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鬼影交易·身世之谜
断魂桥上，空气凝滞，唯有桥下暗河潺潺的水声，如同敲在人心头的鼓点。
沈云晦的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走向桥栏上那卷关乎北疆数十万将士性命、关乎姐姐沈云昭安危的布防图。她的目光看似锁定在图卷上，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陷阱。
鬼主站在原地，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惨白灯笼的映照下更显狰狞，可他周身那股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玩味的气场，却与这阴森环境奇异地融合。他静静地看着沈云晦靠近，那双露在面具外的深邃眼眸，仿佛能洞悉一切。
距离桥栏仅三步之遥，沈云晦停下。她伸出带着薄薄蚕丝手套的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油布包裹。
“阁主还未应允在下的交易。”鬼主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
沈云晦的手顿在半空，抬眼，对上那双审视的眼眸，冷然道：“鬼主似乎认定，我别无选择。”
“选择，一直都有。”鬼主轻笑，“阁主可以选择放弃此图，赌北疆将士能凭血肉之躯，硬抗知晓所有虚实布防的北凛铁骑。或者，赌暗影阁能在图中所标粮草囤积点被袭、隘口被精准突破前，找到备份并重新部署……虽然，那几乎不可能。”
他的话，字字如刀，精准地剐在沈云晦最担忧之处。对方对大靖边防的了解，对局势的判断，都显示出其情报网络的惊人深度。这不是普通的江湖势力首领所能具备的眼界。
沈云晦心中寒意更盛。此人，极度危险。
“找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换边境安宁。鬼主这交易，听起来是我占了便宜。”沈云晦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但皇室秘辛，牵扯甚广，暗影阁插手，恐引火烧身。”
“暗影阁和天机阁，本就是陛下与娘娘为守护这大靖江山、平衡朝野江湖而默许存在的暗刃，不是吗？”鬼主语出惊人，直接点破了姐妹俩最大依仗的来源，“若非陛下默许，殿下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如何能在深宫之中，悄无声息地建立起覆盖天下的暗影与情报网络？”
沈云晦瞳孔微缩。这是连朝中重臣都未必知晓的绝密！父皇母后对她们姐妹的疼爱远超常人想象，不仅允许她们习武学医，更暗中倾注资源，助她们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只为让她们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间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甚至守护家国。这鬼主，竟连这等核心秘密都知晓？！
他究竟是谁？与皇室到底有何关联？
“看来，鬼主对我，乃至宫中之事，了解颇深。”沈云晦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真正的冷意。
“略知一二。”鬼主模棱两可，“所以，阁主更应明白，我所求之事，或许并非无的放矢。我所寻之人，可能关系一段被尘封的皇室旧案，可能牵扯……某位流落在外的血脉。”
流落在外的血脉？沈云晦心念电转。父皇与母后鹣鲽情深，后宫并无其他妃嫔，子嗣仅有她、姐姐云昭，以及……那位并非母后亲生，却自幼养在宫中，被封为皇子的沈云辞！
难道鬼主所指，是沈云辞的身世？可沈云辞本人知道吗？还是……另有所指？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但鬼主抛出的诱饵足够大，布防图的压力也足够沉。
沈云晦不再犹豫。当务之急，是拿回布防图，稳定北疆局势。至于鬼主的身世之谜，查与不查，查到何种程度，主动权，未必全在对方手中。暗影阁和天机阁，终究是她和姐姐的地盘。
“好。”她干脆利落地应下，“图，我拿走。你要找的人，我会动用天机阁的力量去查。但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爽快！”鬼主似乎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只要阁主尽力，无论结果，在下均感念于心。”
沈云晦不再多言，上前一步，一把将桥栏上的油布卷轴拿起。入手微沉，她迅速解开绳索，展开一角瞥去——上面精确绘制的地形、标注的兵力符号、暗哨位置，均与记忆中暗影阁掌握的备份细节吻合！是真图！
她心中巨石稍落，利落地将图卷好，收入怀中。东西到手，此地不宜久留。
“告辞。”她转身欲走。
“阁主留步。”鬼主再次开口。
沈云晦身形一顿，侧头看他，眼神戒备：“鬼主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鬼主的目光似乎穿透面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只是提醒阁主，月下阁的触角，比想象中伸得更长。北凛那位伪装成富商的皇子萧景珩，并非易与之辈。阁主与他……打交道时，还需多加小心。”
他连萧景珩的身份都知道？！沈云晦心头再震。月下阁是北凛细作组织，萧景珩是敌国皇子，这些是绝密中的绝密！鬼主不仅知道，还特意点出，是善意提醒？还是另有所图？是想搅浑水，还是暗示他与北凛并非一路？
这潭水，越来越深了。
“不劳鬼主费心。”沈云晦冷冷回应，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断魂桥的另一端，融入浓郁的黑暗之中。
鬼主独立桥心，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他缓缓抬手，抚上自己脸上的恶鬼面具，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摩挲，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低语随风消散：
“沈擎……父皇……若你知晓，当年那场宫闱大火之外，或许尚有遗珠流落江湖，是会欣喜，还是……视为隐患，除之而后快？”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隐痛。
“暗影阁主……希望你和你的天机阁，莫要让我失望。”
沈云晦离开鬼市，如同夜鹰掠过京城的屋脊，悄无声息地回到暗影阁密室。
她立刻召来心腹，将布防图交出：“立刻安排最可靠的渠道，以最快速度，将此图复刻一份急送北疆镇北将军处。原件严密保管，后续另有用途。”
“是！”心腹接过图，迟疑道：“阁主，鬼市之行……”
“鬼主此人，深不可测，其目的绝非寻人那么简单。”沈云晦褪下夜行衣，露出原本清丽却此刻布满寒霜的面容，“他知晓太多皇室与朝堂核心机密，甚至点明了陛下娘娘默许我们创建组织之事。我怀疑，他的身份，可能真与皇室有关。”
“那……寻人之事？”
“查。”沈云晦斩钉截铁，“但方向要掌控在我们手中。重点排查二十至三十年前，宫中是否有皇子或公主早夭、失踪，或是有妃嫔因故离宫的记录，尤其是可能与宫外有所牵连的线索。注意，此事绝密，仅限于天机阁最高层级查阅，任何线索直接报于我，不得外泄。”
她要掌握主动权，既要履行交易，避免激怒鬼主，更要借此机会，摸清鬼主的底细。一个可能流落民间的皇室血脉，若心怀叵测，其危害或许比北凛更大。
“属下明白。”
心腹退下后，沈云晦独自站在窗边，望着东方渐露的鱼肚白。一夜奔波，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松懈下来，疲惫感阵阵袭来。
她想起鬼主最后关于萧景珩的提醒。那个看似纨绔不羁的敌国皇子……她与他已在江湖中有过数次不经意间的“偶遇”，他看似玩世不恭，眼神却偶尔锐利得惊人。不可否认，那人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让她在警惕之余，也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但家国对立，立场分明。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情绪，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她必须时刻谨记，她是大靖的公主，是暗影阁主，守护姐姐和这江山，是她不容推卸的责任。
只是……父皇母后给予的深厚宠爱，姐姐无条件的信任与扶持，这充满算计与危机的重担……有时，也会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疲惫。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多少迷雾，多少阴谋，她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而此刻，远在北疆的沈云昭，是否已接到布防图失窃的急报？她面对知晓己方虚实的敌军，又将如何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