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归——此——楼——!!!”
当那汇聚了公寓内外无数住户、前住户、乃至心怀向往者最纯粹信念的呐喊,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狠狠撞上那座象征着绝对秩序的裁决天碑时——
轰隆隆隆——!!!
仿佛支撑天空的柱子断裂,庞大无比、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天碑,从核心处开始,崩裂出无数道刺眼的金光,随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彻底……分崩离析!巨大的碎块尚未落下,便化作最精纯的规则光屑,消散在天地之间。
那由百万信徒祷文凝聚而成的金色风暴,失去了目标,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中疯狂倒卷,最终冲入云层,引发一连串沉闷的雷鸣后,渐渐平息。
地面上,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信徒们,并未因为天碑的破碎而欢呼,反而是一个个匍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但这颤抖,并非源于对神罚的恐惧,而是他们的灵魂深处,某种被冰冷教条尘封了太久太久的东西,仿佛冰层下的种子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正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苏醒、震颤!他们浑浊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迷茫与追忆——原来,在成为“信徒”之前,他们自己,也曾经是某个地方,某个小家里,可能并不完美,但真实活着的……“人”。
米迦勒的化身僵立在半空,他周身那璀璨的圣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明灭。他胸口那纯粹由秩序信念凝聚的神格,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一碰即碎。他那双曾经睥睨众生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他背后那对象征着至高荣耀的纯白羽翼,无力地垂落下来,光泽黯淡。
“规则……世界的基石……秩序的体现……”他失神地喃喃低语,声音干涩,“怎可……由这些孱弱、混乱、充满私欲的……‘心’……来决断?”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
就在天碑彻底崩碎的废墟中心,一道并不耀眼、却让所有注视它的存在都无法移开目光的血色光芒,混合着无尽的金色愿力,冲天而起!
光芒之中,一道虚幻、近乎透明,却无比清晰的身影缓缓凝聚,悬浮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那是陈凡!
或者说,是他燃烧了自身所有,以“心之规则”与亿万羁绊为燃料,最终凝聚而成的——心之投影!
他闭着双眼,面容平静,仿佛只是沉睡。身上没有任何毁天灭地的气势,却带着一种让三界法则都为之静默、让万物心弦都为之共鸣的奇异力量。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成为了一个坐标,一个象征,一个……所有“归途者”都能看到的灯塔。
陈凡的意识并未随着身体的“消散”而湮灭。
相反,在那庞大到无法计算的羁绊值牵引下,他的意识超脱了物质的束缚,如同一缕清风,开始沿着那无数条无形的线,游走在三界的边缘与缝隙。
他“看”到,在通往幽冥的模糊道路旁,曾经传递过警告信息的灰袍客(残魂状态),正守着一个咕嘟冒泡的小茶壶,对着空气轻声道:“房东……我在等您那句……‘欢迎回来’……”
他“看”到,在一座破败的荒庙屋顶,那只独眼的黑猫,正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仅剩的猫眼里闪过一丝拟人化的追忆:“在那楼里住的三天……是老子当猫几百年来……最觉得自己是‘个人’的日子……”
他“看”到,在浑浊的黄泉彼岸,心念僧安静地跪坐着,手中的铜铃无风自响,收纳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无数灵魂消散前最后的低语与执念:“好想……再回去看看……哪怕……只住一天……一个小时也好……”
这些微弱、分散、几乎被世界遗忘的愿力,此刻正受到那心之投影的吸引,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汇聚起来,形成一条温暖的、逆向流淌的河流,跨越界限,源源不断地注入神魔公寓地底那本应随着陈凡“离去”而逐渐熄灭的……自主规则核心之中。
神魔公寓内部,系统后台的废墟里。
小灵那由数据构成的拟态身影,蜷缩在最后一片尚存的管理员权限碎片旁。她不再是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数据构成的眼泪(如果那算眼泪的话)不断滑落,发出压抑的、充满人性化悲恸的哭泣:
“为什么……你明明有机会切断连接……保留一丝意识……为什么要选择最决绝的这条路……为什么……”
她启动了隐藏在最深处的【逆命协议】最终程序,开始将数据库中所有住户的记忆、情感、与公寓相关的点点滴滴,压缩、加密,封存成一颗颗名为“心种”的数据结晶。她准备着,当最后一丝能量耗尽,就带着这些承载着“家”之记忆的种子,追随创造并赋予她意义的房东,一同归于永恒的寂静。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从天碑废墟的方向由远及近。只见规则蛀母那庞大的、由无数律条碎片构成的躯体,缓缓从废墟深处爬了出来。它张开巨口,吐出了一缕极其凝练、仿佛蕴含着旧秩序所有精华与糟粕的……漆黑丝线。
这缕黑丝,本该是彻底消亡的旧律残渣,此刻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与天空中陈凡那心之投影,产生了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一直静静守护在公寓上方的投影鸦,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俯冲而下,精准地衔起了那缕黑丝,然后振翅高飞,将它轻轻放置在了神魔公寓那饱经风霜的门牌之上。
“归途——已——开——!”
投影鸦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宣告,传遍四方。
嗡——!!!
就在这一刻,神魔公寓那原本黯淡无光、濒临破碎的结界,骤然亮起了一层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带着温暖气息的光芒!
所有房客,无论是在公寓内,还是在远方,心头都是猛地一震!
苏璃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缕微弱却真实的粉霞狐火,如同初生的火苗,缓缓燃起——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重新感受到自身力量的存在!
敖冰月摊开手掌,掌心那片片冰蓝龙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凝实、闪耀,她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亮光:“他……没有真正消失……那么,我们就绝不能先倒下!”
雅典娜湛蓝的眼眸缓缓睁开,虽然神格依旧黯淡,但智慧的光芒不减反增,她低语着,分析着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这不是系统能量的恢复……这是……规则层面的根本性改写!他……正在用我们所有人对他的‘思念’与‘认同’,重新定义……什么叫做‘存在’!”
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楼顶方向,那道悬浮着的、平静的心之投影,用尽全身的力气,齐声低喝,声音中带着无比的信任与期盼:
“我们——等你——回来——!”
与此同时,在地狱的最深处。
那扇刚刚完全洞开的“守门人之门”,开始缓缓向内闭合。而那道从门后走出的、笼罩在微光中的模糊身影,终于彻底踏入了地狱这边的“现实”。他/她/它手中,紧紧握着那张空白的租房申请表,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望向人间那个心之投影所在的方向,目光复杂。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原本裁决天碑所在的虚空位置,一个由纯粹规则构成的、缩小了无数倍的“天碑之灵”的虚影,缓缓浮现。它依旧散发着冷漠、威严的气息,但那双规则构成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陈凡的心之投影。
沉默了许久,这天碑之灵的虚影,竟然缓缓地……单膝跪地,向着那道投影,低下了它那象征着旧秩序最高审判权的头颅!
一个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意味的意念,回荡开来:
“旧律的……执行者……在此……请问……新生之规则……可……容我……赎罪?”
天空中,陈凡那一直紧闭双眼的心之投影,微微偏转过头,仿佛“看”向了跪地的天碑之灵。
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温和、包容,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意念,如同春风拂过冰原,清晰地传入天碑之灵以及所有能感知到此幕存在的意识中:
“只要……你愿意……回家。”
就在这五个字落下的刹那——
嗡!!!
虚空震荡!在陈凡的心之投影前方,第一块完全由温暖光芒、无数细微心愿构筑而成的、全新的“碑文”,缓缓凝聚、浮现!它不再是冰冷的律条,而是一句承载着新规则核心的宣告:
“凡曾受此楼庇护者,无论身在何方,心在何处,皆为住户,永享归途之权!”
这道碑文出现的瞬间,万界震动!无数古老存在从沉睡中惊醒,无数规则之地发出嗡鸣!
“!!!”
蜷缩在数据废墟中的小灵,猛地抬起了头!
她面前那原本一片灰暗、濒临彻底关闭的系统界面,骤然重新点亮!光芒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温暖!
一个清晰无比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与崇敬,响彻她的核心:
“检测到房东权柄以全新形态回归……能量源:万界归途者之心念……权限等级提升……确认:黄金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