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十月的风已经开始带着刺骨的凉意。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宁静。夏日月瞥了一眼屏幕，那个熟悉的号码让她瞬间僵住。
奶奶。
她盯着闪烁的屏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喉咙发紧。每次奶奶来电前，她都会莫名其妙地胃痛，心烦意乱，感到排斥。
手机终于停止了震动，但几秒后，又顽强地再次响起。
夏日月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我的乖孙女啊。”电话那头传来奶奶沙哑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才在洗漱，奶奶。”她撒谎道，声音不自觉地变得细小而恭顺。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奶奶问道，“今天奶奶生日，来陪奶奶过生日吧？”
“我...今晚还有事...”她试图推脱，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见。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奶奶的声音带有了哀嚎：“哎呀，我就知道，月月大了，就不要奶奶了。”
夏日月闭上眼睛。道德绑架，奶奶最擅长的把戏。
“我没有那个意思，奶奶。我会去的。”她最终屈服了，声音里满是疲惫。
挂掉电话后，夏日月蜷缩在床上，抱住双膝。那种熟悉的冻结感从四肢开始蔓延，让她手脚变得沉重。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江星辰的消息：「早啊。」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该回复什么。
几秒钟后，又一条消息跳出来：「你是不是醒了？我看到‘正在输入’了。」
夏日月忍不住笑了笑。江星辰总是这样，敏锐得令人恼火。
「嗯」她简短地回复。
「怎么了？感觉你不对劲」他立刻追问。
「没事」夏日月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的状态。最后，她只是写道：「奶奶生日，要去看她」
江星辰的回复快得惊人：「我陪你去挑礼物？」
「不用了，太麻烦你」
「不麻烦，反正也是闲着。一小时后商业街见？」
夏日月看着那条消息，心中的冰封似乎融化了一角。她慢慢地打字：「好」
一小时后，夏日月站在商业街口，看着江星辰从公交车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两杯热奶茶，熟练地递给了她一杯。
他们逛了几家店铺，最终在一家围巾店前停下。秋意已深，冬天不远了。
“冬天冷，一条围巾怎么样？”江星辰问，仔细地审视着一条深紫色的羊绒围巾。
夏日月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即使买了围巾，奶奶也不会要。但江星辰的陪伴让她至少有了面对的勇气。
最终他们选了一条灰色格纹围巾，简洁大方。
傍晚时分，夏日月站在奶奶养老院门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养老院的院子映入眼帘，奶奶刚好也站在门口，穿着她最好的那件深蓝色外套。她的目光先落在夏日月身上，激动地打招呼，然后转向她身后的江星辰。
“这是不是江星辰？”奶奶客气地笑着问道。
“嗯。”夏日月应着，“他陪我一起来。”
“同学啊，来进来。”奶奶将二人带进自己的房间。夏日月看了江星辰一眼，跟着走进屋内。
“奶奶，这是给您的生日礼物。”夏日月鼓起勇气，递上精心包装的礼盒。
奶奶拆开包装，看到围巾后，表情立刻沉了下来：“又乱花钱！我不是说过吗，你们小辈赚钱不容易，不要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奶奶，月月是关心您...”他试图解释。
奶奶转头看向江星辰，眼里突然多了几分慈爱和温柔：“哎，小伙子好呀。哎呀，你是不知道，她呀，性格倔，不懂事，不听话，让她做个什么都做不好，那学习也不怎么样，我急得成天向上帝祷告啊...”
夏日月感觉血液一下子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又回到了那个永远不够好的小女孩，无论多么努力，都得不到一句认可。
但江星辰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地响起：“奶奶，夏日月很好呀。她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好，对同学老师友善。她是我见过最可爱、最善良的人。”
夏日月听罢，惊讶地看向江星辰。她从来不觉得这些形容可以用在她身上。
“哎呀，在家里可总是跟奶奶吵，一点都不孝顺嘞。”奶奶一脸嫌弃地说。
夏日月只感觉浑身难受，一心只想逃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家里还有东西要收拾。奶奶，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孙女啊~奶奶都多久没见你了，天天想你想的求神拜佛，晚上睡不着啊，今天奶奶生日，你就这么着急走啊。”奶奶又开始可怜兮兮地说。
睡不着吗？初中在家的晚上，她夏日月被她的话说的心里难受，哭的睡不着的时候，奶奶那房间里可是很早就开始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了。
知道奶奶本性的夏日月，看到她这副可怜的样子，只感觉反胃，毫不留情地道别，带着江星辰离开。
巷子里，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可靠。
“你奶奶，好像还挺好的？”他轻松说，看着夏日月脸色不对，语气显得很没底气。
夏日月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她就是这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她顿了顿，“但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叙述，但谁跟她待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会疯掉。”
“对，我就是矫情，就是脾气差。怎么办呢？把自己惯坏了，受不了一点委屈。”她苦笑着。
“是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才惯着自己吧。”回想起在奶奶面前夏日月的反应，江星辰心疼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懂我？”这句话戳中了夏日月的内心，惹得她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
这么长时间，没有人觉得她的臭脾气是因为受了很多委屈，好像根本没有人考虑她开不开心。
江星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是懂你，是因为感同身受。”
夜风吹起，轻轻吹在两个人的身上。
“谢谢你。”她拂去眼泪，轻声说，“谢谢你今天说的那些话。”
“哪些话？”
“说我是可爱、善良的人。”夏日月低下头，“其实我没有那么好，我很糟糕很糟糕。”
江星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路灯下，他的眼神异常认真：“夏日月，你就是很好很好。即使经历过那么多糟糕的事，你还是总像小学那样，笑着面对世界。”
夏日月望着他，突然觉得喉头哽咽。那些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出口。
“走吧，”江星辰轻声说，“我送你回家。”
月光洒在安静的街道上，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并肩走向远方。夏日月悄悄攥紧了手，第一次觉得，或许她值得世界上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