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安菲尔德时，胜利的欢呼像未散的硝烟，在利物浦的街道上弥漫。穿红色球衣的球迷举着围巾汇成汹涌人潮，街头小贩的吆喝、酒吧里的碰杯、断断续续飘来的《你永远不会独行》，把这个夜晚搅得滚烫。
想起刚刚在看台上自己冲动的狂吻袁景灿的画面，莉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偷偷瞟向身旁一直牵着自己手的袁景灿，对方正望着狂欢的人群出神，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
“今天……谢谢你的陪伴。”袁景灿转过头，语气自然地说道。
莉娅连忙摆手：“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的球票，我根本进不了Kop看台。”
“我送你回寝室？”袁景灿问道。
“不用，”莉娅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啊？在哪？”
“马修街。”她仰起脸，路灯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明亮，“不过回家前，我请你喝杯啤酒，就当谢礼吧。”
球迷酒吧里还在重播刚才的进球画面，加西亚的身影在屏幕上反复闪现。
两人挤在角落的高脚凳上，从杰拉德的远射聊到贝尼特斯的战术，从利物浦的海风聊到布莱顿的沙滩，啤酒罐空了一排又一排，等反应过来时，酒吧里只剩下了零星几个醉汉，窗外的天也已经彻底黑透了。
袁景灿扶着脚步虚浮的莉娅走出酒吧，两人跌跌撞撞地往马修街走。
“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袁景灿声音含糊不清。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莉娅把头靠在他肩上，摇摇晃晃地指着街角的阴影，“我租的房子在顶楼，有个露台，夜晚还能看见码头的灯呢。”
袁景灿酒劲也上来了，半扛着莉娅往前走，脱口而出一句华语：“这都几点了，大街上怎么这么冷清啊……”
话音刚落，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莉娅是被巷口灌进来的海风吹的，袁景灿却是被自己的话瞬间惊醒了大半。
喝太多了，居然忘了自己现在身在国外。国外的深夜可不比国内，尤其这种老街区，治安全凭运气。
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石墙挡在外面，小巷里只剩下两人拖沓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拍岸声，整座城市都空旷得让人发怵。
拐进第三条巷子的瞬间，两道影子猛地撞在一起。袁景灿抬头看见三个裹着黑色连帽衫的黑人青年，三人的帽檐都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泛着油光的胡茬。
两边都愣住了。三人原本还有几分犹豫，可当看清对面是个白人女孩带着一个亚洲男人的时候，眼神从一开始的打量瞬间变成凶狠。
中间的男人抬手一示意，三人立刻呈扇形散开，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最前面的家伙叼着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中明灭，目光像黏在莉娅的帆布包上：“朋友，借点钱花花。”
袁景灿下意识把莉娅揽到身后，手摸向口袋，下午买了球票，包里剩下的现金已经不多了，“这里可是有警察巡逻的，你们这么光明正大的抢劫就不怕被抓吗？”
“警察？”叼烟男嗤笑一声，吐掉烟蒂用脚碾灭，“这时候恐怕他们正忙着在酒吧门口开罚单呢。”
左侧的光头突然抽出一把折叠刀，刀刃“咔嗒”弹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别废话，把兜里的全掏出来，还有那妞的包！”
莉娅吓得往袁景灿身后一缩，指甲几乎嵌进他胳膊的皮肉里。
袁景灿盯着光头手里的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要多少？我给。”
“All you have！”光头不耐烦地晃了晃刀。
袁景灿缓缓掏出钱包递了出去，光头一边伸手来接，嘴里还嘟囔着：“很好，你们亚洲人就是这么容易驯服！”
话音未落，袁景灿猛地翻转手腕，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往回一拽！
光头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就朝着前方扑了过去，袁景灿趁机抬起膝盖，一记利落的撩阴腿狠狠顶上去！
“嗷——”光头发出一声惨叫，像只被煮熟的虾米蜷在地上，手里的刀也“哐当”一声掉在石板路上。
袁景灿顺势一脚踩住他的手背，弯腰抄起刀对准了另外两人冷冷地喊道：“让路！”
变故发生得太快，另外两个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等看清袁景灿手里的刀，顿时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莉娅突然从包里掏出一罐防狼喷雾，对着离得最近的黄毛摁了下去！
“呲——”的一声，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黄毛捂着眼睛惨叫着后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袁景灿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剩下那个没受伤的黑人，体格几乎是他们俩的一倍，此刻正死死盯着他们，眼神里的犹豫彻底变成了凶戾。
“跑！”袁景灿拽着莉娅转身就跑，身后不断地传来黑人震耳的怒吼声。
莉娅穿着帆布鞋，跑起来磕磕绊绊，没几步就被黑人追上了。袁景灿回身挥拳，没想到对方早有防备，一个侧身立刻就躲开了，紧接着反手就是一记重脚踹在他胸口！
袁景灿被踹得后退两步；还没等他缓过劲，对方又是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刀“当啷”掉在地上。
肉搏战一触即发。
袁景灿踉跄着后退两步，猛地抽出皮带，金属扣在手里甩得“嗖嗖”响；街头斗狠，拼的从不是身高体重，而是谁更豁得出去。
他瞅准空档，将皮带头狠狠甩出！黑人慌忙抬手去挡，可柔软的皮带像条毒蛇，绕过他的手臂弯出一道弧线，金属扣“闷”地一声砸在他额头上，霎时间渗出一片暗红。
见了血，黑人彻底红了眼，嘴里骂着听不懂的方言，像头失控的野兽朝两人扑来。
袁景灿不敢让他近身，边退边甩动皮带，金属扣擦过对方嘴角，“咔嚓”一声脆响，一颗带血的门牙飞了出去。
黑人终于停下脚步，凶狠地盯着袁景灿，突然从身后拖出一根棒球棍，嘶吼着冲过来；这次他完全不顾皮带的抽打，摆明了要跟袁景灿同归于尽。
袁景灿顿时心里一沉，果然是横的怕不要命的。面对黑人这种近乎疯魔打法，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皮带甩得越来越慢，直到他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墙，袁景灿骤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
伦敦与临州有七个小时时差。当袁景灿在利物浦的深巷里攥紧皮带对面着如同野兽般狂躁的黑人时，临州的后半夜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浇得透湿。
人民路的梧桐树下，四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倚在一辆宝马530旁等代驾。
公交站台的灯光下，一个穿深蓝色夹克的男人背着折叠包下了最后一班夜班车。
“王师傅是吧？”等代驾走到面前时，车主张启明晃了晃指间的宝马钥匙，“城西开发区云溪路的‘瑶池’知道吧？送我们过去，钱少不了你的。”
代驾王建军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借着路灯的光按亮了电子表；凌晨三点十五分。
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老板，规矩得跟您说清楚。我们代驾，白天是50到100一次，夜间则需要加价。到云溪路的‘瑶池’总共18公里，路程费100，晚上过了十点再加35，”
说着，他又指了指远处漆黑的公交站台，“而且那地方太偏，等会儿我坐不了公交，打车回家还得加20，总共155。您看这价……”
“155就155，”张启明旁边的瘦高个突然嗤笑一声，伸手重重拍在王建军肩上，“王师傅你这账算得比我们财务还细。你知道‘瑶池’一瓶路易十三多少钱吗？够你跑半个月代驾了！”
另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镜框，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耐：“行了老周，别跟个代驾磨磨叽叽。小芸还在等着我呢。”
“哟，陈总这是等不及了呀？”瘦高个挤眉弄眼地伸手在眼镜男胳膊上捅了捅，“刚刚还在装矜持，说什么要养生，这会儿怕是魂都要飞到瑶池去了吧？”
“少废话。” 张启明不耐烦地摆摆手，拽开副驾驶车门往座位上一靠，随后踢掉脚上的鳄鱼皮皮鞋，赤脚搭在中控台上，裤脚卷起露出脚踝上的纹身，“王师傅，赶紧开车。放心，少不了你的钱。”
王建军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好嘞好嘞，张总您坐好。”他绕到驾驶座旁，从折叠包里掏出蓝色座套，小心翼翼地铺在椅面上，动作麻利得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等后座三人挤上车，张启明又从兜里摸出包软中华，抖出三根往后座递。
瘦高个伸手接了，眼镜男摆摆手说 “戒了”，却被瘦高个硬塞进手里：“陈总这就见外了，到了瑶池还能不抽两根？”
张启明又抽出一根朝驾驶座递了过去：“王师傅，来一根？”
王建军握着方向盘侧过脸笑了笑：“谢谢老板，我开车不抽烟。”
“行。” 张启明也不勉强，自己叼了一根在嘴里，摸出个纯金打火机。“咔嗒”、“咔嗒”，试了好几下才打着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