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篮球赛上的星星贴纸】
—起—
周三午后，操场被太阳烤得发白，空气像刚出炉的玻璃，踩上去吱呀作响。
全年级的班级篮球赛进入半决赛，高二（3）班对高二（7）班。
苏小夏抱着记分牌坐在看台的第二排，耳边是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球场边缘飘——
林晚风正蹲在那里，用左手给右手腕缠最后一圈纱布，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上周实验楼的黑暗里，他的掌心被铁支架划开，伤口反复撕裂，至今未愈。
今天，他仍是首发。
“喂，发什么呆？”周宇航用球肘碰碰她，“记得给我们班记加分啊。”
苏小夏收回视线，把记分牌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握住的把柄。
—承—
比赛开始。
七班是体育特长班，平均身高高出半个头，跳球环节就碾压式抢下球权。
林晚风打控卫，负责调度。他右手明显不敢发力，传球全靠左手，角度却依旧刁钻，像用尺子量过。
每一次长传，篮球划破热浪，准确落到队友怀里，引来看台一片惊呼。
苏小夏在加分栏里写下“2”，心脏却跟着他的脚步来回奔跑：
——他右手会不会再流血？
——万一跌倒，伤口裂开怎么办？
这些念头像隐形藤蔓，把她牢牢绑在记分桌旁。
半场结束，比分32：41，三班落后9分。
林晚风撩起衣角擦汗，腰间露出半截创可贴——粉色底子，中间一颗手绘星星，正随着呼吸起伏。
苏小夏瞳孔一缩：那是她上周偷偷塞进他笔盒的“加油贴”，竟然被他用在了最显眼的腰侧。
仿佛把一句秘密呐喊，贴在了赛场中央。
—转—
下半场开始，七班改变战术，全程包夹林晚风。
右手伤病成了靶子，对方两名队员轮番撞击他的右侧。
第三分钟，他一个踉跄，肩膀重重砸地，纱布瞬间洇出红花。
裁判吹停，全场安静。
苏小夏猛地站起，记分牌“啪”一声掉在地上，纸页被风卷起，像惊慌的白鸽。
林晚风却摆手示意继续，左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
他走向场边，背对看台，掀起衣角把湿透的纱布扯掉，露出掌心那道裂开的伤口。
然后，他从球袜口沿摸出一张小小创可贴——粉色，星星图案，在指尖停顿半秒，贴到了掌心最红的位置。
看台瞬间爆炸：
“哇——星星！谁给的？”
“林晚风也有少女心？”
苏小夏脸颊烧得比太阳更烫，她认得出：那是她昨晚刚扔进垃圾桶的“废贴”——星星画得歪扭，被叶芷笑说像海星。
他竟然捡回来了？
贴完，他回头，目光穿过人墙，准确落在记分桌。
那一眼很短，却像把整个夏天的风都灌进她衣领。
比赛继续。
左手控球的他突然提速，连续两个变向晃开对手，三分线外急停跳投——
篮球划出高弧，空心入网。
比分追平，看台沸腾。
苏小夏弯腰去捡记分牌，手指碰到地面滚烫的水泥，却觉得身体轻得像被那一记目光拎起，飘在半空。
—合—
最后18秒，三班仍落后1分。
球权在三班，林晚风被双人包夹，右手彻底废用，他背对篮筐，左手高抛传球——
周宇航空中接力，上篮得手！
哨声响起，58：57，三班逆转。
全场蜂拥冲进球场，苏小夏被人群推搡，一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看台跌落——
一只还带着汗水与碘伏味的手，稳稳抓住她手腕。
林晚风。
他掌心那颗星星创可贴，此刻正贴在她脉搏上，随着心跳一起一伏。
“小心。”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笑。
苏小夏喉咙发干，想说谢谢，却先问出口：“创可贴……为什么捡回来？”
他抿了抿唇，像在斟酌答案，最终只吐出一句：“不想浪费。”
不想浪费？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周宇航冲过来，一把揽住两人肩膀：“走啊，冰可乐，我请！”
肢体交错，那一瞬的接触被拆散，苏小夏掌心空掉，只剩汗湿。
傍晚，教室。
球赛胜利让全班处于亢奋状态，老赵特许开一节“总结班会”。
叶芷把现场照片做成PPT，投屏到白板。
最后一张定格：林晚风左手投篮的侧影，腰间星星创可贴亮得显眼。
班里女生发出小小惊呼。
叶芷笑着看向苏小夏：“这个星星设计真吸睛，你画的吧？”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半个教室回头。
苏小夏耳根瞬间烧红，下意识去看林晚风——
他正用左手翻笔记本，睫毛垂下，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没有否认。
班会散场，苏小夏收拾书包，发现桌肚多了一包东西：
——全新粉色创可贴，一整盒，每一张都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
封面写着一行小字，笔迹干净：
“别再扔垃圾桶，会有人心疼。”
—悬念—
夜里十点，宿舍熄灯。
苏小夏把创可贴盒塞进枕头底，心跳声大得仿佛整间寝室都能听见。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跃入：
“星星贴得不错，但掌心的伤口再裂，就要留疤了。
——★”
她猛地坐起，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对方连他掌心的伤情进度都知道？
这意味着：球赛现场，★就在人群里，距离近到足以看清纱布渗血的程度。
她下床，悄悄拉开窗帘——
对面男生宿舍，某扇窗口亮着微弱蓝光，手机手电筒对着这边晃了一下，随即熄灭。
黑暗中，只剩一颗银色星星贴纸，贴在玻璃上，反射路灯冷光。
像无声宣战——
游戏，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