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沾一滴酒，袁景灿却觉得浑身发沉。
坐进回酒店的车里，他立刻闭上眼靠在后座，太阳穴突突地跳；跟这些老狐狸过招太特么费脑细胞了！
身边的应美宣偷瞄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她想替他按按眉心，可刚抬起指尖又猛地缩回。
“曹总和巩总那边，都通知到了？”袁景灿眼睛依旧闭着，却忽然开口问道。
应美宣猛地回神，立刻切换到工作状态：“已经跟两位的助理确认过了，明早九点，京伟高尔夫俱乐部。”
“嗯。”袁景灿应了一声，便再没说话，像是又沉入了养神的状态。
应美宣悄悄松了口气，目光却忍不住又飘向景灿。车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袁景灿其实没真睡着，他脑子里的算盘正噼啪作响。
明面上看，这次跟翅膀张的交易是爱游吃亏，用《传奇》《奇迹》换一个尚未落地的《八部天龙》，怎么看都像急着回血的妥协。可只有他清楚，这两款老游戏的巅峰期已过，不出两年就得走下坡路，现在出手正是时候。
他手里握着的，是PC端即将掀起狂潮的《魔兽》；那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哪怕将来会冒出铜须门之类的风波，玩家的信仰和充值热情摆在那里，根基稳如磐石。
至于翅膀张，不过是被胖丁做游戏的暴利迷了眼，才拉着团队倒腾《八部天龙》。
袁景灿早看透了翅膀张的底气不足，于是顺水推舟，用《传奇》《奇迹》这两个被市场验证过的“安全牌”一勾，翅膀张果然顺着杆子往上爬，连《八部天龙》这个未来的大爆款都舍得松手。
甩掉这两个累赘，爱游正好能够轻装上阵。一边集中火力深耕《魔兽》，一边打磨团队的自研能力。
车拐进酒店停车场时，袁景灿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清明。
应美宣刚要开口提醒，却见他已经率先推门下了车。
......
袁景灿挥杆之后，一颗白色小球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在了果岭的边缘。
曹军惠摘下墨镜，用推杆敲了敲鞋跟，调侃道：“袁总这手‘切杆’比起上次见面可精准了许多啊，看样子私下没少偷偷练习吧。”
袁景灿笑着摆了摆手，从球童手中接过一瓶冰水：“哪有偷练，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两人并肩走向果岭，曹军惠扯了扯Polo衫的袖口，语气里带了点感慨：“这互联网圈的风向变得比果岭的推杆线还快。前阵子王志东跟我吃饭，说搜索的上市敲钟定在八月了。”
“他那是把搜索做成了‘刚需’。”袁景灿弯腰看了看球路，“就像咱们玩高尔夫得有球杆，网民查东西离不了他。不过你们新浪的新闻频道也不差，去年‘神五’那波报道，流量直接破了纪录。”
“流量是虚的，变现才是实的。” 曹军惠来到球洞旁，微微下蹲，调整好姿势后推杆，小球应声入洞。
他直起身子，继续说道，“比起你们爱游《传奇》每个月的流水，我们那点广告收入，简直就是小打小闹。说起来，最近企鹅在韩国那边可是相当疯狂啊？听说他们的人直接带着支票本扫楼，只要见到游戏公司，就问人家卖不卖。”
袁景灿笑了笑，从球包里换了一支长杆：“那都是学我们前些年玩剩下的路数。不过游戏公司更新换代速度极快，他们这种广撒网的方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策略。”
不知不觉间，球车来到了第十洞的发球台。
曹军惠忽然漫不经心地提了句：“对了，我那助理天天对着电脑敲字，说是什么‘网络日记’，连午休都顾不上。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在玩‘博客’？”
袁景灿握着球杆的手没有停顿：“去年我就跟就跟曹总说过，要是一个作家在博客上连载，读者能直接在下面催更、讨论，这种互动性比纸媒强十倍。现在看来，这种趋势愈发明显了。”
曹军惠一脸无奈地说道：“搜狐那边已经捣鼓出博客了，流量确实是有，可广告商却不买账，总觉得这东西太零散，不好整合利用。”
“看样子你们是没摸到门道。” 袁景灿说道。
“哦？” 曹军惠一脸好奇地看着袁景灿，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袁景灿示意球童稍等，从包里摸出瓶矿泉水：：“现在大家都还把博客当成‘小众玩具’，虽然都知道这东西藏着巨大潜力，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发利用，颇有种守着宝山却不得其门的感觉。”
“怎么说？” 曹军惠追问道。
袁景灿耐心解释道：“您想啊，门户网站的模式是‘编辑喂用户’，用户只能被动地接收信息；但博客不一样，它是‘用户自己做’，这种主动性可是前所未有的，具有开创性和颠覆性，这也就是我所说的 web2.0 模式，一切以用户为主导。”
“那这有什么意义呢？” 曹军惠继续追问。
袁景灿挥杆将球打出去，“得做‘多层次内容’。金字塔尖是余华、陈丹青这种大家，中间是行业专家、媒体人，底层是普通用户。名人负责‘引流’，普通人负责‘活跃’，专家负责‘立调性’；就像你们新浪的首页，既有头条要闻，也有地方资讯，还有社区讨论，得是个‘生态’。”
球车穿过一片水杉林时，曹军惠忽然问：“怎么才能让用户‘赖着不走’？”
“得加‘钩子’。”袁景灿语气笃定，“评论、转载、关注，这些功能都得加上。用户能追着喜欢的博主看更新，能在评论区吵架、点赞，甚至形成小圈子；就像玩游戏得有公会，博客得有‘圈子’，这样才能粘住人。”
曹军惠脸上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向袁景灿：“比起去年，袁总您总算愿意吐点真东西了！”
“我们是做游戏的，懂‘粘性’的重要性。”袁景灿摆手谢绝了香烟，“但我们缺内容资源和媒体经验，你们新浪正好相反。去年我就说过，这东西单打独斗做不成，得联手。”
曹军惠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怎么个‘联手’法？股份怎么算？谁说了算？”
“资源互补。”袁景灿望着远处的旗杆，“你们出名人资源和运营团队，负责内容策划；我们出技术和资金，把系统做得更稳，开发那些互动功能。股份一家一半，谁也不占谁便宜。”
“一家一半？”曹军惠挑了挑眉，“那运营上出了分歧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开会吵架。”
“新浪主导日常运营，毕竟你们懂内容。”袁景灿补充道，“但重大决策得两家商量，比如融资、改版、商业化模式，我们得有投票权。”
曹军惠忽然笑了：“你这是既要分蛋糕，又想掌秤啊。去年你说‘平等合作’，现在倒好，还想掺和决策？”
“不是掺和决策，而是把控风险。”袁景灿一脸坦诚地说道，“毕竟我们投入了大量资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项目的发展方向出现偏差。比如将来计划推出付费会员服务，或者承接各类广告业务，这些都需要我们双方共同点头认可才行。如果去年，咱们的博客平台能够发展起来，在‘神五’发射那会儿，要是能让宇航员开个账号，发布一篇诸如‘我在太空的所见所感’这样的小作文，那肯定会彻底引爆网络。”
曹军惠猛吸了口烟：“你倒是把账算得精。但技术开发得用我们的服务器，数据安全得由我们把控，这是底线。”
“可以。”袁景灿点头，“但技术团队得有我们的人参与，不然功能开发跟不上用户需求怎么办？”
曹军惠没有反对：“技术团队可以掺着来，但负责人得是我们的人；内容平台，技术得为内容服务。”
袁景灿笑了笑，弯腰捡起球：“行，这点可以让商务去谈细节。但有一条必须明确：商业化收益，得优先投入产品迭代，不能刚赚钱就分掉。”
曹军惠掐灭了烟头，“新浪做新闻这么多年，还是懂‘细水长流’道理的。不过我得回去跟董事会碰一下，毕竟是两家联手，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的。”
“当然，该走的流程得走。”袁景灿再次挥杆将球打向果岭。
球童递来新的球时，曹军惠忽然认真地看着袁景灿问道：“袁总，说真的，为什么非要是新浪？你们爱游自己做，未必做不能成。”
“术业有专攻。”袁景灿擦了擦杆头，“我们擅长把‘玩家’变成‘付费用户’，你们擅长把‘读者’变成‘粉丝’。博客的本质是‘内容社区’，不是‘游戏平台’。再说，单打独斗不如抱团，你看企鹅现在到处收购，不就是想把生态链做全吗？”
曹军惠忽然伸出手：“行，就按你说的框架谈。具体条款让法务去磨。”
袁景灿握住他的手：“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