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楼贵宾室的橡木门被年轻帅气的侍者推开时,托尼·布鲁姆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着雪茄。原本松垮随意的浅蓝色衬衫此时已经换成了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就连袖口露出的铂金表链都泛着精心擦拭过的冷光,浑身上下都透着英式绅士的考究。
听见门口的动静,托尼转过身目光先落在袁景灿脸上,随即自然地停在对方左臂缠着纱布的夹板上。
“这位先生,您的手怎么受伤了?”托尼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英国人特有的低沉顿挫。
袁景灿拉过一把皮质扶手椅坐下,轻松地抬了抬左手:“小伤,前阵子在利物浦遇到点意外,不碍事。倒是没想到托尼先生还有换正装的习惯。”
托尼笑着从嵌在墙里的恒温雪茄柜里拿出一支雪茄,用银质剪子修剪着烟帽:“见不同的人,该有不同的体面。”
当视线扫过袁景灿身后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墙上挂着的赛马海报的李泽阳和阳慧,托尼微微颔首:“你的朋友?”
“朋友兼伙伴。”袁景灿没作过多解释
“要不要来一支?”托尼将剪好的雪茄朝袁景灿递过来,“这可是古巴比那尔德里奥省的正宗科伊巴,千金难购。”
“谢谢。”袁景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雪茄的同时心里暗忖:妈的,土豪的好东西不抽白不抽!
侍者适时递上火柴,橘红色的火苗舔过烟身,醇厚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袁景灿吐了个烟圈,忽然看向托尼,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托尼先生,恕我直言,在欧洲待久了就会发现,不少白人对我们黄种人带着偏见,但你怎么好像没这毛病?”
这话一出,李泽阳和阳慧的表情瞬间僵住,孙泊远更是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打翻。
孙泊远张了张嘴想打圆场,却被袁景灿冷冷的眼神怼了回去,只能硬着头皮把他的话翻译成英语。
没想到托尼听完翻译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在我眼里,从来没有人种的区别。”
他指了指桌上的雪茄盒,“就像雪茄一样,古巴产的未必就一定比多米尼加的好,关键还得看发酵的天数、烟叶地配比,储存的湿度等。人也一样,肤色、国籍不过是标签,真正有价值的是能力、效率、抗压性,而这些……”
他顿了顿,语气显得意味深长,“都能换算成数字。”
“数字?”袁景灿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没错!”托尼拿起笔,在便签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公式,“你们华国人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在我看来,‘材’只看数据达不达标,而不是护照上的国徽。一个能在90分钟跑13公里的非洲球员,和一个能精准传出60米长传的亚洲球员,在模型里都是同等价值的变量。”
听到这个解释,袁景灿眼里闪烁着精光,决定不再绕弯子:“我听孙先生说,托尼先生手里有一套策略博弈系统?”
托尼放下雪茄,走到嵌着黄铜饰边的酒柜旁,给袁景灿倒了杯威士忌:“算是吧。用数学模型分析赔率,计算不同结果的概率,其实本质上和风投公司做投资决策没什么区别,都是计算风险与收益的最优解。”
“我是做互联网的,自认为也见过不少数据分析系统。”袁景灿接过酒杯,杯壁的凉意让他思路更加清晰,“但我很好奇,您这套系统是怎么做到在赌场稳赢的?”
“稳赢是不存在的,”托尼语言严肃地纠正道,“概率学里就没有‘必赢’的概念,只有‘最优解’。就像玩21点,算牌不是为了必赢,是为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加注,什么时候该收手。”
袁景灿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听说托尼先生帮维克多·钱德勒爵士做过足球联赛的盘 口?”
“那都是过去式了。”托尼喝了口威士忌,语气平淡地说道,“2000年之前确实合作过。但后来我发现,盘 口分析本质是概率游戏,可足球比赌桌复杂太多;它有太多‘非数据变量’,比如更衣室矛盾,比如球员突然的状态下滑,都可能让整场比赛的走向偏离模型预测。”
袁景灿忽然前倾身体,眼神锐利如鹰:“如果让您自己运营一支球队,您会怎么做?”
托尼没回答,反而盯着袁景灿打量了许久。半晌,他才开口问道:“袁先生对足球感兴趣?”
“算是吧!”
“哦?”托尼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前不久在利物浦看了场欧冠,安菲尔德主场狂热的气氛,突然就让我萌生了想买支球队的想法。”袁景灿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想买件衬衫”。
顿了顿,他忽然冲托尼眨了眨眼,一脸狡黠地笑道:“当然,我可没疯到去碰英超那些烧钱的主儿。英冠或者英甲的球队就行,盘口小,好打理,正好适合我这种门外汉练手。”
托尼愣了愣,他似乎没料到这个黄皮肤的东方人,居然会想要买一支英国的足球队;毕竟在他接触的圈子里,亚洲富豪要么买豪宅,要么玩游艇,很少有人碰足球这潭浑水,尤其还是低级别联赛的球队。
窗外的赌场灯火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映得他灰蓝色的虹膜忽明忽暗。
半晌,托尼才开口说道:“如果让我运营一支球队,我会从低级别联赛开始,找一支快破产的球队,买下它。”
“然后呢?”
“砍掉球探部门。”托尼的答案让在场的除了袁景灿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袁景灿却一脸兴奋地往前探了探身子:“为什么?不是都说球探才是球队的眼睛吗?”
“传统球探太依赖经验和直觉,就像用肉眼观察星星,永远只能看到最亮的那些。”托尼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被圈起来的小点,“他们会错过那些数据好看但没人注意的球员。比如一个在荷乙联赛场均跑动12公里的中场,因为个子只有1米72就被豪门球探忽略了;又比如一个因十字韧带受伤而被英超球队放弃的前锋,但他的射门转化率比很多主力都高;其实这些人就像超市里标错价格的商品,价值被低估了。”
袁景灿一脸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要用你的策略系统筛球员?”
“不止。”托尼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纸,上面画着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和曲线,“我要建一套专属模型,然后把所有能量化的都输进去:传中成功率、防守站位偏差值、甚至是球员的社交媒体活跃度。然后去葡超、法乙、比甲这些‘信息洼地’捡漏,花五十万欧元甚至更少签下,用两年时间让他的数据达标,再以十倍价格卖给豪门。”
“卖核心球员?”李泽阳听完孙泊远的翻译,忍不住插了句嘴,“那球队成绩不就崩了?”
“所以要做风险对冲。”托尼指着纸上的一条波浪曲线,“就像赌局里同时押大小,永远留着替代者。卖掉一个主力前锋,梯队里早就有两个风格相似的年轻人等着上位;他们的跑动距离、射门角度和主力高度重合,只是还没被发现。”
袁景灿忽然想起在利物浦时遇到的莉娅,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比如……像布莱顿那种球队?”
没想到袁景灿的随口一提,却让托尼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你也知道这支在英冠挣扎的球队?”
袁景灿耸了耸肩:“前阵子在考察莱斯特城和米尔沃尔时,扫过一眼积分榜。”
“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托尼先是笑了笑,随即又撇了撇嘴,语气里带了点不屑,“不过莱斯特城的管理层像盘散沙,老板今天想签巴西前锋,明天又觉得阿根廷中场好,毫无逻辑可言;米尔沃尔就更别提了,球迷比球员还能‘作战’,客场打比赛,居然能和对方球迷在停车场打起来了,这种球队谁敢接手?”
突然,他眼里的嫌弃又换成了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不像我的家乡布莱顿,那座靠海的城市,就连空气里都是海盐的味道,居民的性子像沙滩上的鹅卵石,朴实却又带着韧劲。球迷更是忠诚得可怕,就算球队在丙级联赛挣扎,主场看台也总能坐满一半,因为我们爱不是一时的成绩,而是这支球队本身。”
袁景灿敏锐捕捉到关键词,挑了挑眉问道:“家乡球队?”
“对的。”托尼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度狂热,“我生在布莱顿,长在海边的公寓里,第一次看球就是跟着父亲去的法尔马球场。那时候球队还在英乙沉浮,可每次进球时,看台上的欢呼声能盖过海浪声。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能买下它,然后把它带到英超的舞台上。”
一瞬间袁景灿突然产生了一种不期而遇的荒谬感觉。
难道眼前这个捧着雪茄、满眼狂热的英国人,就是以后带领布莱顿创造“黑店奇迹”的那个老板?就是那个靠卖人四年赚四亿,却能让球队稳居英超中游的托尼·布鲁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