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灿留宿沪市自然不是单纯地为了儿女情长。对他来说，时间真的就相当于金钱。
因此，一大早两人便在缱绻的吻别中各自启程。袁景灿登上了前往燕京的航班，而戴月浓则留在房间，等候林蔚澜的工作安排。
在沪市的时候，袁景灿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怎么挣钱，而这次到燕京，则是去花钱的！
波音737的引擎在云层中发出平稳的轰鸣，袁景灿靠着舷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的冷凝水。应美宣坐在旁边的空位，正对着笔记本核对着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金部长那边，《魔兽》宣发的最终方案发来了吗？”袁景灿突然开口问道。
应美宣赶忙压低声音回答道：“昨晚已经发过来了。”
“最终核算的成本是多少？”袁景灿收回目光，伸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
“950万。”
袁景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我听说王总在爱游上周的会议上又提到了自主研发游戏的事了？”
“是的。”应美宣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会上，王总反复强调代理国外游戏始终如同‘借船出海’，虽然短期内能获得一定的收益，但绝不是长久的发展之道。所以，他打算从运营利润中抽取三成，投入到本土的研发项目上。”
袁景灿摇了摇：“这老王，还真是……”说着，他侧头看向应美宣，“晚上跟张总的饭局，确定是订在‘静园’吧？”
“对的，袁总，时间是七点。”应美宣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张总助理特意打电话来说，张总这次不喝酒，另外，张总还特意为您备了上好的普洱。”
袁景灿忍不住笑出了声：“花样真多。”
......
飞机降落在燕京大兴机场，袁景灿顾不上休整，便径直前往静园。
静园隐匿在南锣鼓巷的深处，闹中取静。当袁景灿推开雕花木门时，一股清幽的檀香与竹露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走进园中，翅膀张已经坐在茶台前，手中正慢悠悠地转动着一把紫砂壶。
见袁景灿进来，翅膀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没想到袁总也提前到了，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你半个小时呢。”
“跟张总吃饭，我哪敢误点啊。”袁景灿一边说着，一边在对面坐下，“前阵子在圈内听说，张总最近迷上了太极？”
张总一边往紫砂壶里投放茶叶，一边感慨道：“年纪大了，没什么大追求了，总得找些爱好来打发打发时间。”
“张总您这可就说笑了。”袁景灿端起刚沏好的茶，吹去表面的浮沫，“搜狐在业内的根基稳如磐石，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成就，怎能说没有雄心了呢？”
张总自嘲地笑了笑：“长江后浪推前浪，门户这一块业务，如今已经是夕阳余晖咯！”
袁景灿浅啜一口茶，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胖丁在游戏领域就做得风生水起，张总怎么不效仿一二？”
张总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袁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实不相瞒，公司里的年轻人闲不住，想借着金庸先生的作品试试水，做了一款叫《八部天龙》的游戏，目前还在打磨demo阶段呢。”
“这可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袁景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题材虽然受众广泛，但想要做出叫好又叫座的作品，难度着实不小。不过敢于挑战这样的项目，张总手下确实人才济济。”
随后，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从金古梁温各自的风格特点，聊到游戏引擎从最初的简单架构到如今的迭代历程，话题看似轻松随意，却始终没有触及这次见面的核心议题。
直到第三壶茶即将见底，翅膀张才慢悠悠地用茶针拨开壶盖往里面看了看，佯装恍然惊觉道：“呀，跟袁总一见如故，谈性一起，竟然都忘了袁总还饿着肚子呢，真是怠慢了。”
袁景灿摆了摆手笑道：“跟张总这样的前辈交流，我如坐春风，根本不觉得饿。”
张总佯装生气地说道：“来者皆是客，哪能让客人饿着肚子呢。”说着，便抬手招来侍应生吩咐上菜。
没多久，一道道地道的燕京菜被有条不紊地端了上来。
翅膀张又给袁景灿倒了一杯水，笑着解释道：“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从前，袁总多理解理解。”
袁景灿接过水杯笑着说道：“张总这是把日子过成学问了。其实做买卖也像养生，得有张有弛；您守着门户稳扎稳打，我这边跟着市场往前冲，说到底都是为了走得长远。”
翅膀张放下手中的茶壶，微微颔首：“袁总这话在理。只是冲得太猛容易失了分寸，就像这道炙子烤肉，讲究的就是恰到好处的火候，要是火候过了，那可就只剩焦糊味了。”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袁景灿：“袁总，我最近听说啊，《魔兽》的宣发预算，比当初预估的翻了一倍？”
“张总消息倒是灵通。” 袁景灿无奈地笑了笑，“暴雪十年磨一剑，玩家们对它的期待值极高，我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加大投入啊。”
翅膀张抬起头，眼中爆出一团火花：“资金周转不开？”
袁景灿神色从容地把面前的茶盏往前推了推，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张总，我有个想法想跟您探讨探讨。”
翅膀张的脸上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哦？愿闻其详。”
袁景灿深吸一口气：“我想把《传奇》的代理权转给您，以此来换取您的《八部天龙》。”
此言一出，翅膀张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皱着眉，目光在袁景灿脸上来回打量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这可是块肥肉，袁总舍得？”
“唉，舍不得也得舍啊。”袁景灿露出一丝无奈的眼神，“《魔兽》就是个吞金巨兽，我得回笼点资金来缓解一下压力。再者，爱游的王总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想做一款属于自己的武侠游戏。您的《八部天龙》，不正好合他的心意吗？”
翅膀张端起茶杯，却并没有急着喝：“袁总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啊。《八部天龙》可是耗费一年多的心血打磨出来的作品，光剧本就反复修改了十七稿。您想用一个合约已经到期，而且市场份额正在逐渐萎缩的《传奇》，就这么轻易换走？”
“自然不止这些。”袁景灿解释道，“岳总已经和韩国方面重新签订了一份为期五年的合作协议。”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协议放在桌上，“另外，一旦《传奇》的代理权转到您手中，爱游的渠道资源可以供您用半年。这里面还包括《传奇》的老玩家数据库，如此一来，您就不用再耗费大量资金去重新铺设市场了。”
翅膀张擦了擦手，随后拿起协议，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着。
包厢里安静极了，只有轻微的翻页声和偶尔响起的烛芯爆鸣声。
“袁总这条件，倒也算有几分诚意。”许久之后，翅膀张忽然合上协议，抬起头时眼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要是做了这笔买卖，我恐怕得投入不少家底进去。”
袁景灿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心里清楚，对方这是在故意引自己开口，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哦？张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呢？还请您直言。”
翅膀张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我听说之前和爱游争《奇迹》代理权的祝总，现在已经进去了？”
袁景灿心里一凛，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张总的意思是……”
“《奇迹》的代理权。”翅膀张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剩下的一年代理期，以及优先续约权，我全都要。”
袁景灿盯着翅膀张看了半晌，忽然低笑出声：“张总，您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虽然《奇迹》巅峰期的流水比不上《传奇》，但胜在仍正处于上升期，玩家粘性极高。再加上优先续约权，可比《传奇》金贵多了。”
“贵有贵的道理。”翅膀张神色坦然地把协议推了回去，“也许在袁总您看来，《八部天龙》的研发成本没有那么高，但您得知道，金庸作品改编这个噱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将来光是衍生出的漫画、影视、周边等各种收入，哪样不能回本？所以，我多要个《奇迹》的代理权，真不算过分。”
袁景灿又沉默了。
见袁景灿陷入犹豫，翅膀张决定继续加码：“这样吧，袁总，我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再追加1000万的资金，也算是保证袁总您能体体面面地完成这次交易。”
袁景灿眼神一动；过了足足三分钟，他忽然松开茶杯：“《传奇》加《奇迹》可以，但张总您必须保证，五年内不能开发与《八部天龙》同类的产品。”
翅膀张仿佛早就料到袁景灿会提出这样的条件，顿时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是自然，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咱们完全可以签协议！”
“君子协定。”袁景灿端起茶杯，与翅膀张轻轻一碰。
“成交。”翅膀张也举杯，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