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灌了铅,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恍惚间,袁景灿仿佛又跌回到那个充斥着海水的恐怖走廊。
一股刺骨的冰凉悄然蔓延至脚踝,带着浓重咸腥气息的海水漫到了他的脚踝。袁景灿下意识地一缩腿,试图躲避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
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诡异的涟漪;紧接着,瘦高个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赫然浮出水面。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袁景灿,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怨毒。
袁景灿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后躲;“砰”,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躲什么呢?”一个阴森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袁景灿的耳边响起。
声音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深处,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袁景灿惊恐地四处张望,声音颤抖得厉害:“谁?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声音悠悠地飘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如同鬼魅的低吟。
“我杀的是匪徒,而且那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救更多无辜的人!”袁景灿梗着脖子喊道。
“但不管怎样,这已经是第二条人命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你为了救人而杀人,恰似执剑渡人,可终究已经染上血。”
“我杀的是坏人,救的是孩子,这肯定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袁景灿蜷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急于向某个未知的存在解释着什么。
“怎么就不一样了?难道生命的价值,仅仅因为所谓的‘好人’‘坏人’之分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吗?”冰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穿透袁景灿的防线,“你又凭什么断定,死去的就一定是罪有应得的坏人,而救下的又全是毫无瑕疵的好人?又是怎么定义的呢?””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袁景灿拼命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些让他内心动摇的话全都甩出脑海。
“那你看看你手上抓着的是什么?”声音陡然一转,竟带上了几分玩味。
袁景灿猛地感觉手心一阵硌痛,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半片曾用来敲矮壮男脑袋的瓷砖;瓷砖的边缘,沾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中,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就在他刚要条件反射地扔开瓷砖时,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突然缠上他的手。
袁景灿惊恐地抬头,只见龅牙那张泡得发白肿胀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龅牙的眼睛里爬满了可怖的血丝,眼神怨毒而又哀怨,语气中充满了不甘:“我们本来只想弄点钱就走人,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啊!”
“啊!!!!”袁景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一边手脚并地拼命往后躲,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不要…… 你别过来…… 我没想杀你们…… 都是你们逼我的!”
......
“他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听着袁景灿梦中的呓语,李曼神色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虑,“都开始讲胡话了。”
吴诗瑶正把拧干的布条递给李曼,闻言叹了口气:“普通人碰到这种事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哪怕是景灿也不例外。”
李曼眼神怜惜地用指尖温柔抚摸着袁景灿的脸颊:“自从我认识他开始,他总是表现很坚强,好像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他打倒,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害怕的模样。”
见李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吴诗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把新的布条仔细地敷在袁景灿额头上:“叶俊和梦玲已经去找医生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别太担心,他肯定会没事的。”
李曼仿佛没听见吴诗瑶的话,只是拿起袁景灿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静静地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
......
袁景灿还陷在梦境的泥沼里无法挣脱。恍惚间,梦境里的画面陡然一转,他又出现在了一家医院的走廊。
“医生!医生啊!” 一个蓬头垢面的妈妈怀抱着浑身是血的孩子,疯了般冲进医院。
她的声音凄厉得仿佛要撕裂空气,“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我女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死啊!”
袁景灿眼神瞬间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接过孩子查看情况。
然而,妈妈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一般,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朝着急诊室狂奔而去。袁景灿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只是一道幻影。
此刻的走廊,宛如人间炼狱,到处都是伤员;呻吟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哀鸿遍野。医护人员们各个脚步匆匆,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这位绝望的母亲。
那妈妈从最初声嘶力竭的呼喊,逐渐变得麻木失神,到最后只剩下微弱得如同游丝的声音喃喃自语:“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
“重生一次,却依旧救不了人。” 那个如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语调中满是嘲弄,“你杀了劫匪,可这孩子的命却依旧无法挽回。你自以为所做的一切充满意义,现在我问你这所谓的意义究竟体现在哪里?”
看着那位妈妈从最初的绝望一步步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袁景灿眼神呆滞,心中一片迷茫。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终究只是徒劳。
就在这时,现场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那个浑身浴血的女孩,竟突然挣脱开妈妈的怀抱站起身来。
她直直地盯着袁景灿,随后伸出手比作枪的模样对准了袁景灿的胸口,声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你选啊,现在就杀了我,还是眼睁睁看着我四年后死去?”
袁景灿只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刺着他的大脑,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头疼欲裂。
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蹲在了地上。
“嘭”,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了寂静。
袁景灿低头看去,胸口并没有鲜血涌出,只有一个深邃的黑洞,犹如无尽的深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
“重生又有什么用呢?” 女孩的声音诡异地在男女之间来回切换,语调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你连自己都无法拯救,还妄想拯救他人?”
“不!!!!” 袁景灿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声音里满是不甘。
刹那间,梦境的画面再度切换。只见在一所学校的钟楼下,一个身影模糊的女人静静伫立。
袁景灿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看清她的脸;他感觉这道身影熟悉得仿佛刻在他灵魂深处,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却始终像蒙着一层迷雾般,无法看真切对方。
女人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朝着他轻轻招了招手,声音宛如春日微风:“景灿!快过来!”
袁景灿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这束如暖阳般温柔的光。
然而,就在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寒意猛地蹿上心头;他惊恐地发现女人的手正一点点变得透明。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女人的脸毫无预兆地突然燃起火焰,诡异的是,她竟没有发出一丝叫喊,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袁景灿,眼神中满是眷恋。
随着火焰的肆虐,她的脸皮开始一片片卷曲剥落,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学校的钟楼融化成酒店的穹顶,女人剥落的血肉变成威斯汀酒店的墙砖。
转瞬间,场景又跌回了酒店充斥着海水与血腥的走廊。
汹涌的巨浪如同一头愤怒的巨兽,冲垮了墙壁,剥落的墙皮裹挟着冰冷的海水,如炮弹般朝着他砸落。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像从浪里浮上来的经幡:“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余音在走廊里来回飘荡,撞在积水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啊!!!!”
袁景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几近失控的情绪。
片刻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在一个黑洞洞的地方。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