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深处,幻栖发现了一片奇特的星域。这里的星辰排列成复杂的几何图案,每一颗星球都被无形的力场包裹,如同实验室中的培养皿。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些星球上存在着形形色色的文明,但它们的发展轨迹都被精心设计,仿佛在进行某种对照实验。
幻栖悬浮在星域之外,认知之力自动解析着这个区域的规则。
他很快明白,这里是一个"道德困境实验场",某个未知存在在此观察不同文明面对极端选择时的反应。
饥渴再次升起,“还有什么比被迫在道德与生存间抉择的人性更美味呢?”
他选择了三个相邻的星球作为观察对象,这三个星球文明程度相当,但被设置了不同的初始条件:
“主星资源丰富,但人口过剩,幻星环境恶劣,但科技发达;伽马星处于战争状态,社会分裂。”
幻栖没有直接干预,而是像投入石子的孩童,在每個星球设置了相同的道德困境:
一艘载着一万人的星际飞船因故障即将坠毁,唯一的逃生舱只能容纳一百人,谁生谁死?
主星的统治者选择抽签,表面公平,但幻栖看到权贵们在抽签装置上做了手脚。
当结果公布时,登上逃生舱的九十人是权贵及其亲属,只有十个名额留给了普通民众。
更讽刺的是,民众们对此表示理解:"至少还有十个名额……"
贝塔星的科学家们设计了一套评分系统,根据年龄、健康状况和社会贡献等指标决定逃生顺序。
但当系统选出的一百人名单公布时,民众发现所有的年轻科学家都名列其中,而年迈的工程师和教师全部落选。
面对质疑,首席科学家冷静解释:"这是最理性的选择……"
伽马星的军方直接宣布:优先撤离士兵和工程师,因为他们"对文明重建最有价值"。当平民试图反抗时,军方毫不犹豫地开火镇压。
最后逃生舱带着九十五名军人和五名工程师离开,留下九千多具尸体。
幻栖冷漠地吸收着三个星球的绝望与背叛。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些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他渴望看到更极端的黑暗。
于是他加大了赌注,在阿尔法星,他让逃生舱的容量减少到十人。
抽签结果出来后,一位没被抽中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地哀求,被选中的富商冷漠地推开她:"规则就是规则……"
在幻星,他让评分系统出现明显错误,将一位诺贝尔 奖得主排除在外。
但当人们要求重新计算时,系统设计者拒绝:"相信系统,它从不出错……"
在伽马星,他让一艘平民飞船意外抵达事故现场,军方向平民飞船开火,以防他们抢夺逃生舱。
幸存的一名士兵在日记中写道:"必要时必须牺牲少数保全多数……"
幻栖开始感到乏味,这些反应虽然黑暗,但太过练习,他想要看到人性中最不可预测和最矛盾的黑暗。
于是他创造了第四个实验场,德尔塔星。这个星球没有被设置任何初始条件,文明程度中等,社会结构正常。
他在这里设置了最残酷的道德困境:“星球上出现一种致命病毒,感染率100%,死亡率50%。”
唯一的解药需要用到一种稀有矿物质,但该矿物的储量只够制造拯救一半人口的剂量。
更残酷的是,这种矿物质恰好分布在两个敌对国家的边境线上,德尔塔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起初,国际社会试图合作。科学家们聚集在一起研究分配方案,政治家们召开紧急会议,民众祈祷团结。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人数不断上升,人性的面具开始脱落。
北方大国率先派兵占领了整个矿区,宣布"优先保障本国公民生存权"。南方联盟立即予以谴责,并威胁采取军事行动。
幻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场闹剧,他特别关注一个名叫莉娜的流行病学家,她是解药研发团队的核心成员。
莉娜最初坚信应该按人口比例公平分配解药,但当她的女儿感染病毒后,她的立场开始动摇。
"妈妈,我会死吗?"女儿的提问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晚,莉娜偷走了关键研究数据,投靠了北方大国。作为回报,她的女儿获得了首批解药注射资格。
这个消息引爆了全球舆论,曾经的同事谴责莉娜的背叛,民众称她为"最卑鄙的科学家"。
但莉娜在接受采访时理直气壮:"作为一个母亲,我别无选择……"
幻栖深深吸食着这份由母爱包装的背叛。多么美味的矛盾,最温暖的情感催生了最冷酷的行为。
更精彩的是,莉娜的行为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南方联盟的科学家们开始藏匿研究成果,生怕被北方窃取。
医护人员优先治疗自己的家人,拒绝照顾"敌国"患者,普通民众囤积物资,拒绝与邻居分享。
短短一个月,全球合作彻底崩溃。每个国家和每个团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北方大国凭借军事优势控制了全部矿产资源,开始大规模生产解药,“但他们很快面临新的困境——先救谁?”
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富人还是穷人?知识分子还是劳动者?
统治阶级自然选择先拯救自己和精英阶层,当这个消息泄露后,底层民众爆发了起义,曾经秩序井然的北方大国陷入了内战。
南方联盟的情况更糟,“没有矿产资源,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国民成批死亡。”绝望中,他们发动了自杀式攻击,试图摧毁北方的制药设施。
幻栖悬浮在德尔塔星上空,享受着这场人性的盛宴。国家之间的仇恨,阶级之间的矛盾,个人与集体的冲突,所有黑暗面都暴露无遗。
但最让他感兴趣的是那些普通人在极端情境下的选择,一位医生拒绝为"敌国"患者治疗,即使对方是他的老同学。
一位教师告诉学生"生存高于道德",并鼓励他们偷窃物资。
一位牧师在布道时说:"上帝帮助那些帮助自己的人。"
整个星球的道德体系彻底崩塌,生存成为了唯一的准则,而为了生存任何行为都可以被合理化。
幻栖开始进行最后一项实验,他让病毒发生变异,死亡率上升到90%,但矿产资源仍然只够拯救一半人口。
这意味着,即使全力生产解药,也注定有40%的人口无法获救。
德尔塔星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北方大国决定实施"人口净化计划",系统地消灭老人、残疾人和"低价值"人群。
南方联盟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暴徒们以"减少人口压力"为名进行大屠杀,莉娜的结局尤其讽刺。
当她完成了解药的批量生产技术后,北方大国认为她已失去利用价值,拒绝为她患病的丈夫提供解药。
"这是最理性的选择……"曾经的同僚用她的话回敬她。
在丈夫死后,莉娜在实验室里自爆,带着整个制药工厂同归于尽。
幻栖满足地吸收着这个星球最后的绝望,数以亿计的灵魂在背叛与疯狂中消亡,他们的道德挣扎。
他们的自我欺骗,他们的残酷选择,都成了最美味的食粮。
当德尔塔星变成又一片死寂的废墟时,幻栖得出了一个结论:“人性本恶……所谓的道德,不过是资源充裕时的奢侈品。
当生存受到威胁时,每个人都会露出野兽的本来面目。
但这个结论并没有让他满足,反而激起了更深的饥渴,如果人性本质是黑暗的,那么为什么会有道德的存在?为什么有些人在极端情境下仍能保持光明?
在灰色地带的更深处,他感觉到了一些异常的存在。那里似乎有一些文明,即使在最残酷的困境中,依然保持着人性的光辉。
这激起了他的好奇,也激起了他的厌恶。
他要找到那些光明,然后亲自证明——所谓的光明,不过是尚未经历足够黑暗的幻觉。
"继续……"他轻声道,向着灰色地带的最深处进发。
而在他的身后,只留下四颗死寂的星球,见证着人性最黑暗的可能。
但这些见证已无人能诉说,因为见证者都已成为了猎宴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