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瑶池意外被查封时,李富坤还只当是偶然,没真正放在心上,可当曼哈顿、天际线、鎏金时代接二连三倒下的消息传来时,饶是他在临州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此刻也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这些场子哪止是印钞机?那是他在临州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核心,是打通各路关节的润滑剂,是撑起他半壁江山的骨架。如今一个个都被贴上了封条,这无异于硬生生扯断他半条胳膊。
李富坤瘫在红木沙发里,指间的雪茄燃得只剩一截焦黑的烟蒂,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他也浑然不觉。
如今而更要命的是,除了几家藏得最深的私人会所暂时没事之外,他藏在暗处的地下钱庄、代持的空壳公司,甚至是靠着场子引流的外围中介都被一锅端了。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李富坤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过来了。这哪里是什么常规的行业整顿,分明是有人在暗地里死死盯着他,往死里下狠手。更何况,能一路爬到如今的位置,李富坤跟 “蠢” 字压根就沾不上边。
可对方是谁呢?
舒苑?不可能。
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动机,就算有,凭他那点能耐,也驱动不了全市的警力搞出这么大个阵仗。
吴荣光?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自身难保,哪还有力气掀翻他这艘船?
袁景灿?这倒有几分可能;舒苑本来就是他的人,而且两家早就势同水火,不死不休。可要说到能力的话,他同样差了点火候。
况且情报显示,袁景灿现在还在国外参会,就算他智计如妖,人不在国内,终究难以如臂使指,同样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谁?ta的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烟雾在办公室里弥漫,像一张无形的网裹得人喘不过气。李富坤盯着墙上那幅“一帆风顺”的字画,笔锋张扬的墨迹此刻看在他的眼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李富坤摸出手机,通讯录从上翻到下,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名字里,此刻竟找不出一个能递句话的人。
李富坤的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拨弄了半晌,最终停在“陆佳凝”三个字上。
“小心点,”此刻李富坤的声音显得无比地干涩,“我感觉最近不太平。”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陆佳凝清亮却又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坤哥,我也听说了!你现在人在哪?”
“在公司。”李富坤捏紧了手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别来找我,而且最近我们俩都别见面了。”
“要不我留下来?” 陆佳凝的话语里夹杂着担忧与迟疑。
“别!”李富坤近乎失控地吼了出来,紧接着,他像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这个节骨眼上,出国远比留在国内安全得多。到时候找个由头拖延返程时间,务必等这阵风波彻底平息了再回来!”
“我明白了。”陆佳凝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不明白!”李富坤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语气焦急地说道,“在法国那边,你得找机会探探那几个老东西的口风,看看他们有没有察觉到了什么风声!这次的事情……绝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佳凝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凝重:“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袅袅升腾的烟雾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肆意弥漫。李富坤颓然坐回到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投向窗外即使进入后半夜,却依旧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
......
伦敦时间下午六点,袁景灿带着翻译回到了肯辛顿酒店。
当等候在前台的李泽阳看到翻译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下巴差点直接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袁景灿一看见李泽阳这副瞠目结舌的蠢样,顿时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他几步就冲到李泽阳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个混蛋玩意儿,敢情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敢随便往我身边塞?你可真行啊!”
李泽阳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你、你这……我、我哪能想到会这样啊!我本来寻思着,这人在国内过了专八,又在国外巴黎第三大学翻译系深造,怎么着也该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吧,谁知道……这、这看着比街头的混混还随性呢?”
说着,他偷偷瞥了眼远处正对着落地窗,旁若无人地整理着发型的翻译,声音越来越小,“况且当初简历上面附着的照片,看着挺正常的啊!这现实和照片的差距也太离谱了,简直判若两人……”
袁景灿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正常?我可告诉你,跟他一起回来这一路上,我的脸全都丢到大西洋里去了!”
李泽阳缩了缩脖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这个....可能……可能是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了,被这边的风气影响,性子变得野了!要不……我再给您重新联系个本地的专业翻译?”
袁景灿正要发作,却见翻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道:“老板,明天还需不需要我帮忙啊?要是用不着的话,麻烦您把费用给结一下!”
袁景灿转头看向李泽阳的眼神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李泽阳干巴巴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看我干嘛呀,您才是老板呐,我就是个给您打工跑腿的!!”
袁景灿一把揪起李泽阳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这么消遣我,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泰晤士河里去喂天鹅!”
李泽阳疼得龇牙咧嘴,连忙讨饶:“别别别,袁总,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知道错了!这翻译…… 这翻译说不定是真人不露相,有真本事呢!您再给他个机会,观察观察,再观察观察!”
一旁的翻译看着他俩这副模样,乐得不行,他又掏出电子烟点上吸了一口,随后慢悠悠地说道:“得,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了。费用可别忘了结啊,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钱再跑第二趟。”
说完,就背着包悠哉悠哉地走向了电梯。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又猛地转过身,挠了挠头问道:“对了,我住哪个房间来着?”
袁景灿捏着李泽阳耳朵的手猛地一顿,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愣住了。
.....
张启明同样也愣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仅仅只是因为区区五块钱的代驾费起了点小小的争执,最终竟会被人举报,而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局子。可这还不算完,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前脚刚进来没多久,后脚这么快就有一帮人来和他一起“遭罪”了。
他的目光落在眼神躲躲闪闪的汤立身上,忙不迭地问道:“老汤,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汤立耷拉着嘴角,一脸苦涩地开口说道:“唉,你说这不巧了嘛,刚好来了几个客户,我就想着带他们去帝豪放松放松,这不刚给安排了点娱乐活动,结果就被带到这儿来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口一阵动静,又有一个男人满脸晦气,被民警半推搡着进了屋子。
张启明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樊、樊总,你......你怎么……也进来了呀?”
樊总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便骂骂咧咧地说道:“我就特么在夜色跟人呛了几句嘴,谁能想到就闹到这儿来了,真特么晦气!”
张启明的目光在樊总身上僵了两秒,又猛地扫向汤立,突然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帝豪、夜色、瑶池,这三家在临州可是响当当的存在,可现在,竟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相继被警方给端了?!
这个念头刚一在脑海中闪过,张启明只感觉后脖颈的汗毛 “唰” 地一下全都竖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