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抄报的分组陷阱】
—起—
周一早读前的教室,空气里混着粉笔灰与速溶咖啡味。老赵把一沓A3白纸拍在讲桌,声音比上课铃还提神:“古诗词手抄报比赛,全省统一主题,四人一组,自由组合,周五交稿!”
最后一排,苏小夏正用铅笔在橡皮擦上刻星星,闻言手一滑,星星缺了角。她抬眼,撞见林晚风也看过来——视线在半空碰了一下,迅速弹开。
自由组合=社交修罗场。
她低头假装翻书,余光却瞄见他桌面被投下一片阴影:学习委员叶芷站在过道上,声音轻柔:“晚风,要一起吗?我负责版面设计。”
林晚风还没开口,前排的周宇航转身,一屁股坐上桌沿:“加我一个,我写字大,适合标题。”
三人组瞬间成型,只差一个插画。
叶芷的目光掠过苏小夏,笑得像春风:“小夏,你不是会画漫画?来吗?”
橡皮擦在掌心被攥得发烫,苏小夏听见自己说:“行啊。”
于是,命运把暗恋者和被暗恋者、情敌与发小,齐刷刷塞进同一格拼图。
—承—
当天晚自习,四人留在美术室。
长桌中央铺着白纸,叶芷带来一整套马克笔,颜色摆成彩虹。周宇航负责查资料,把《春江花月夜》打印成A4,分段贴在墙上。
林晚风戴耳机,用铅笔打格,每一毫米都精准到令人发指。
苏小夏抱着膝盖坐在地垫上,在草稿上试画“海上明月共潮生”——圆月被她画成一只巨大的星星,潮水是一排排小鸭子。
叶芷侧头看,轻笑:“挺可爱,但比赛要求古风意境,太Q版会扣分。”
一句话,苏小夏耳根烧起来,慌忙用涂改液盖住鸭子。
林晚风忽然伸手,抽过她的草稿,在鸭子背上添了两笔——扁舟、蓑衣、斗笠,瞬间变成“孤舟蓑笠翁”,Q版与写意奇妙融合。
“这样,就不违规。”他声音低,却足够让整张桌子安静。
周宇航吹了声口哨:“学霸还会画画?开挂啊!”
苏小夏盯着那只被拯救的鸭子,心脏像被潮水推了一下,又悄悄退回原位。
—转—
周三晚,版面进入上色阶段。
美术室空调坏了,窗户只能开一条缝。马克笔酒精味混着汗水,催得人头晕。
叶芷接完班主任电话,脸色发白:“老赵说,如果我们组拿第一,代表学校去省里展评;要是倒数,全员写反思。”
压力骤降,周宇航手一抖,标题最后一竖划出去三厘米——整版报废。
空气瞬间凝固。
“再给我一小时,我重新打印。”周宇航抓头发。
“来不及,明早要预交照片。”叶芷声音发颤。
林晚风看向苏小夏:“你带线稿了吗?”
“带了。”她蹲在地上,从画筒里抽出备份,“但只到‘滟滟随波千万里’,后半段没画。”
“够了。”林晚风把报废版翻到背面,用尺子快速切分区域,“我们双面覆稿,正面写意,留白;背面线描,套印。”
他说得飞快,叶芷眼睛一亮:“对,古风讲究留白,评委反而觉得高级。”
计划敲定,分工重启:叶芷调墨,周宇航裁纸,林晚风负责把线稿扫描进电脑,用教室投影仪放大到背板。
苏小夏抱膝坐在投影仪旁,看光束穿过他指缝,在墙面铺开一片银色江潮——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来压力也可以让人发光。
11:20,保安来锁楼。
四人只好收工,剩下的“背面套印”只能明天早读前补。
走廊灯管坏了两盏,周宇航去追掉落的胶带,叶芷去洗手间。
只剩苏小夏和林晚风。
她抱着马克笔箱,他拎电脑包,两人影子在墙上被拉得老长,中间隔了半臂距离,却像隔了一条江。
“那个……”她鼓起勇气,“谢谢你救了我的鸭子。”
“不救也能过。”他脚步没停,“但我想让它留下。”
留下?苏小夏没来得及问,楼梯口传来周宇航的喊声:“喂,快来帮忙,胶带掉天井了!”
对话被打断,她回头时,林晚风已快步下楼,耳尖在应急灯里泛着可疑的红。
—合—
周四清晨,6:10。
美术室门被推开,一股潮冷的墨香扑面而来。
背板上,昨晚投影的线稿已变成淡赭色水纹,像月光碎在江面。
叶芷眼圈发黑,却笑得满足:“我调了五遍色,终于把‘滟滟’晕出来了。”
周宇航举着手机拍照:“稳了,这颜值拿省奖不过分。”
苏小夏把最后一笔星星落款藏在潮水尽头,收笔时,她感觉有人在看她。
侧头——林晚风倚窗,晨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弯浅浅的金色阴影。
他抬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那一瞬,苏小夏听见心脏“咚”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
7:00,老赵来验收。
他背手端详三分钟,难得露出笑:“不错,留白大胆,诗画交融,有创意。”
四人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老赵话锋一转,“刚接到通知,每组必须附加一张创作过程记录,贴在背面,方便省里评审。”
周宇航懵:“记录?照片还是文字?”
“都可以,要有组员合影,下午统一交。”
叶芷立刻举手机:“我们补拍,现在人齐。”
她打开前置,四人围成半弧。
屏幕里,苏小夏站在最左,林晚风站在最右,中间隔着叶芷和周宇航。
“靠近点,笑——”
快门声响,画面定格。
苏小夏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他们第一张正式合影,也是把暗恋写进证据的第一天。
—悬念—
中午,图书馆打印室。
叶芷把合影冲洗出来,背胶贴在手抄报背面右下角。
苏小夏帮忙压角,却发现照片边缘多了一行细若蚊足的小字——
用铅笔写的,被叶芷的拇指遮住一半:
“如果先开口的人是我——”
字迹戛然而止,像被突然掐断的线。
她抬头,叶芷正冲她笑,眼睛弯成月牙,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苏小夏指尖一凉:这句话,不是叶芷画旁白里的原句吗?
谁写上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写的?
照片已贴牢,无法撕下。
窗外,乌云压过太阳,像给整页江水蒙上一层灰影。
她忽然觉得,这张即将送去省里评审的手抄报,背面的秘密比正面的诗画更危险。