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苏沐橙看着腿上盖着的羊绒毯，那是裴云潋在她打喷嚏后随手扔过来的。男人闭目靠在座椅上，绷带在裤脚若隐若现。"为什么竞拍那幅画？"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裴云潋睁开眼，目光深邃得让人看不清情绪："你不是喜欢画画？"不等她反应，又将车窗降下，"以后想要什么，直接说。"夜风卷着细雨灌进来，打湿了他苍白的唇色，却让苏沐橙的心跳漏了一拍。车窗缝隙涌进的冷风裹着雨丝，在苏沐橙发烫的脸颊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她望着裴云潋被打湿的唇角，喉间发紧，羊绒毯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男人重新阖上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墨色的阴影，绷带边缘洇出的血渍却在暗色西裤上晕染得愈发明显。"你的伤口......"苏沐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起白天在餐厅，裴云潋弯腰系鞋带时因牵扯到脚踝而骤然绷紧的脖颈，想起拍卖会上他举牌时克制着不颤抖的右手。"不用你操心。"裴云潋的声音冷硬如铁，却在她缩回手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沐橙惊得抬头，正对上他泛着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车子驶入盘山公路时，雨势突然转急。雨刮器来回摆动，将裴云潋的侧脸切割成破碎的画面。苏沐橙注意到他始终将左腿伸直，绷带上的血迹已经蔓延到小腿。当车子碾过一个大坑剧烈颠簸时，男人下意识闷哼一声，手指死死抠住真皮座椅。"停车！"苏沐橙突然抓住前排座椅。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询问的目光，裴云潋却冷笑一声："心疼了？"他的语气带着嘲讽，额角却沁出细密的汗珠。苏沐橙没有回答，伸手去拉车门锁。夜风裹挟着暴雨瞬间灌进车厢，她踉跄着冲进雨幕，在路边便利店买了医药箱。返回时，裴云潋正倚着车门，西装肩头被雨水浸透，绷带已经彻底红透。"坐下。"她扯开他的裤脚，声音发颤。裴云潋低头看着她湿透的发梢贴在脸颊，看着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喉结滚动了一下："苏沐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闭嘴！"苏沐橙的指尖碰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裴云潋猛地攥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雨帘中，苏沐橙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脆弱，而裴云潋望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松开了手。消毒水的气味在雨中弥漫。苏沐橙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手指被裴云潋抓得生疼。男人始终盯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睫毛上的水珠滴落在自己腿上，突然伸手抹去她脸颊的雨水："笨手笨脚的......"重新上路时，苏沐橙浑身湿透地缩在角落。裴云潋默默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雪松气息混着血腥味将她笼罩。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骑马摔的，旧伤复发而已。"苏沐橙望着车窗外的雨幕，突然想起他办公桌上常年备着的止痛药，想起深夜书房里压抑的咳嗽声。当她转头时，正看见裴云潋盯着她膝上的画作，眼神难得柔和："林风眠的秋林，确实适合你。"车子驶入裴家大宅时，雨势渐歇。裴云潋率先下车，却在台阶前停住脚步。他回头看着蜷缩在车内的苏沐橙，伸出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过来。"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两人交握的手。苏沐橙踩着积水下车，羊绒毯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被雨水浸透的素白连衣裙。裴云潋的目光在她单薄的身形上停留片刻，突然将她横抱起来。"裴云潋！"苏沐橙惊呼，双手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男人身上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带着淡淡的药味。裴云潋抱着她往宅内走去，脚步稳健得不像伤患，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再乱动，伤口又要裂开了。"玄关的灯光下，苏沐橙望着裴云潋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胸膛，望着他耳尖不自然的红晕，突然觉得这场雨下得恰到好处。原来在冰冷的假面之下，也藏着会发烫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