁复的浮雕上,把那些天使与圣像的轮廓照得愈发清晰,连教堂厚重的木门都透着种岁月打磨出的精致。
不过袁景灿早就对这类教堂没了新鲜感,他的目光反倒是被广场上一个黑皮肤男人吸引住了;“鸽王”老黑手里攥着把鸽子粮,引得一群白鸽围着他扑腾,却迟迟不肯撒出去,反而见谁都凑上去问要不要鸽子粮。
袁景灿在旁边看了足有十分钟。还见到一个东南亚面孔的游客被硬塞了把粮食,刚喂了没两口,老黑就伸手要钱,对方涨红了脸在原地手足无措,窘迫模样看得袁景灿乐不可支。
正看着,袁景灿忽然发现教堂西南角围的人越来越多,像块磁铁似的把路人往那边吸。
他拍了拍孙泊远的肩膀:“走,看看去。”
走近了才发现,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都伸着脖子往中间瞅。袁景灿踮了踮脚,发现视线还是被前排的人墙给挡住了,只好拍了拍旁边一个接近一米九的戴眼镜白人手臂问道:“嘿!哥们,这是在干嘛?”
没想到对方推了推眼镜,脸上同样是一片茫然,随后白人操着一口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摇了摇头:“不清楚。”
袁景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在这看什么?”
“大家都围着,我也围着咯。”白人耸耸肩,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袁景灿差点就笑喷了,原来外国人也爱凑这种热闹!
他拉着孙泊远挤了半天,总算从人缝里看到圈子中间摆着块旧布,上面摊着两台相机。
旁边是个二十来岁的白人小伙,亚麻卷乱蓬蓬的,牛仔外套卷着袖口,小臂上零碎纹身透着股“艺术气息”。他举着单反快语速吆喝,不时还比划一下镜头,一副急着出货的样子。
卖个相机有什么好看的?袁景灿正纳闷,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还坐了个双手托着腮帮子,眉宇间堆着几分惆怅的蓝眼棕发美女。
他捅了捅孙泊远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哎!这是唱的哪出啊?”
孙泊远往美女那边瞟了眼,赶紧捂住嘴憋着笑回他:“我刚听见旁边人说,那女的是他模特,怀孕了,急着用钱周转,所以才便宜卖相机!”
袁景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美女的小腹,不由得心里直乐;没想到国外也有这种摄影师和模特的“苦情戏码”。
想到这,他又往前挤了挤,指着一台佳能单反,用英语冲摄影师问道:“这相机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