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芒果卫视的会议室里气氛比两天前更显凝重。
周明远指尖微不可察地敲击着桌沿，目光扫过对面的袁景灿，最终落在会议桌上一份未开封的报价单上。
“袁总，今早的茶是岳麓山的明前毛尖，尝尝？”周明远端起茶杯朝着对面袁景灿示意道。
袁景灿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清亮，回甘也足。确实，好机会就像这明前茶，错过了得等一整年。”
“袁总，明人不说暗话。”周明远放下茶杯，语气低沉了几分，“蒙牛给的总决赛冠名费是一千八百万，分三期到账。你们锦绣要是也想拿下总决赛的话，诚意得再加点。”
袁景灿没接话，反倒示意应美宣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立刻跳出《魔兽世界》的登录界面演示，粉色的超女宣传图随着加载进度缓缓浮现，色彩鲜亮得晃眼。
“现金方面，我们同样能够给予充分保证。”他接过话头，将界面切换到用户数据页，“但我们还能提供额外的曝光渠道。光光是魔兽的登陆界面每天至少会产生高达百万次的曝光，而这些曝光所面向的受众，全都是 15 到 30 岁这个年龄段的核心群体。”
说到这，他抬起头，目光似笑非笑地扫向对面的人：“各位不妨仔细想想，单单这一点，又能值多少钱呢？”
周明远敲击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
其实他心里明白，传统媒体如今正不可避免地走向式微，当下年轻观众的注意力，早已从电视屏幕流向了网络世界。曾经牢牢占据主导地位的电视行业，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而此刻，袁景灿摆在他面前的，恰恰是台里当下最为紧缺的互联网资源。
“蜀都分赛区，我们最多只能给戴小姐安排助理主持的位置。”周明远思忖片刻后，终于退了半步；但他的目光落在戴月浓的简历上，语气不容置疑地继续说道，“至于总决赛之夜，绝对不行。这关乎到整个节目最终的呈现效果和台里的声誉，容不得半点马虎。”
袁景灿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台长，您也清楚，芒果卫视这些年之所以能始终压着其他卫视一头，靠的不就是敢于突破常规吗？但如今这观众的口味变得越来越快，要是一直墨守成规，迟早会被市场淘汰。”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策划案放在桌上，眼神带着一丝诱惑：“正好，我这里有个全新的点子，不知道周台长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周明远满脸狐疑地伸手接过文件一看，只见封面上以烫金工艺印制了“声临其境”四个字。
林蔚然适时地轻咳一声，有条不紊地说道：“我们针对市场做过详尽的调研后发现，配音类节目在中老年观众群体中呼声极高。要知道，许多经典角色的配音演员，他们只要一开口，熟悉的声音就能瞬间勾起一代人的回忆。这是连接观众与过去美好时光的天然情感纽带，自然也蕴含着巨大的吸引力和商业潜力。”
周明远眼睛瞬间为一亮。
台里近来一直为缺乏除《快乐大本营》之外，能够扛起大旗的创新文化节目而发愁。在这个电视行业寻求转型突破的关键时期；而袁景灿带来的这份策划案，正好挠到了电视台的痒处。
“你的意思是……”周明远满怀期待，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声临其境》可以和超女产生完美的联动。”袁景灿捕捉到周明远态度的转变，于是趁热打铁，“超女比赛结束后，我们可以邀请部分有天赋，但没拿到理想名次的选手来参与经典动画的配音工作。这样一来，既能延续她们在超女上积累的热度，又能为全新的《声临其境》节目引流造势，实现两个节目之间的完美接棒。”
直到此刻，袁景灿终于图穷匕见：“至于费用方面，我们锦绣将总决赛冠名费定在一千二百万，但一次性全额到账。各分赛区的赞助费会另外计算，但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不会低于这个数目！”说着，他在便签纸上快速写下一个数字，而后推到周明远面前。
周明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周围的副主任和编导们纷纷好奇地斜瞟过来，然而，周明远一个眼神扫过去，瞬间制止了他们的窥探。
周明远默默收起那张便签纸，手指在桌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但面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袁总，果然好手笔啊。”
袁景灿轻轻哂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周明远目光一闪：“我猜，新节目的主持人是戴小姐吧？”
“显而易见。”袁景灿神色坦然地承认道，“戴小姐是科班出身的配音演员，再搭配一个控场能力强的主持人，这样的组合主持配音节目，简直是天作之合。”
周明远眯起眼睛，刻意拖长了语调：“那《声临其境》的制作权……”
袁景灿态度坚决地回应：“制作权我们要占主导地位，台里只需负责播出和宣传推广工作即可。毕竟我们在这方面也有自己成熟的规划和团队。”
“制作权必须共同主导。”周明远说着，将面前的策划案往回推了推，寸土不让，“台里的制作团队对政策把控精准，对观众口味更是了如指掌，在这方面，我们绝不能让步。”
“成交。”袁景灿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不过我有个要求，戴小姐必须在总决赛上有十分钟的串场时间，这是我的底线。”
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如果她试镜没能通过，超女的冠名费我依然会照付，不会有任何拖欠。”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五分钟后，周明远忽然站起身，对着身旁的培训主管李静说道：“下午就让戴小姐来试镜，我会亲自盯着。”
......
中午在电视台食堂吃饭时，戴月浓看着袁景灿眉头微蹙的样子，几次想开口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袁景灿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忽然笑了：“想问什么就大大方方地问，皱着个眉跟小老太太似的。”
戴月浓抿了抿唇，还是压低声音问道：“谈判……顺利吗？”
“你男人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袁景灿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的碗里，“下午你就安心好好试镜，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试镜间内的灯光，明晃晃地照在戴月浓身上；她攥着稿子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主持人培训主管李静刚刚示范完串场词，戴月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一开口，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直到她透过试镜间的玻璃，看见外面的袁景灿对着她比出一个“加油”手势，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当她用温润且富有感染力的语调念出“每个追梦的声音都该被听见”时，坐在监控器后的周明远忍不住点了点头。
袁景灿瞅准时机，立刻说道：“周台长，戴小姐声音里这种浑然天成的亲和力，正是综艺节目需要的特质啊。”
周明远见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戴着耳麦，专注地听着导播指令，周围没人留意他们这边。他忽然一侧身凑近袁景灿，压低声音问道：“要是让她做蜀都分赛区的联合主持，再负责总决赛全部场外主持，你们还能加多少？”
“听说周台长小孙子明年要上小学了。”袁景灿像是早就料到会有此问，回答得从容不迫，“盛宏在临州的学军中学旁开发的楼盘快封顶了，顶层还有几套视野极佳的江景房。要是周台长不嫌弃，我让人留一套，就当是感谢您对新人的提携。”
周明远微微一怔，眼神闪烁了几下后说道：“分赛区的赞助费，我们还可以再谈谈，给你们多争取点曝光位。”
袁景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恭敬地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周台长了。”
......
夜幕降临时，戴月浓牵着袁景灿的手走出芒果卫视。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手里刚发下来的工作证，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恍惚之中。工作证上的照片里，自己正笑得眉眼弯弯，红色的“实习主持”印章格外醒目。
“明天开始就要跟着李静老师学习节目流程了，一定要认真哦。”袁景灿轻柔地替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戴月浓嘟起嘴，娇嗔道：“知道啦。你是不是……马上要走了呀？”
袁景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问道：“超女总决赛的礼服，你有没有特别想穿的款式？”
戴月浓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眼神有些意兴阑珊：“什么款式其实都无所谓，只要……是你能陪着我一起挑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