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纳哥巴黎赌场’是一栋气势恢宏的古典巴洛克风格建筑,外墙是散发着古朴而庄重气息的灰白色。铸铁大门上精心雕琢着巧夺天工的繁复花纹。
“这可是由巴黎歌剧院的设计师Charles Garnier操刀的作品!”孙泊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据说就连这门脸都是1865年就建好并原样保留至今的,当年拿破仑三世的弟弟可是这儿的常客,说不定咱们脚下踩的石板路,都印着他的脚印呢。”
门卫仔细查验护照时,阳慧紧张得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自觉地揪紧了李泽阳的衣袖。
终于,当身着燕尾服的侍者满脸笑意,恭敬地躬身推开身后的橡木大门时,一股混合着雪茄、香水以及金钱独特气息的凉风扑面而来。
阳慧微微松了口气,凑近孙泊远小声问道:“怎么这儿的服务态度,和刚才餐厅里的侍应生简直天差地别呀?”
还没等孙泊远开口,袁景灿已经神色淡然地接过话茬:“咱们可是来赌钱的,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送上门的冤大头,态度能不好吗?”
阳慧满脸狐疑地看向孙泊远,孙泊远笑着点了点头:“这儿的侍者提成和客人的输赢挂钩,笑脸自然值钱咯。”
走进赌场内部,刹那间,几人仿佛踏入了一座梦幻般的艺术殿堂。
三层楼高的巨型水晶灯从穹顶垂下,璀璨光芒透过晶莹的棱镜,洒在猩红色的地毯上,光影交错,如梦似幻。赌桌沿墙整齐排列,绿呢桌面在灯光下泛出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赌场里的所有宾客都身着正装,即便全神贯注于赌局,也只是低声细语地交流。整个赌场秩序井然,安静得连轮盘转动时发出的“咔啦咔啦”声响都清晰可闻,跟阳慧原本想象中乌烟瘴气的场景大相径庭。
在兑换处的玻璃柜台后,身着马甲的柜员动作娴熟数着李泽阳递给她的法郎。片刻之后,将几十枚红白蓝三色筹码,从柜台窗口的金属托盘里推了出来。
李泽阳随手抓了两把筹码塞进兜里,把余下的分给众人。阳慧捏着一枚红色的小筹码,眉头皱成了麻花,这么小小的一个塑料玩具,竟然就要50法郎?
“看见没,这儿是不是比餐厅讲究多了。”孙泊远一边领着众人往赌场深处走去,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那边是玩21点的区域,中间是轮盘赌区,最里头的是私人包间,听说包间的墙上还挂着莫奈的真迹呢。”
阳慧的目光瞬间被老虎 机区吸引住了,那些老虎 机被别出心裁地设计成复古电话亭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李泽阳见状,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递给阳慧,而他自己的目光,则紧紧盯着一张blackjack赌桌。
这时,一位头戴礼帽的老头正不紧不慢地把筹码推到“停牌”区。
看到这一幕,李泽阳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碰了碰袁景灿的手臂,冲赌桌扬了扬下巴:“哎~要不要来两把?”
袁景灿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李泽阳的肩膀劝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玩两把就好,适可而止啊。”
刚好这一把赌局结束了,一位身着格子西装的男人起身离开赌桌。
李泽阳迫不及待地拉开雕花木椅坐下,顺手把筹码往绿呢桌上一推,头也不回地冲袁景灿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在旁边逛逛,我先试试手气,就玩两把,赢杯红酒钱就走。”
见李泽阳心思早被赌桌勾了去,袁景灿便没再继续劝说,他神色淡然单手插兜开始沿着赌桌慢慢闲逛。
对于这些赌博游戏,袁景灿没什么兴趣,反倒是每个人脸上那形形色色的表情,让他觉得饶有趣味。
一路走来,袁景灿看到有的人紧攥着筹码,像是要把手里的塑料钱币捏碎;有的人死死盯着牌面,嘴唇不由自主地翕动,还有个老太太把筹码码成小塔,每输一把就往胸前画个十字。
不知不觉间,袁景灿转过一个拐角后,不由自主地在一张roulette(轮盘赌)桌前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个有趣的人。
roulette桌旁围着不少人,但其中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吸引了袁景灿的注意。
即便男人正坐着,袁景灿依旧能看出他身材不算高,略微有些发福。
首先,他的穿着打扮,就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和周围身着西装、系着领带,浑身散发着精英气质的人相比,他只是身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袖口也随意地卷到小臂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松弛感。
然而,最令袁景灿感到新奇的,还是他的手。
他的双手,手指短粗却异常灵活。
每次下注时,他把筹码推到特定格子里的动作慢而沉稳,仿佛他不是在赌钱,倒更像是在摆放国际象棋的棋子。
袁景灿饶有兴致地站在他身后观察了十多分钟后发现,这男人的下注方式也十分奇特。他从不押注单个数字,而是总是在红黑、奇偶之间来回巧妙切换,偶尔还会加上一点“dozen”注。
他赢的时候不算很多,但输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尤其是在轮盘连续出了五次红色之后,周围人纷纷跟着押红,他却把筹码推到黑色区。轮盘停下时,象牙小球果然落在了黑色23号。
刹那间,周围响起一阵懊恼的吸气声。而他,却只是不紧不慢地用牌铲把赢来的筹码归拢到一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次这样的情况或许可以归结为运气,但连着七八次都如此,就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了。
而且,他和周围情绪起伏极大的赌客截然不同。赢了,只是安静地把筹码归拢成整齐的小堆;输了,也不过是微微皱下眉,便又迅速恢复平静。
仿佛……袁景灿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着,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内心那种微妙的感受。
又看了一轮,袁景灿突然想起了在棉中高二那年,班里的学霸周明宇。
那时,周明宇做物理题,哪怕最后得出的结果与标准答案丝毫不差,他也一定会把所有的推导过程工整地写出来。对周明宇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最终的结果,而是在解题过程中享受思维碰撞的乐趣,探索知识的奥秘。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分明就是在享受通过某种属于自己的独特逻辑,一步步赢得更多筹码的过程。
袁景灿记得,后来听说周明宇去了哈佛攻读物理专业。那么,这个男人呢?
看着男人面前那慢慢增高的筹码堆,袁景灿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他?最后究竟会赢得什么?
......
孙泊远手里的筹码已经输了小一半,他啧了一声把牌铲往桌上一放,转头看见袁景灿正站在轮盘桌后发呆,于是走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看什么呢?魂都快飞盘面上了。”
袁景灿朝穿浅蓝色衬衫的男人努了努嘴:“看他呢。”
孙泊远眯眼打量了几秒,不由得嗤笑一声:“他有什么好看的?”
“你认识?”袁景灿挑眉。
“认识啊,托尼嘛!”孙泊远说得轻描淡写,“常来这儿的,老熟人了!”
“他很厉害吗?”袁景灿追问道。
孙泊远摸了摸下巴,语气里带了点佩服:“额……这个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托尼是个“神人”。
“此话怎讲?”
孙泊远往旁边让了让,避开身后涌来的人流:“他的成名之战是98年法国世界杯,开赛前全世界都觉得巴西队稳赢。可托尼却说服了英国博彩大佬维克多・钱德勒跟他一起‘梭哈’法国队,最后自然是俩人赚得盆满钵满咯。”
“哦?”袁景灿顿时来了兴趣。
“托尼是英国南部出生的犹太人,曼彻斯特大学数学系毕业的高材生。”孙泊远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秘闻,“大学毕业后因为缺启动资金,就先干了两年会计,听说他那时候就在一边算账一边捣鼓他的策略博弈系统。”
“策略博弈系统?”袁景灿挑了挑眉峰,重复了一遍。
“对喽,所以说他是‘神人’啊。”孙泊远指了指轮盘,“别人赌博靠运气、靠手法、靠心理战,他靠的是赔率分析,跟做算术题似的。”
袁景灿一怔,忍不住低骂了一声:“我靠,这不就是早期的大数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