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爷爷用车载你回家
二狗跟我讲了一件事，关于陈家沟村头小卖店张姐的事。其实这件事跟张姐无关，但跟她也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二狗本来不想说，我见他支支吾吾的想说，用话语一激，他果然就说了。这件事听来匪夷所思，我一百个一千个不信，但二狗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跟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那年夏天，也就是辛柔改嫁的那个夏天。那年暑假里，张姐的孙女十五岁了，刚参加完升学考试，很快就去县里上高中了。这小姑娘暑假里闲着无事，就来奶奶“张姐”的小卖店帮忙打下手。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玩。但她也会在奶奶忙不过来的时候，帮顾客结算一下找找钱什么的，也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给奶奶帮忙了。
二狗肯定经常路过张姐的小卖店，偶尔也会进去买点东西。虽然他落拓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块儿八毛的小钱他还是有的。再说，他在张姐这里享有特权，买东西基本不用花钱。何况，他来张姐的小卖店也不是为了买东西。虽然他家的小卖铺已归了他大伯，但他真要拿个东西吃，大伯顶多就是瞪他两眼，还能真打呀是怎么着，大伯还要不要个脸了？
所以，二狗指定是见过那个小姑娘。说是小姑娘，人家马上就上高中了，而二狗才刚上初中。不过，两人岁数倒是一般大。二狗的原话——这小姑娘贼水灵。
从二狗嘴里说出这句话，我丝毫不怀疑，我相信二狗的眼光。二狗长得不咋地，也流里流气的，但眼光就是独到，就是好。王诗诗老师在他眼里可算得上女神级别了吧，他也没用“贼”这个字形容过。
听到他这句话，我就知道这小姑娘指定是非常水灵，水灵得不能再水灵了，就像那小嫩黄瓜似的，用指甲一掐，滋滋冒水。人长得也好看，瓜子脸，双眼皮，樱桃小嘴琼瑶鼻，关键是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通过二狗粗糙且简短的介绍，我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位顶顶漂亮的少女。
这少女也很活气，她虽也在陈家沟住了两年，主要住在学校，只有周六周末在家。在家也很少出门，因为有很多作业。她一般也不来奶奶家，小姑娘长成了少女，总有许多自己的事情，所以她认识不了几个村里人。但她在奶奶的小卖店里跟着忙前忙后，跟前来买东西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显得一点儿都不拘谨，落落大方的一位少女。
小卖店里有人多的时候，也有人少的时候。人多的时候，可能买点东西还要排队结算，跟现在的超市似的；人少的时候，可能只来了一个人，也有可能老半天不来人，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会儿书，显出几分文静。她经常穿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扎着马尾辫，明媚而姣好。
有一次人多的时候，老吊头也来买东西了。自从辛柔改嫁后，他就再不去二狗家（大伯家）的小卖店买东西了，一来是伤心之地，二来是个男售货员，没意思。他来张姐这里虽是屡遭白眼儿，但只要他嘴巴放干净点儿，张姐也还是卖给他东西的，但很少跟他搭碴儿，脸色也不好看。
那天，他一进门就发现了这小姑娘，眼光立时就挪不开了。碍于旁边有人，他也只是偷瞄。但他那火辣的眼神，那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也还是能感觉到的。其实，他并不怕旁人，主要是怕张姐。张姐的泼辣劲儿，他领教了不是一两次了。至于旁人，在他眼里仿若空气一般。
那天，他买了一包烟和一瓶酒，付钱和找零钱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地碰了那小姑娘的手一下，这一幕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空气”看到了，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也只是看了老吊头一眼，老吊头也没说话，就一手拿烟一手拎着酒瓶离开了。他临别的那一眼，看得那小姑娘脸色都微微泛红了。
从那之后，老吊头几乎每天都来张姐这里消费，总是人多的时候出现。也不知是恰巧，还是他故意等人多的时候前来。不过，人世间并没有那么多巧合。
连续好几天，也没引起张姐的注意。每天来买东西的人太多了，可能有时张姐都没注意到他来。
他来也不吭一声，拿上东西，掏出一张大团结，就让那小姑娘找钱。有时钱不够，他就再掏出两张大团结。每一次递钱或是接钱的时候，他的手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那小姑娘的手一下，好多次都没人注意到。小店里人来人往的，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总注意这种小细节？
二狗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发生，要他说什么？
有一次老吊头来的时候，那小姑娘却不在店里，但还是人多的时候。可能老吊头清醒了一些，这些日子花了不少钱了，也买了很多不该买的东西。想到这些，他可能也会摇头苦笑吧。
过了几日，他还是忍不住去了张姐的小卖店。那天人很多，有男有女，都说着话，屋子里充满快活的空气。那小姑娘看了老吊头一眼，若有所思的红了脸，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老吊头赶紧付了钱，匆匆出去，却已不见了那小姑娘的身影。他前后左右的看了看，叹了口气，骑上二八大杠就往家驶去。骑出一个胡同，就见那小姑娘站在街角的一根电线杆旁，用手摆弄着马尾辫，左看看，又看看，像是在等人，又像在无所事事。
老吊头心头狂跳，一只脚撑着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位小姑娘。那天，老吊头穿着一个大灰裤头，脚上趿着拖鞋，上身是件洗得发白的汗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有几个破洞。皮肤黝黑，满是皱纹的脸上还冒着汗，目光火热，口角流涎。
那小姑娘也看见老吊头了，显然是害怕了，哪个小姑娘被这么个老头儿盯着看，心里也会发毛。她就转身慢慢走去，走出几步，还回头瞟了一眼，然后又慢慢走去。
很快，老吊头便骑车赶上去，“小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呀？”
“回家。”那小姑娘看了老吊头一眼，匆忙转过头。
“来，上来，爷爷用车载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